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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歌當哭,叔叔曾是我的天!

伍旭東

<h3>  <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某個燈下的夜晚,暮然想起,叔叔已在時光的河流中乘舟而去,消失了蹤跡……往事雖然淡了,故人雖然散了,但童年時代留下的那些溫馨的記憶碎片,一直扎在我內心最柔軟的地方,時刻提醒著我,讓我知道什么叫血緣親情。</span></h3><h3> <b> ——題 記</b></h3>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叔叔不怕死!<br /> 當年,父親在彌留之際,不愿撒手而去的時候,叔叔趴在病床邊,以他那特有的論戰式的語氣,大聲安慰父親:"死有什么可怕的?叫花子一樣要死,皇帝老兒也一樣要死,誰沒有死的那一天?"<br /> 這話是多么的豪情萬丈、氣呑山河!我知道,他是不忍心讓父親繼續遭受病魔的摧殘,希望父親早點得到解脫。<br /> 三年后,當叔叔走向生命倒計時的時候,他雖然沒說一個"怕"字,但我能感覺到他對于死亡的極大恐懼,求生的欲望比父親還強烈。<br /> 他三天兩頭偷偷給我打電話,訴說心中的不舍與不甘,語氣低沉而悲涼。<br /> 后來,叔叔提出了一個讓我非常為難的要求,他想再來一趟北京,找找專家,為自己盡最后的努力。<br /> 可我明明知道,以他當時的病情,加上還要在火車上顛簸幾千里,來北京肯定是一條不歸路。<br /> 怎么辦?拒絕,不忍;告知真相,更加殘忍。無奈之下,只好將包袱推給了堂弟。聽說,堂弟連嚇帶騙,才斷了叔叔來京的念頭。<br /> 其實,人在臨死之前極其敏感,此時的叔叔恐怕早已明白,他最疼愛的煥兒也無力回天,所以才把他眼巴巴盯著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無情地扔掉了!<br /> 對不起,叔叔,但愿有來生,我們重新再活一回,重新再做一次叔侄,我一定不會再讓您失望,一定要讓您活到天老地荒!<b><br /></b></font></h3><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br /></font></h3><h3><font> <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 引 子</b></font></h3>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nbsp; &nbsp; &nbsp; &nbsp; 2012年11月15日12時05分,叔叔走了……在父親離開我們三年零兩個月之后,他們兄弟倆終于在天堂相聚了……<br />&nbsp; &nbsp; &nbsp; &nbsp; 接到大弟打來的電話,淚水頓時盈滿眼眶,記憶中的一幕幕就像放電影,從腦海里徐徐閃過——</font></h3><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font>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們家本來有五個孩子,在我前面是個姐姐,不到一歲就夭折了,父母只養大了我們兄弟四人,我為老大。</h3><h3> 叔叔叔母家原本也有四個孩子,老大是個兒子,年齡跟我差不多大,也是很小的時候就夭折了,只養活了兩個女兒和一個小兒子。</h3><h3> 在我印象中,叔叔叔母對我們這四個侄子,從來都是以"兒"相稱,叫我叫"煥兒",老二叫"煉兒",老三叫"三兒",就老四叫昵稱"煒煒"。</h3><h3> 一個"兒"字,情深似海;喚"兒"一聲,恩重如山!</h3><h3><font>&nbsp; &nbsp; &nbsp;&nbsp;<br />&nbsp; &nbsp; &nbsp; &nbsp; <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忘不了,</b>小時候放暑假回橋頭水老家,跟著叔叔去鄰村麻陽水看電影,因為人小個矮看不見銀幕,只聽得見聲音,急得我直哭。<br />  叔叔往地上一蹲,招呼道:"煥兒,騎我脖子上來!"一個多小時的電影,我就一直騎在叔叔脖子上。<br />&nbsp; &nbsp; &nbsp; 等電影看完了,叔叔的脖子上已一片紅腫,全是汗水污漬,穿在身上的皺巴巴的土布襯衫,也沾滿了我鞋上的泥巴。<br />&nbsp; &nbsp; &nbsp; 那時候,我覺得叔叔好高大,好有力!<br />&nbsp; &nbsp; &nbsp; 轉眼間,近50年過去了,叔叔已年愈古稀。從2011開始,叔叔感覺肺部不適,喘氣很費勁,幾次住院治療,卻不見好轉。<br />&nbsp; &nbsp; &nbsp; 2012年5月初,叔叔在堂弟和三弟的陪同下,到懷化市人民醫院做檢查,當時我正好在懷化出差,于是中午順便找了一家飯館請他們吃飯。<br />&nbsp; &nbsp; &nbsp; 我攙著叔叔從一樓爬到三樓,未進包間,叔叔已是大汗淋漓,氣喘如牛。這時我才真正意識到,什么叫歲月無情。<br />&nbsp; &nbsp; &nbsp; 我知道,叔叔的老腰,再也馱不起他的煥兒了。</font></h3> <h3><font>&nbsp; &nbsp; &nbsp; &nbsp; <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忘不了</b>,上世紀六十年代中期,才三四歲的我每年春節回老家橋頭水過年,都是叔叔走二十多里山路專程來接,用籮筐把我和大弟挑回去的。<br />&nbsp; &nbsp; &nbsp; 當時,從耐火廠到橋頭水,沿山腳下的一條小河走距離最近,后來因為下游大溪口修水壩,水位上升淹沒了道路,我們只能從半山腰上的荊棘叢中走。<br />&nbsp; &nbsp; &nbsp; 那條所謂的"路",其實連羊腸小道都算不上,盡是山羊踩出來的腳窩。人走在上邊,耳畔山風呼嘯,腳下百丈深淵,真是讓人毛骨悚然。<br />&nbsp; &nbsp; &nbsp; 聽母親后來回憶說,有一回走到一個急拐彎處,因為路窄石頭多,叔叔的草鞋打滑,差一點我們叔侄三人全滾到懸崖下的深潭里去了。<br />&nbsp; &nbsp; &nbsp; 如今,在京城為官的我,有了工作用車,也買了私家車??晌铱傆X得,坐在小轎車里的真皮座墊上,盡管它能調溫,能升降,想倚想躺隨心所欲,卻遠沒有當年坐在叔叔的籮筐里那么舒適,那么有安全感。 &nbsp; &nbsp;</font></h3> <h3><font>&nbsp; &nbsp; &nbsp; <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忘不了</b>,小時候跟著叔叔和本家親戚們,在橋頭水的小河里用藥鬧魚的情景。<br />&nbsp; &nbsp; &nbsp; 當時已是深秋,河水冰涼,加上小風一吹,凍得叔叔嘴唇發紫,直打哆嗦,還一個勁地拉肚子。<br />&nbsp; &nbsp; &nbsp; 辛辛苦苦忙了大半個晚上,到凌晨兩、三點鐘,鬧魚才結束,叔叔共分到了十多斤小鯽魚。<br /> 可他只給自家留了一餐菜,其余的全裝進竹簍里,帶著我連夜趕路,一大早送到我家去了,為的是能趕上我家早飯,用這些魚給大哥大嫂嘗個鮮。<br />&nbsp; &nbsp; &nbsp; 要知道,在那個物質極度匱乏的年代,十斤魚幾乎是一個普通家庭一年的葷菜呀!<br />&nbsp; &nbsp; &nbsp; 若干年后,當我坐在京城的高檔酒店里,吃著魚翅、鮑魚,山珍海味的時候,甚至嘗遍了京城頗有名氣的湘菜館的特色菜,卻總覺得沒有當年叔母做的辣椒炒小魚那么可口香甜,那么讓人饞涎欲滴。</font></h3> <h3>  <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忘不了</b>,在我十一二歲最能吃的時候,偏偏吃不飽飯。因為我家是城鎮戶口,糧食定量供應。記得我當時的口糧是每月24斤,這24斤里還包括30%的雜糧。</h3><h3> 所謂雜糧,在南方主要是紅薯干,有時也搭點玉米碴子。紅薯干很硬,跟大米摻在一起煮,往往大米熟了,紅薯干還是半生不熟的,吃到嘴里像粗砂粒一樣,直刮喉嚨,難以下咽。所以,從小我就對紅薯干這東西深惡痛絕。</h3><h3> 也就是從那時起,每年寒暑假,我喜歡往老家跑,不為別的,就為了能吃上幾碗叔母給我做的不摻雜糧的白米飯。</h3><h3> 我以為農村人自己種稻子,吃個白米飯不成問題,但我哪里知道,其實農村也是按人口分糧的,光吃大米根本不夠,也要搭配著雜糧吃。</h3><h3> 不過,叔母每次做飯時,會單獨給我在鍋里留一塊地方不摻雜糧,讓我吃上夢寐以求的白米飯。而我那幾個堂妹堂弟,仍然吃的是雜糧飯。</h3><h3> 叔母年輕的時候,就患有嚴重的哮喘病。那時,農村人做飯都是燒柴。所謂柴,也就是從山上砍來的小樹枝和灌木叢,燒起來煙特別大,嗆得人睜不開眼。</h3><h3> 記得每次做飯,叔母都弓著腰坐在灶膛前,一邊手握吹火筒,鼓著腮幫子對著灶口使勁地吹,一邊劇烈地咳嗽,被濃煙嗆得淚流滿面。</h3><h3> 在叔叔叔母家里,除了能吃上白米飯,有時還會有"意外收獲":吃著吃著,發現米飯底下還臥著兩個煎得焦黃的雞蛋。我下意識的一抬頭,見叔母正朝我使眼色,便明白這是叔母給我的"專享待遇"。</h3><h3> 于是,我趕緊低下頭,轉過身子避開堂弟堂妹,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不緊不慢地吃起來。</h3><h3> 如今幾十年過去了,雖說現在老家來人時常會捎來一些土雞蛋、柴雞蛋,但不管是煎是煮,卻再也吃不出叔母當年煎雞蛋的香味了……</h3> <h3>  <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忘不了</b>,有次跟叔叔到縣城,站在果品公司的柜臺前,我盯著柜臺上擺著的一種從未見過的水果發呆。后來知道,那叫蘋果。&nbsp;</h3><h3>&nbsp; &nbsp; &nbsp; 這些蘋果全是被營業員剔掉蟲眼或腐爛處的爛蘋果,坑坑洼洼的,論品相怎么也比不上今天紅遍全球的那只被喬布斯啃過的"蘋果"。但聞著那撲鼻的香味,我饞得直流口水,久久不肯離去。</h3><h3>&nbsp; &nbsp; &nbsp; 叔叔摸索半天,從兜里掏出一毛錢皺巴巴的紙幣,給我買了半塊蘋果,我放進嘴里來不及細嚼,幾口就吞了下去。這是我平生第一次吃蘋果,也是我記憶中味道最香的蘋果。</h3><h3><br /></h3><h3>&nbsp; &nbsp; &nbsp; &nbsp; 2004年冬天,父親和叔叔來京城小住,妻買了幾斤冬棗給兩位老人嘗鮮,叔叔贊不絕口。</h3><h3>&nbsp; &nbsp; &nbsp; 從北京回去后,叔叔逢人便夸:"那棗都不用咬,到嘴就化了。"</h3><h3>&nbsp; &nbsp; &nbsp; 2012年得知叔叔病了,妻本打算春節帶兩箱冬棗回去,讓叔叔再回憶一下冬棗的味道。誰知,還沒等到春節,叔叔卻已經走了……</h3><h3><br /></h3><h3>&nbsp; &nbsp; &nbsp; 忘不了啊忘不了!這些記憶的片斷,早已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怎么可能忘得了!</h3> <h3>  記得父親生前曾多次跟我說過,叔叔年輕時性格活潑,多才多藝,既能拉二胡,也會吹笛子,是村里的文藝骨干分子。但在我的記憶里,叔叔卻從未展示過他這方面的愛好和才能,以致我曾懷疑過這事的真實性。</h3><h3><br /></h3><h3>&nbsp; &nbsp; &nbsp; 2009年秋天,與叔叔相依為命70多年的父親的離世,對叔叔的打擊很大,那些天,他整天沉默寡言,幾乎不說一句話。 &nbsp; &nbsp; &nbsp;</h3><h3>&nbsp; &nbsp; &nbsp; 但就在父親出殯的前一天,從鄰村請來的樂隊正在演奏,叔叔突然向一位樂師要過一把二胡,坐在一張條凳上,翹起二郎腿,旁若無人地拉了起來。</h3><h3>&nbsp; &nbsp; &nbsp; 那是一支歡快悠揚的曲子,我以前從未聽過。但見叔叔雙目微閉,面無表情,看不出是快樂還是哀傷。但我知道,此刻叔叔的心里,一定正翻卷著驚濤駭浪!</h3><h3>&nbsp; &nbsp; &nbsp; 叔母幾次出面阻止,叔叔卻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直到一曲終了,才慢慢睜開雙眼。這時我才發現,叔叔幾近空洞的眼眶里,盈滿了淚水。</h3><h3><br /></h3><h3>&nbsp; &nbsp; &nbsp; "叔父也是父親,只不過他比父親更年輕一些,所以多了些活潑,少了些矜持;多了些溫情,少了些冷峻;多了些寬容,少了些威嚴。有些在父親身上得不到的東西,可以在叔父身上得到彌補。這是我對叔父這個稱謂的理解。"&nbsp;&nbsp;</h3><h3>&nbsp; &nbsp; &nbsp; &nbsp; "我們家鄉把叔父直接叫叔叔,看似與稱呼年長些的鄰里鄉親沒什么不同,其實區別蠻大的。你在稱呼與你有血緣關系的那個叔叔時,你腦海里立馬會浮現許多關于童年的溫馨的記憶碎片,有些碎片扎在你內心最柔軟的地方,時刻提醒你,讓你知道什么叫血緣親情。"</h3><h3>&nbsp; &nbsp; &nbsp; 以上這幾段文字,是在叔叔生病以后,我想寫一篇關于叔叔的文章,由于事務繁雜,剛開了個頭,就停了下來,沒想到這竟成了永遠的遺憾,叔叔再也看不到了。</h3> <h3>  關于叔叔與父親的感情,我在《天堂里的眼睛》這篇散文里,有比較詳細的描述,現摘錄一段——</h3><h3><br /></h3><h3> 父親就兄弟倆,叔叔小他4歲。</h3><h3> 父親6歲那年,爺爺被抓壯丁,因病客死衡陽。從此,年僅32歲的奶奶開始守寡,靠給十里外的一個地主家漿洗衣裳,含辛茹苦拉扯著兩個孩子。</h3><h3>&nbsp; &nbsp; &nbsp; 逢年過節,東家給奶奶一點魚、肉之類的葷菜,她從來舍不得吃,都要用荷葉仔細包好,揣在懷里,摸黑走十多里山路送回家,親眼看著孩子一口一口吃完,再連夜趕回去。</h3><h3>&nbsp; &nbsp; &nbsp; &nbsp;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父親7歲開始給地主放牛,10歲去山里擔煤謀生,叔叔也早早地學會了砍柴、打豬草。因為從小相依為命,手足情深,他們兄弟倆一輩子相互關愛,從未紅過臉。</h3><h3><br /></h3><h3>&nbsp; &nbsp; &nbsp; "文革"期間,在一家老廠當工會主席的父親遭受磨難,天天被紅衛兵批斗折磨。那段時間,在老家種田的叔叔來得很勤,幾乎一天一次。</h3><h3>&nbsp; &nbsp; &nbsp; 從老家到廠里要走二十多里山路,一雙草鞋穿不了幾次就磨爛了,因此家門口經常堆著叔叔穿爛的草鞋。</h3><h3>&nbsp; &nbsp; &nbsp; 其實叔叔也明白,這個時候他什么忙也幫不上,更無力保護這個家庭。但他知道,是一家人就得風雨同舟,如今哥哥有難,自己天天來陪著,對這個家庭多少是個安慰。</h3><h3><br /></h3><h3>&nbsp; &nbsp; &nbsp; 生活的磨難使叔叔過早地衰老了,五十多歲便開始駝背,這兩年腰更加弓得像只大蝦,而且患上了冠心病、腦動脈硬化等多種疾病。</h3><h3>&nbsp; &nbsp; &nbsp; 但即便如此,在父親住院的這段日子里,叔叔天天走十多里路來陪父親,有時天晚回不去了,就租張折疊床睡在病房外面的過道里。</h3><h3>&nbsp; &nbsp; &nbsp; 父親走的時候,叔叔就在跟前,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居然號啕大哭,悲痛欲絕,這情景讓我們當侄子的心如刀割。</h3><h3>&nbsp; &nbsp; &nbsp; &nbsp; 把父親送回老家的決定,是在叔叔堅持下做出的。按溆浦風俗,老在外面的人不能回祖屋,以免給居住祖屋的后代引來災禍。而叔叔一家就住在祖屋里。正因為這個緣故,我們幾兄弟當時很猶豫。</h3><h3>&nbsp; &nbsp; &nbsp; 叔叔生氣了:"你們幾個傻兒,那是你爹老子自己的家,你們不讓他回去,難道讓他去當孤魂野鬼?"在叔叔的一再要求下,按照父親生前的意愿,我們兄弟四人緊急商量,決定把父親送回老家橋頭水去安葬。</h3><h3><br /></h3><h3>&nbsp; &nbsp; &nbsp; &nbsp; 靈車一路東行。夜黑如漆,樹影似魅,兩條雪白的車燈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像幽靈般的朝前延伸。窗外萬籟俱寂,車內哭聲震天。</h3><h3>&nbsp; &nbsp; &nbsp; 我一路緊抓著父親的手,不停地呼喚著"爸爸!爸爸!"按迷信的說法,人走后,親人只有不停地叫著逝者的名字,他的靈魂才能找到回家的路。</h3><h3>&nbsp; &nbsp; &nbsp; 到了橋頭水祖屋,把父親停放在中堂里,我們兄弟幾個手忙腳亂地給父親擦身子,換壽衣。叔叔呆呆地蹲在父親身邊,望著父親,兩眼空洞無淚,仿佛一下老了十多歲。</h3><h3>&nbsp; &nbsp; &nbsp; &nbsp; 此刻,叔叔佝僂著腰蹲在父親身邊,仔細地端詳著父親,目光暗淡而哀傷。</h3><h3>&nbsp; &nbsp; &nbsp; 我能理解叔叔的感受,這對從小喪父、飽受人間冷暖的骨肉兄弟,相約相伴走了七十多年,現在兄長先他而去,只留下他這只孤雁,將獨自面對夜半闌珊、孤燈映壁、老宅陰風,此時的心境是多么的凄涼。</h3><h3>&nbsp; &nbsp; &nbsp; &nbsp; 突然,叔叔猛地向前一撲,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呼喊:"阿哥!阿哥!阿哥!"聲聲悲愴帶血。</h3><h3>&nbsp; &nbsp; &nbsp; 我們趕緊跑過去準備扶他,沒想到,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幕發生了:躺在涼席上的父親居然半睜開了眼睛……</h3><h3>&nbsp; &nbsp; &nbsp; 也許,這是兄弟之間的心靈感應,也許是受到了氣流的振動,也許是其它無法解釋的物理現象,但我們更愿意相信,那是他們兄弟之間前世的一個約定!</h3><h3>&nbsp; &nbsp; &nbsp; 我撲通一聲跪倒在叔叔面前,連叩三個響頭,然后嗚咽著用沾滿淚水汗水的手,再次給父親合上了眼睛。</h3><h3>&nbsp; &nbsp; &nbsp; 轉眼間三年多時間過去了,今天重新讀到這段文字,仍然讓我淚流滿面。在我看來,這個世界上,像父親和叔叔這么深的兄弟感情,不能說絕無僅有,但確實不多。</h3><h3>&nbsp; &nbsp; &nbsp; 得到叔叔去世的噩耗,我在含著淚制作父親跟叔叔的合影照時,腦子里突然冒出這樣一段話,便趕緊把它打印在照片上——</h3><h3> <b>天堂的路很遠,兄弟的心很近。三載秋去冬來,今天,你們兄弟相聚。從此,天堂里你們不再孤寂……</b></h3><h3><br /></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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