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br></h3><div> 收到曹陽春寄來的第二本新書《獨上齊云》，一眼就喜歡上了新書的封面，只在左下部淡淡的幾筆，便勾勒出了齊云山上的太素宮和香爐峰上的亭子，大面積的素色留白，仿佛就是漫山的云霧，迷蒙繚繞，給人無限遐想的空間。</div><div> 我也去過齊云山，時間可能是在兩年前。那次也是陽春為我們定制的線路，我們先去木梨硔。</div><div> 木梨硔還不是景點，只是高山上的自然村落，位于黃山市休寧縣溪口鎮海拔近千米的苦竹尖山腰。近年來，越來越成為攝影家推崇和向往的天堂。</div><div> 都說山路十八彎，皖南的山層巒疊嶂，汽車不知拐了多少個彎，才到了山腳。</div><div> 上山的路至今還沒有硬化，所謂的臺階，只是用松木圍合的泥土和黃砂。沒有欄桿扶手，便覺得山高坡陡，才爬了一會兒，就感到氣喘胸悶，腰疼腿沉。</div><div> 又上了一個拐彎的階梯，看到幾個當地的婦女正在休息，或蹲或坐，都是五、六十歲的年紀，額頭上褶皺間都沁出了細密的汗珠，靠著山石，倚放著幾個塑料編織袋，不知里面灌裝的是什么東西。</div><div> 幾位游客正和她們搭訕，有人打聽周圍好玩的去處，有人關心她們背東西上山的報酬，每天背多少趟等等。</div><div> 這幾個婦女除了指點一下路線和方向，并不多言，并且謝絕給她們拍照。</div><div> 我們擦肩而過，繼續上山，直至觀景臺，一座粉墻黛瓦，徽風濃郁的原始村落就呈現在對面的山頂之上，由南向北，民居依山勢呈階梯狀錯落延伸。</div><div> 木梨硔建于明末清初，距今四百多年歷史，這個云端之上的村莊共有五十來戶人家，一百六十多人。實際居住的只有二十多戶，青壯年大多外出打工，有些房屋已經年久失修，頹廢坍塌。</div><div> 沒有詩意的煙雨和云海。深秋，溫暖的陽光照著這個古樸的山村，四周的群山秋色盡染。</div><div> 如果沒有游客穿行，就只剩下倚著木門坐著曬太陽的老人，和面前慵懶翻身的貓咪。</div><div> 陽光就像是在老人布滿褶皺的，古銅色的肌膚上慢慢爬行，偶爾兩朵閑云飄過，不知何時會發生輕輕的觸碰。</div><div> 時光仿佛停滯，年輪不再前行。</div><div> 我們圍坐在詹八仙客棧家門前，喝茶聊天，等著吃飯。</div><div> 忽然看見曾在山腰撞見的幾個老婦人，已經從山下上來，每人都背負一個著沉沉的口袋，從我們面前依次經過，進入客棧隔壁的房子里。</div><div> 我們覺得好奇，過去一探究竟，原來她們背的是建房用的黃沙。她們卸下肩頭的沙袋逐一等待稱重，我想去幫后面的一個老人卸貨，被她擋住，“你拿不動哎”。</div><div> 稱重的人在筆記本上記賬，一百斤、一百一，最重的一百二十斤。我確實拿不動。</div><div> 吃飯的時候，大家都在贊嘆木梨硔的美，講這里的青山綠水粉墻黛瓦，講這里的云山霧繞超凡脫俗，甚至有人表達久居長住的愿望。</div><div> 倒是從鍋臺上不斷端菜出來的客棧女主人詹八仙，聽見我們談話，不以為然地說：“好什么好呦？你們城里人講笑話。老人生個病，去縣里醫院，起碼要兩個小時，黃沙的運費是本身價格的兩倍?！?lt;/div><div> 大家低頭吃飯，長時間沉默。</div><div> 下山的路，腳下輕松，可我的心里卻得不到輕松，想到詹八仙講的話，想到那幾個彎腰背山的女人。</div><div> 上百斤的負重，為什么是女人？為什么是老人？歲月刻在臉上的皺紋，她們蒼老得已象我的母親。</div><div> 相對于原生古樸的木梨硔，齊云山則是道教名山，皇家道場的氣派。乾隆皇帝曾經贊譽：“天下無雙勝境，江南第一名山”。</div><div> 山上宮、觀、殿、院，亭、臺、樓、閣，規模宏大，氣勢磅礴。</div><div> 人總是惰性的，九里十三亭的登山古道，就被幾分鐘的纜車代替。剩下的山路臺階，都是整塊的條石。</div><div> 進入一天門之前，導游告訴我們，挑山女汪美紅的小茶館就在前面。</div><div> 挑山女人的故事，就是齊云山的傳奇。央視曾經播出過，好像是柴靜的訪談節目《看見》。</div><div> 三千多級臺階，二十多萬里山路，挑山女汪美紅獨自挑著一兩百斤左右的擔子，用雙腳丈量了十七年。</div><div> 失去了丈夫雙肩的支撐，她獨自撫養三個孩子成人，培養出了兩個大學生。</div><div> 挑山女的故事感動全國，當年收看的時候，我們也是熱淚盈眶，以致于有些細節，至今還依稀記得。</div><div> 那根扁擔，那雙軍綠的解放鞋，還有那記賬本，沒出工那天記錄的感受“難受！難受！”</div><div> 如今，挑山女茶館里，汪美紅就在眼前，與節目中相比，她多了一些白發和褶皺，更顯風骨堅毅。臉上也多了一些笑意，是否是子女漸漸立業成家，逐步減輕了生活的負累？</div><div> 茶館簡單，幾乎看不到坐下來的茶客，大家看著墻上挑山女的報道介紹，爭著與她合影，汪美紅總是微笑著，滿足每個游客的要求。</div><div> 繼續上山的路上，有人提出了自己的疑問。汪美紅也高中學歷，為什么不外出打工，賺更多的錢養家？</div><div> 上了三天門，月華街便躍然出現在對面。導游說，如果運氣好，遇見云海，那會很美，就像是天街。</div><div> 和在木梨硔一樣，那天的齊云山沒有云海。卸去云霧濃妝的天街，卻顯露出她的真實的自然的美。無法想象，沒有游客喧囂，粉墻黛瓦的徽派民居和紅墻綠瓦的道觀建筑共處，香客的香火與民居的炊煙裊裊升起，那該是怎樣的一種禪道和靜美。</div><div> 山下，橫江如練。</div><div> “一生癡絕處，無夢不徽州”。一路同行的齊云山道文化學者汪平富先生說：綠水青山，粉墻黛瓦，古橋牌坊，暮色炊煙?；罩莸纳剿畬τ慰投?，承載的已不止是美景，而是鄉愁。</div><div> 誠如斯言！</div><div> 下山后，回程路上，汽車車載碟片正播放薩頂頂的歌《石榴女人》。</div><div> 太陽歇歇么 </div><div> 歇得呢</div><div> 月亮歇歇么 </div><div> 歇得呢</div><div> 女人歇歇么 </div><div> 歇不得</div><div> 女人歇下來么 </div><div> 火塘會熄掉呢</div><div>……</div><div> 淚眼迷離中，詹八仙的手，背山女的背，挑山女的肩，總是在云端之上跳躍。</div><div> 對于游客，山水云端是鄉愁，對于這些徽州女人，卻是爐膛里的火，對于家的守望。</div><div> 這次離去，我多了一份眷戀，那眷戀便是云端之上的鄉愁。</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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