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我的父親<br></h3><h3><br></h3><h3></h3> <h3> 今年八月七日 是我父親去世三十周年的忌日,盡管已時隔多日,但我還是想寫些文字,紀念我恩重如山的父親。 </h3><h3> 父親是個苦出身,在他三、四歲的時候,我的爺爺奶奶便相繼去世了。因為家里窮,姑媽不滿周歲就被送到鄰村做童養(yǎng)媳,留下父親與叔叔跟著年邁的曾祖母相依為命。其間所吃的苦頭,可想而知。聽我父親說,他曾跟著我的曾祖母到村上一家要過飯,因不堪人家的羞辱,曾祖母回到家里嚎淘大哭。從此以后,他們便再也沒有出門要飯了。 </h3><h3> 父親是個閑不住的人。熟悉他的人都叫他勞碌哥,勞碌叔。每天天還沒亮,父親便起床擔(dān)水,挑糞等。那年月,家中光景十分慘淡,每年冬天,父親都會深夜偷偷地蕩著小船,到鄱陽湖邊去撈蝦。那時候走集體,搞副業(yè),撈外快是不允許的。寒冬臘月,從被窩里起來,穿著一條短褲,跳進刺骨的冰水里撈蝦。那感受,現(xiàn)在叫我想起,都會不寒而栗。聽我父親講,他每次都是凍得渾身哆嗦,像篩糠一樣,牙齒抖得咯咯響。撈到蝦子后,母親躲著找地方把蝦子曬干,賣給蝦販子,以維持生計。每逢過年,為了籌備我來年讀書的錢,父親總是在洲上幫人家看牛。大年三十晚上,聽到外面喧天的爆竹聲,想到父親孤孤單單一個人在野外過年,我的眼淚不知沾濕了多少次枕頭。1987年夏天,父親在縣醫(yī)院診斷為胃癌晚期,那時,我參加工作還不到一年,沒有能力把父親送到省城就醫(yī),只是托熟人請縣醫(yī)院一位姓劉的醫(yī)生為父親做了手術(shù)。出院以后,父親還是閑不住,幫著家里做些曬谷等力所能及的事。你要他休息,他便會十分不高興。1987年8月7日,也就是手術(shù)后大概兩個月,一個酷暑難熬的晚上,父親終于禁不住病痛的折磨,離開了我們。臨終時,他牽掛著家里大大小小的事,特別是牽掛著我尚未成家。那天晚上,我長跪在父親身旁,感覺天都已經(jīng)塌了。淚眼朦朧中,父親安詳?shù)靥稍谀抢铩N倚闹心睿喊职郑阋惠呑犹嗔耍梦覀兗依锏脑捳f,您老人家真的沒過一寸好日子。如果您能多活幾年,等我的條件會好一些,我一定會陪您到南昌、北京,上海等地去看醫(yī)生;如果您能多活幾年,我一定會陪著您到外面去玩玩,看看世景,讓你坐坐火車;如果您能多活幾年,我也一定會早日成家,讓您盡快抱上孫子。我一定會好好地孝敬您和媽媽的。可您這么早就離開了我們,不給我們機會,叫我如何就不抱憾終生?那年,父親才64歲。 </h3><h3> 父親曾經(jīng)大難不死。那是1983年7月一天的深夜,康山大堤決堤了,洪水洶涌而至。因為白天忙于搶收稻子太累,父親在田畈中的茅棚里睡著了,待他醒來時,水已沒膝。父親便抱著舍不得丟掉的舊蚊帳四處奔跑,最后,在一土墩上停下來。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借著微弱的晨光,父親看見遠遠的有一口禾斛向他漂來,他便縱身跳進了禾斛。真是好人有好報!等到鄒家村村民將父親救上岸時,父親的嗓子因不停呼救嘶啞了。第二天,我從縣城參加高考回來,看見嘶啞著嗓子,遍體鱗傷的父親,我真是悲喜交加。那一年,我考取了上饒師專。</h3> <h3>與母親合影于老余干中學(xué)宿舍樓</h3><h3> </h3> <h3> 父親挺要面子的。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的某一年,我們村與西崗村因為湖面捕撈權(quán)發(fā)生了糾紛,雙方互扣人質(zhì),村里人都不敢外出捕魚。那是深秋的一天,父親閑不住了,他獨自一人,蕩著小船打魚去了。到了晚上十點左右,父親還沒有回家,家人十分著急,擔(dān)心向被西崗人抓去了。母親一世膽小怕事,便拎著馬燈四處央人去找父親。當尋找的人們蕩著小船剛到村西埠下時,父親回來了。見興師動眾找他,讓他一個大男人覺得沒面子,他責(zé)怪母親大驚小怪,對母親大聲吼叫。回到家里,二話不說,父親便將撈來的魚蝦全部倒掉。半夜時分,我被簌簌的響動聲吵醒了。昏暗的油燈下,母親正清理父親倒掉的魚蝦。看到父母那么辛苦,我的眼淚又出來了。1986年12月,我分配到萬年師范從教后還沒幾個月,因為不放心,父親特地跑到萬年看我。 知道他有胃病,我執(zhí)意要帶他去醫(yī)院做檢查,可他堅決不肯,只呆了一晚就回家了。事后,母親告訴我,父親是擔(dān)心他里面穿的衣服太破爛,怕檢查身體脫衣服,讓人家看見,丟我的面子。 </h3><h3> 父親一生人緣好。盡管他在家里脾氣不好,有時候還愛嘮叨,但他在外面待人卻很客氣。人們都說勞碌哥氣力賤,肯做事,愿幫忙。無論是公事,私事,他都很樂意去做。記得還是生產(chǎn)隊時期,農(nóng)忙假時,我有時會到生產(chǎn)隊干點農(nóng)活,賺些工分。午休時,大家都睡了,父親經(jīng)常會一個人冒著烈日,在曬谷場用雙腳來回走動翻曬谷子。看見天象不對,他便會叫大家起來收谷,吵得人家睡不好。見此情景,我會不解地問他,你又不是干部,你管那些干么。而他則悶聲不響,繼續(xù)做他的事。與鄰里關(guān)系,我父親處理得也十分融洽。每次他搞到些小魚小蝦,他總是很大方地送些給他的朋友。鄰居們有些什么動氣力的活,只要人家開口,他都很樂意去做。 </h3><h3> 父親十分疼愛晚輩。他脾氣不好,氣得難受時,會開口罵我們兄弟姐妹,但他從沒有動手打過我們。父親早年的家庭生活發(fā)生過變故,和我母親是二婚。我大姐是隨母親改嫁帶來的,與我算是同母異父,但父親視她如同己出。每次大姐回娘家,父親總要包點魚蝦什么的給她。倒是母親考慮到我們兄弟姐妹幾個需要吃的,拿點東西給大姐,總是拿進拿出,有點舍不得。父親見此,便會不高興地說母親。記得有一年冬天,大侄子燒傷了,父親便四處找蛇熬油敷傷。發(fā)現(xiàn)湖面上有條死了沒多久的蛇,他硬是不顧寒冷,趟水用耘禾耙將蛇撈起。我念小學(xué)五年級時,體弱多病,曾經(jīng)休學(xué)一年。父親常常讓我騎在他的肩頭,帶我到鎮(zhèn)上醫(yī)院看病。我清楚地記得,當他從醫(yī)生那得知我的病情后,回到家中,父親就躺在灶蹚前的柴禾堆里流淚。在家人的面前流淚,這對父親這么一位硬漢來說,那該是多么無可奈何和難以自控啊! </h3><h3> 父親對我們愛得深沉。他自己沒進過校門,家里祖祖輩輩都以種田營生,但希望我們好好讀書,將來能夠出人頭地。我在家中排行老小,驕寵慣了,除了讀書,不做任何家務(wù)。但父親從不怪我,只要求我一門心思讀書。因為偏科嚴重,考了兩年沒考取,我不想再考了,但父親堅持要我復(fù)讀。1983年,我考取了上饒師專中文系,父親的臉上現(xiàn)出了難得的笑容,講話聲也大了。上學(xué)的前幾天,家里為我擺了幾桌酒席,還請了幾位村干部,父親敬酒時,我看見他那雙樹皮般粗糙的手,微微顫抖著端起一小碗酒,雙眼噙滿了淚水,一仰頭,將那酒?飲而盡。我想,這也許是父親有生以來喝得最爽,最愜意的酒。大學(xué)畢業(yè)時,因為表現(xiàn)優(yōu)秀,學(xué)校要我留校。得知此事,母親不愿意,說不想我離家那么遠。硬是叫哥哥跑到上饒師專,要我分配回家。父親得知后,又是將我母親痛罵了一頓,說是將兒子留在身邊守著你有什么用?只要兒子有前途,在哪兒上班都一樣。后來盡管我沒有留校,分到萬年師范任教,但父親對兒女那種深藏不露而又無私的愛,我至今難忘。</h3> <h3> 父親生活非常節(jié)儉。他從不抽煙,偶爾會喝點酒,酒量也不小。可他舍不得買酒喝。只有到他特別高興的時候,才會叫我到村上釀酒坊興山公那買兩三毛錢酒。那時候家里生活窮,過年最奢侈的菜莫過于咸肉燉蘿卜,但他舍不得吃一塊肉,總是夾著大塊的蘿卜往嘴里送,說自己喜歡吃蘿卜。其實,我們都知道,他是想把肉留給我們吃。父親從沒穿過一件像樣的衣服,印象中,在他老人家去世的前兩三年,家里為他添置了兩件洋布面料的,藍色的夏裝。可他舍不得穿,總是穿著那件土布做的,用靛染過的衣服。說做事的時候,汗氣太重,鹽分多,會把衣服搞壞。父親一輩子只照過一張相,就是現(xiàn)在掛在墻上的那張。當時照相師傅來了,父親正在家里院子放繩,在我們的堅持下,他拍拍身上的灰塵,留下了那張留給我們作永久懷念的照片。 </h3><h3> 歲月悠悠,滄海桑田。父親離開我們已整整三十年了,但我們一直在懷念他。每當我們兄弟姐妹聚在一起,聊起父親時,我們總是涕淚漣漣。我們都說到,父親去世得那么早,完全是積勞成疾,為了生計,他總是饑一頓飽一頓的,久而久之,攢下了大病。現(xiàn)在大家的生活都好了,如果父親還健在的話,也許他會像別的老人一樣,樂享天年。可以告慰他老人家的是,他的兒孫們已長大成人,并都有自己的事業(yè)。我們也一定會教育我們的后代,繼承發(fā)揚勤勞樸實,厚道處世,不甘人后的家風(fēng)。一定會老實做人,踏實做事。一定會靠自己的勞動,讓我們的生活越過越紅火! </h3><h3> 2017年9月29日上午于家中</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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