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那個女子,我記得她的名字。她叫蘇暖。 </h3> <h3> 蘇暖每次出現在我家樓下的時間距上一次剛好是一個星期。我家樓下是郵局,每隔一個星期她都會來寄東西,但我不知道她寄的是什么。而一個星期里她也只有這一天才會出門,其他時間里小區里的人都看不到她。</h3><div> 這天剛好是她距上次來郵局一個星期的日子。我炸了杯果汁便倚在陽臺等著她的出現。沒等多久她便出現了,寄好了東西臨走的時候抬頭看了我一眼,對我笑了笑,我便鬼使神差的喊住了她:“蘇暖,你等一下。”</div> <h3> 我急匆匆的從樓上跑下來跟她解釋:“你不要誤會,我不是在偷窺你啊——”</h3><div> 她突然笑了笑,打斷了我的話:“我知道,從我第一次在這寄東西你便看見我了。”</div><div> “你對我很好奇嗎?”頓了頓,她又問道。</div><div> “啊?”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愣住了。</div><div> “呵呵,不是就好,通常好奇的下一步便是感覺,我可不想你對我有感覺。”她突然調皮的眨了眨眼睛。</div><div> “那是自然,我們倆個姑娘家的能有感覺才是怪事。”我開始覺得她或許并不像人們說的那樣沉默寡言,不愛言笑。至少在今天她和我短短的幾句對話里,我還是覺得她挺可愛的。</div><div> “是要去超市嗎?剛好我也要去買點東西,要不一起?”這可是我觀察了大半年才得來的她的行蹤:一個星期里她只有在寄東西的那天才會出門,寄完東西后回去趟超市,買足一個星期的所需用品,然后去蔡嬸那吃碗酸辣粉,之后便回家再不出門,直到一個星期后。她這樣雷打不動的生活規律從她搬來這個小區到現在已經半年了。</div> <h3> 在超市買完東西后她便和往常一樣去了蔡嬸那要了兩碗酸辣粉后才問我:“你不吃點什么嗎?”</h3><div> 我一愣,難道她剛不是在幫我點嗎?可是她一個人能吃下兩碗嗎?蔡嬸許是看出了我的疑慮,解釋道:“暖暖每次來都是點兩碗的,一碗她的,一碗就放旁邊,也不知道是要給誰的。呵呵,你別介意,嬸都習慣了,紫丫頭你想吃什么嬸給你弄?”</div><div> “謝謝蔡嬸,我也一碗酸辣粉就行。”</div><div>蔡嬸把酸辣粉端上來后,蘇暖便將桌上的胡椒粉、辣椒粉倒了一大片碗里,拌了幾下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才吃一口我便看見她的眼眶紅了,她卻是不知道般一直低著頭繼續吃,額頭開始冒出細細的汗,她的眼淚不停地往下流,我看的有點心驚膽戰的,抽了點紙遞給她,她才抬起頭對我說了句謝謝,然后擦擦臉便又繼續吃了。直到那碗粉被她吃光了才停下來。看見我的碗沒怎么動,問道:“你怎么不吃?”</div><div> “額、、太辣,吃不下。”她點點頭沒有再說話,轉身付了錢便準備回去了。</div><div> 回去的路上實在忍不住好奇便問道:“其實那個很辣對不對,根本不是你所能承受的程度,為什么還要加那么多辣?現在肚子一定很難受吧,卻還這樣拼命忍著。”</div><div> “他喜歡。”她淡淡的回答,眼里有淚花在閃動,像那漫天的星。</div><div> 看到她這樣我便十分的懊惱,我一定是害她想起了傷心的事了。她卻忽然說道:“我請你去我家坐坐吧,只是比較亂,一般沒人來,所以你不要見笑。”我點了點頭。內心十分的復雜,我不知道我終于可以進入本小區這個神秘女子的屋子到底是件好事還是壞事。然而最后的結果證明只是我想太多。</div> <h3> 蘇暖的家里確實挺亂,桌子地上都是畫稿,好在沙發還算整潔,至少這樣我有地方可以坐了。她從冰箱里拿了瓶飲料給我順便解釋道:“我家里沒有開水,只能請你喝飲料了。”我笑了笑表示不介意。然后開始打量她的屋子,最后視線還是留在了那滿屋子的畫稿上。</h3><div> “怎么都是同一個人?”我詫異,開始以為畫畫是她的工作,可是給雜志畫插畫不可能只是同一個人吧。</div><div> “交稿的那些畫我都已經寄走了。”她解釋。</div><div> “這個人,是你愛的人么?”我拾起地上的一張畫稿問道。</div><div> “呵呵,是吧。”似是不太想回答我的問題她隨口應道。過了會她又突然說道:“我知道你是個作家,喜歡寫故事。我也知道你觀察我這么久也是因為想挖掘我身上的故事。”這種被人看透的感覺還真有些尷尬,我摸摸鼻子感覺有些不好意思。</div><div> “不好意思哦,可能是職業的毛病,看到一個奇怪的人便感覺他身上一定有些不尋常的故事便想一探究竟,沒想到打擾了你,我很抱歉。”</div><div>她卻是笑著搖了搖頭:“沒關系,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只是很抱歉,我的故事我不能說,一說就都是痛,一開口我便會泣不成聲。只是想念他的時候我便畫一張畫,把想念都記錄下來。如果你愿意你就看看那些畫吧,故事便都在畫里面。我知道你看得懂。”</div><div>于是我站起來:“那我可以把它們都拿回家去看嗎?這么多在這里看怕會打擾你。”</div><div>她點了點頭,幫我收拾好畫稿,送我出門。</div> <h3> 回到家我便迫不及待的打開那些畫稿,把自己關在家里整整關了七天我才從那些凌亂的畫里理清了她的故事。看了她的故事我突然很想幫助她,說實話,我不是個喜歡多管閑事的人,一般跟我無關的人和事我都不會去操心,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對于這個我并不熟悉的女子我卻突然很想幫她,幫她走出那段逝去了的感情,幫她過上正常的生活。</h3><h3> 于是我在家又思考了兩天后我便抱著那疊畫稿去見了蘇暖。</h3> <h3> 我帶她去了蔡嬸那,給她要了碗牛肉面。蘇暖詫異地看著我,我只是說道:“這才是你喜歡的,不是嗎?”蘇暖沒做聲只是回頭去找蔡嬸,我知道她還是想換成酸辣粉,我便攔住了她,我說:“你先別急,先聽我給你講一個故事。”</h3><div> “有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故事的開始和所有青澀的戀情一樣甜蜜而又美好。那年暑假女孩因為去朋友那玩幾天,認識了男孩,男孩追求女孩,和所有的人用的方法一樣,甜言蜜語、信誓旦旦,也為了女孩付出了很多。卻在一起一年后離開了女孩、、、、”</div><div> 蘇暖突然淚流滿面的打斷了我:“他喜歡吃辣,可是吃辣了臉上便會長痘,許是戀愛中的女孩都會有些嬌氣,那個時候我便常常拿這事來說他,不讓他吃辣。那個時候,我們的生活并不好,每次吃飯都沒什么胃口,要配著辣醬吃才吃的下。有的時候我任性他吃辣我便不理他,后來為了不讓我生氣他便沒再吃了,本來就瘦的他在那個暑假過后愈發的瘦了,我便又心疼了起來。只是驕傲如我,縱是再心疼,再后悔,也不曾對他說過。”</div><div> “所以現在你就拼命地吃辣,你不怕傷了你自己的胃嗎?你家里連開水都沒有,一直喝飲料對身體也不好啊!”</div><div> “傷胃?”她突然笑了起來,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都覺得凄慘:“五臟六腑都早已傷透,只是一個胃又算的了什么。”</div> <h3> “飲料。”停了停,似是陷入了回憶,便才緩慢的開口道:“你知道嗎?我家里的飲料只有一種味道的——獼猴桃味。”</h3><div> “那是有一天我們一起逛街,我是路癡,那是一個陌生的城市,他牽著我的手,我便莫名的安心,不會擔心會有意外,不會擔心他會放開我的手,那個時候感覺就是那樣簡單的牽著手逛街心里也是滿滿的幸福。然后我們進了一家奶茶店,點了兩杯果汁,獼猴桃是我點的,我卻已經忘了他喝的是什么了。他走后我便只喝這一種飲料,好好的告誡自己我是多不夠用心連他最基本的喜好都弄不清楚,于是到最后我失去了他。一直到現在我都在沒去過奶茶店,無論是哪里的,只要一看到奶茶店一看到獼猴桃味的果汁,我的心便會狠狠的痛。”</div><div> “那天在奶茶店我們還如很多情侶一般,在奶茶店的墻壁上貼了很多便利貼。我寫的是:你若不離,我定不棄。而到現在我都不知道他寫的是什么。”</div><div> “難道你后來沒有去看過嗎?”</div><div> 她搖搖頭:“那個時候,滿心的驕傲。只在乎自己的想法,從來不會去考慮他的感受。就連愛情都是如此,我只知道我愛他,我對他的心意,對他的感情,卻從沒去細想他對我的情意又是怎樣。所以他寫的什么我也不在乎,之后便忘了這么一回事。他走了之后我才想起來,連忙坐車去找那個奶茶店,卻再沒找到當初我們寫的那張便利貼。于是一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那個時候他是個什么樣的心情。”</div><div> “我知道你想勸我的,我也知道你從那些畫里一定看出了一些故事。只是畫里的都是我記錄的美好的,那些傷痛的我并沒有都畫上去,所以你看到的故事并不完整。他離開我,并不是他的錯。是我太任性、太驕傲、太自私。是我的錯。”</div><div> “可是你愛他啊,你并沒有不愛他。你愛他這么深,他就不能包容你的錯誤?”</div><div> 我不懂,有愛就可以了吧,只要有愛其他的都可以去包容、去原諒,不是么?</div><div> 蘇暖卻要搖了搖頭:“不,你不懂。愛情是會累人的。就是再任性再驕傲都得有個度,若是一直這樣下去,誰還會受得了呢。人心都是肉長的。累了、痛了、便會離開的。”</div><div> “曾經我也如你一般想法,以為只要有愛變可以戰勝一切,其實不然,沒有誰會一直堅守者承諾不會改變,很多的愛情最后不都敗給了時間、敗給了距離、敗給了現實。”</div><div> “就是因為當初太過天真,我才會失去了那個我最愛的人。若是能早些明白,或許結果就不會是這樣。”</div><div> “不,你沒有變,那些承諾你不是還在堅守著嗎?”我突然有些激動的說道。</div> <h3> 那些說好一牽手就是一輩子的承諾,說好要一起走到白頭走到白發蒼蒼走到兒女成群的承諾,那些說好要一輩子不放開彼此的手的承諾,那些非君不嫁的承諾、、、、、我都在蘇暖的畫里看到了,他或許已經走了,忘了這些承諾,可是蘇暖卻一直都在堅守著、、、、想到這里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原來蘇暖還沒有放棄,她還在等待,等那個離開了的人會再次回來。我突然心疼她的堅持。</h3><div> 盡管蘇暖一再說都是她的錯,可是感情又有什么是絕對的呢,愛情是相互的,蘇暖傷了他,蘇暖自己心里就會好過?</div><div> 我突然間不想糾結蘇暖和他的過去誰對誰錯誰是誰非,那些都已經過去了不是嗎?而現在我看到的只是蘇暖一個人孤獨的的堅持、一個人苦苦的等待,受盡悔恨和思念的折磨。我不知道這樣子到底值不值得。于是我問:“這樣子委屈自己、辛苦自己,值得嗎?”</div><div> “值得嗎?我也不知道呢。只是我沒辦法原諒我自己,我還放不下他。我們曾說好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這時的她已經哭得像個小孩,抱著雙臂跌坐在地上泣不成聲。</div><div> 我不忍心再刺激她,可是有些話還是的說出來,我便只能接著問道:“若是他身邊有了別的女人,若是他娶了別人,和別人結婚了呢,你又怎么辦?你也要為自己考慮考慮才是,不能只愛他,也要好好愛自己。”</div><div><br></div><div> 她便又抬起了頭,抬起那張淚痕交錯狼狽不堪的臉愣愣的看著我喃喃的說道:“娶了別人?和別人結婚?”</div><div> 我這才發現她竟都不曾想過這個問題。</div><div>她突地又把頭埋下去,細細的哭了起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沒有想過,我只知道沒有他我便什么意義都沒有了。”</div><div> 聽得這話,我卻訝異起她的癡情來了。我從不曾想過那個十天前還對我調皮的開玩笑的女子竟是癡情至此,如今痛苦成這般模樣我卻再不像十日前的她。</div><div> 蔡嬸過來從地上扶起蘇暖,語重心長的說道:“暖暖啊,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也不會離了誰就活不下去的,你的日子還長著呢,可千萬不能想不開啊。聽嬸一句勸,回家去,好好的生活,別想太多。”</div><div> 不知道是蔡嬸的勸說起了效果還是她自己也哭累了。過了一會情緒總算是平靜了下來。</div><div>我把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蘇暖送回家后,放下她的畫稿準備離開時,蘇暖突然笑著對我說了句:“對不起,今天失態了,沒嚇到你吧?”</div><div> “是我不好。你說過你的故事你不能說,一說都是痛,一開口便會泣不成聲,是我沒顧慮到你的感受,還惹得你把什么都說了出來,讓你又傷心難過了。”</div><div> 蘇暖笑笑沒有說話。臨走時我還是忍不住回頭說道:“蘇暖,雖然你來這小區已經半年多了,我們認識也不過幾天的時間,或許連朋友都還算不上,但就是作為一個陌生人,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的。”</div><div> 蘇暖走過來抱了抱我,笑著說謝謝。</div><div> 我沒有想到,這是蘇暖第一次抱我,竟也是最后一次。</div> <h3> 那天我走后,半個月后蘇暖去我家找我,她說她想去找他,見他一面,只問他一句話:當年在奶茶店他寫的那句話究竟是什么?</h3><div> 就是要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她也不要讓自己留有遺憾。于是她便走了。那個她愛的人,聽說在很遙遠的北方,她將一個人踏上那艱難的尋愛之旅。</div><div> 我以為這會是一個好的開始,因為無論如何蘇暖都將正視這次的傷痛,那么以后她就不會再這樣痛苦了吧。</div><div> 但是我沒有想到蘇暖會在火車上突然胃疼,然后昏厥,送至醫院才發現已是胃癌晚期。</div><div> 當我和蔡嬸接到消息匆忙趕去醫院時卻不見了蘇暖的身影。只在她的病床上發現了一封信和一張照片。</div><div> 照片是用來留作墓碑上的遺像的。那張照片上的她一如我初見她的模樣:扎著清爽利落的馬尾,素顏朝天,笑容明媚。</div><div> 信上只留有四個字:至死方休!</div><div> 我想我懂得了那四個字的含義:蘇暖是在說對那個人的愛吧,至死方休呢。</div><div> 之后不久警方便在湖里打撈出一具女尸。蔡嬸去了現場,認出了就是蘇暖。蔡嬸悲痛的跑來告訴我的時候我正在蘇暖的屋里替她收拾那些畫稿,聽得這個消息手上一頓,好不容易整理好的畫稿瞬間便又跌落了一地。</div><div> 蔡嬸突然指著一張畫說:“這幅畫怎么跟暖暖那孩子的死法這般一樣。”</div><div> 我順著蔡嬸的目光看去:湛藍的湖水,一個女孩躺在湖里,發絲在水中蕩開,神色卻異常安詳。果真像極了蘇暖死的場景。</div><div> 我收斂了下心神,起身送走了蔡嬸,約好明天一起去祭拜蘇暖。轉身回屋拾起那散落一地的畫稿,卻發現在女孩躺在湖里的那幅畫上的右下角還有一行小字:</div><div> 藏在深海里的魚,你永遠看不到它的淚。</div><div><br></div><div> 最后的最后我將那一疊畫稿裝訂成冊寄給了那個蘇暖臨死前都沒能見到一面的那個人。畫冊的封面上我寫了幾個字:等待一場荒蕪。</div><div> </div><div> 我相信,那個人,會懂的。</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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