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八月的憂傷<br></h3><div>已經九月過半,卻回想起八月的憂傷。</div><div>也許是因為近日換了新電腦,整理文檔時,重讀了懷念老爸的書;也許是剛給老媽過了九十大壽生日,由此想到老爸;也許因為在夢中又見到老爸的身影;也許是聽了一首憂傷的音樂……總之,那年八月的憂傷一直留在我的心底。它并未離去。</div><div>2012年八月,因父親病重我回到青城,送老爸住院醫治。老爸入院前我全家和父母最后一次聚餐。老爸隨后住進醫院。</div><div>那是和老爸的最后一次聚餐。老爸再也沒有回來……</div><div>下面是我當時的真實記錄,也是《老爸,陪你最后一程》書中的第一節:</div><div> </div><div>2012年8月8日,我又回到青城父母家。上次離開這里是5月初,屈指算來,有三個月了。</div><div>火車清晨7時到達。車站前的廣場上已經行人熙攘,熱鬧非凡。我挎著一個小包下了車,出了站,穿過停車場,徑直向公交車站走去。我知道在這座城市,尤其是在這個時間,在這個地點,打出租車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干脆不要抱有任何希望。坐公交車回家是最好的選擇。</div><div>在公交車站等了約一刻鐘,2路電車就駛來了。其實坐公交車回家挺方便,火車站離我家只四站地,著急了步行回去都行。</div><div>8月,這里的清晨還挺涼爽。不多會兒就到站了,我沿著青城巷那條熟悉的林蔭小路走去。</div><div>很快就已經看見了前面不遠處那棟6層住宅樓,樓前那片綠瑩瑩的大草坪,草坪周圍很多人在鍛煉身體。這是一幅每次回家都會看到的畫面。想起兩年前回家,也是這個時間,走到這里,突然看見了老爸,他就站在草坪旁邊等我,我趕緊走過去,爸爸也看見了我:“我估計你快到家了,出來看看,正好……”他高興地說。此刻那情景又清晰地浮現在我眼前。但是我知道,老爸已經再也不可能來草坪等我了。僅僅兩年他的健康急轉直下,加上年事已高,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越來越虛弱,下樓都很困難了。</div><div>今年3月回家,是為了讓老爸住院看皮膚病。那時他的皮膚病很嚴重,渾身瘙癢不止,備受折磨,小腿下部的皮膚不僅變黑變硬,有的地方還出現了小片潰爛。瘙癢嚴重影響他的休息和睡眠,精神一日不如一日,身體衰弱不堪。病到那種程度,老爸還是忍著,只是擦點治濕疹的外用藥。那么大面積的濕疹,光靠主要是激素的藥膏只會越擦越壞。我從北京打過幾次電話,很想讓他到北京來住一段時間,找大夫好好看看,但是爸爸已經沒有體力來北京了。坐火車出行他已然不堪忍受。3月我回到呼和,老爸立刻住進了醫院,輸液,吃藥,皮膚病有了很大好轉。5月我也就回京了。臨走之前陪爸爸作了每年一次的例行體檢,沒發現什么大問題。6、7月的時候,聽說爸爸咳嗽不止,走路不穩,沒有精神,白天只想躺在床上睡覺,飯量也減去不少,吃飯經常被嗆,惡心。我知道后很擔心,爸爸需要立刻住院檢查和治療,打電話說我馬上回去。隔天,爸爸卻自己打來電話說:“我不要緊,你現在不用回來啊。需要你回來再告你。”他知道我正在給出版社寫書,不想耽誤我的時間。就這樣,拖到了8月我才回來。爸爸現在身體狀況究竟如何?</div><div>我上二樓按了門鈴。聽見屋里傳出了腳步聲,媽媽開了門,爸爸站在她身后。三個月未見,一眼看去,爸媽似乎更顯蒼老。媽媽看上去又小又瘦,滿頭白發,臉上刻著深深的皺紋,似乎很疲倦,走路拖著右腿;而爸爸,爸爸似乎變了一個人,面色灰暗,消瘦的幾乎脫了相,單薄的身體仿佛一陣風就能被吹倒。他向前走了兩步,步履不穩,搖晃著。父母的樣子讓我心頭隱隱作痛。尤其是老爸,一眼便知病得不輕。我覺得我回來晚了。他早就需要住院檢查!</div><div>上午十點左右,老爸搖晃著下了樓,要去取報紙。我說我去吧,媽媽說讓他走走也好,活動活動。老爸走到院子里信箱那兒,不多時取回了報紙。但看上去他顯然力不從心,氣喘吁吁。然后坐在客廳的扶手椅里,翻看取回的報紙,再后來就躺到了臥室的床上,直至吃午飯。</div><div>午飯是大米飯大燴菜,但老爸吃飯時的情景卻嚇了我一跳。他吃起來很艱難,咀嚼費力,吞咽也很費勁,吃幾口就要停下來,歇一歇,換口氣。“氣不夠用,”他這樣說。是的,老爸的力氣連吃飯都不夠了。其間突然打了一個嗝,很大的聲音從胸腔發出來,然后似乎一口氣怎么也倒不出來,面色很痛苦。那小碗飯再也吃不下了。</div><div>“明天就住院吧,不能再耽誤了。”我說。</div><div>“再過兩天,等雷進和小宇回來,他們很久沒回來了……,我要請他們吃一頓飯。”爸爸堅持著。</div><div>晚飯后爸爸自己堅持洗了澡,穿著背心裹著浴巾走出浴室,我瞥了他一眼,真不忍再看:老爸的兩條胳膊骨瘦如柴,鎖骨凸出,肩膀消瘦,走路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小心異異。我心里升起一股不祥之感:什么病把爸爸折磨成這樣? </div><div>夜里聽到爸爸劇烈的咳嗽了幾次。我感覺老爸那么瘦弱的身體,怎么還能經得住這樣劇烈的咳嗽?于是我也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div><div>早上起來,發現老爸已經坐在客廳沙發邊的椅子上。他雙目緊閉,面容疲倦。廚房里的煤氣灶上坐著鍋,里面翻滾著奶茶。老爸早就起來了,他在熬奶茶。</div><div>老爸在客廳小坐片刻,養養神,然后起身去廚房將煮好的奶茶關火。老爸愛喝奶茶,這是幾十年在內蒙養成的習慣。并且他最喜歡親自煮奶茶。這件事被他視為自己的特別權利,一般不許別人來做。就是現在,他身體虛弱若此,還是每天早上5點多起床,洗漱完畢,第一件事就是熬奶茶。</div><div>看著老爸靜靜的枯坐在那里,我一陣心酸。爸媽的四個孩子身邊卻沒有一個,都放飛了。以前還沒覺得什么,無論是他們,還是我們子女。隨著年齡的增長,父母疾病纏身,行動不便,他們的日子過得很不容易。尤其是近幾年。</div><div>午飯時我們談起了從前,老家,我們四個孩子小的時候,我的奶奶。爸爸說:“那年你兩歲,我帶你回駱駝村看你奶奶。你騎著一頭小毛驢,可能是路上著了風,全身起了小疹子,渾身又癢又難受,一路上不住地哭。我聽著也很難受。后來請當地一個土醫生看了,給你用酒精摻著什么藥水洗,你哇哇大哭,但是第二天就全好了。”爸爸說這件事時,滿眼充滿了溫情。幼年第一次回老家的情景我全然不記得,只記得我不小心打碎了奶奶家的一個暖瓶,爸爸罵了我——那年月在農村一個暖瓶是非常貴重的東西,但是奶奶護著我。這件事我至今還記得。</div><div>8月15日。我回來已經一周了。我先生和兒子小宇也帶著寶寶兩天前到了。老爸請我們今天吃涮羊肉,地點就在對面的鼎元大酒店。</div><div>11時多一點,大家出了門。我攙扶著老爸,小宇扶著他姥姥,雷進拉著小寶,朝酒店走去。爸爸神色疲憊,面孔黝黑,呼吸費力,步履艱難,我扶著他慢慢地走。他的身體輕飄飄的,像一片枯葉,我很擔心他隨時會摔倒。上到酒店三樓,服務員看著我們露出驚訝的神色。他們一定在想,這樣兩位古稀老人為什么一定還要來飯店吃一頓飯?</div><div>大家落座。爸爸勉強支撐著,他不僅走路困難,吃飯困難,就連坐在那里都困難。他的腰很疼。這也是他的老毛病了。他的腰椎幾年前摔斷過,還不止一次。但是他堅持著,陪我們吃完了這頓飯。我看著這一幕差點掉下眼淚。</div><div>那頓飯是老爸和家人的最后一次聚餐。兩天后老爸住進了醫院。</div><div> </div><div>我讀著當年寫下的文字,那些情景歷歷在目,如在眼前,眼淚不由自主落下。那是一種怎樣的心痛啊!</div><div>六個月后,老爸病逝在內蒙醫院保健所三樓的一間病房。</div><div>老爸住院的半年時間,我們兄弟姐妹四人從各地趕回來,輪流陪伴老爸,陪他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div><div>老爸是在八月——陽光最燦爛的季節,離開了自己的家和親人。</div><div>每到八月,總能讓我回想起那些陰暗傷心的日子。其實何止八月,思念在不經意間隨時會出現。</div><div> 阿赫瑪托娃稱八月是她的傷痛之月。她和親人的所有悲劇都發生在八月。</div><div> 我的八月還發生過什么?</div><div> 那年下鄉是在八月,三年后也在八月從農村抽調回城。還有,兒子和兒子的兒子都出生在八月……</div><div>老爸在八月離開家,再沒回來;新生命也在八月誕生。</div><div> 悲歡離合是所有家庭必然的經歷。死亡讓我們更珍惜活著,離別讓我們更珍惜當下。</div><div> 生命遠去,思念永存。</div><div> 老爸,祝你在天堂快樂!</div><div>2017/09/16</div><div><br></div><div><br></div> <h3>媽媽探視病榻上的父親</h3> <h3>90年代老爸的英姿</h3> <h3>四個孩子給爸媽祝壽合影</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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