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夜路的美女(小說)

吳金泉

<h3>車子剛出檢查站，值勤的警察又急速地跑到前面，攔住了還沒加速的車，讓她靠邊停。<br></h3><div>王莉有點(diǎn)煩燥地?fù)u下車窗玻璃，側(cè)過臉，生冷的問:“又咋了?”</div><div>警察走近她，很平靜地說:“我聽著你的車聲音不對，好象是胎爆了。”</div><div>夜色下，她看不清警察的臉，卻極為反感的瞪了警察一眼，心中涌出一絲不快:多管閑事，爆胎車還能跑嗎?一路行馳都好好的，怎么會在這里爆胎?她很不情愿的把車停在了右側(cè)路邊。正如警察提示，她也感覺到車確實(shí)有些不對勁。往路邊開的時候車后有點(diǎn)抖，還有些傾斜。但，自己為什么就不知道是車胎出現(xiàn)問題了呢?她的臉頓時一陣發(fā)燒，幸虧夜黑，沒讓警察看到她臉上泛起的紅暈。她從他直挺的身軀看出:他是個大高個子警察。</div> <h3>王莉下車檢查了車胎，果然發(fā)現(xiàn)右邊的后胎爆了。她暗想:真倒霉，偏偏壞在了半路?，F(xiàn)在，到那去找修理工啊？她想到了丈夫、同學(xué)和一些朋友，沒有一個會修車的，只好決定給丈夫打電話，讓他想辦法聯(lián)系個修理工，或者，他親自過來，先把車扔下，接自己和孩子回家。車一壞，在這漆黑的夜里，她還真有點(diǎn)擔(dān)心和怕呢。<br></h3><div>大高個問:“車上有備胎嗎?”</div><div>王莉回答:“有呢。”</div><div>大高個轉(zhuǎn)過身，快速向警務(wù)室走去。</div><div>王莉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從衣兜掏出手機(jī)，就要給老公打電話。</div><div>這時，從警務(wù)室走出三個人。她從身影看出走在前面的是那個大高個，一塊走過來的還有一個矮胖子，一個瘦小伙子。他們拿著應(yīng)急燈，千斤頂和板手急速走了過來。他們到了車跟前便忙活起來。大高個舉著應(yīng)急燈，瘦小伙把千斤頂支在底盤下往起打千斤，矮胖子從后備箱取出了備胎。他們?nèi)齻€配合的很默契，各自分工明確，各干各的，誰都不說話，只用眼神與動作交流。而那一系列的動作做的非常熟練、到位，就象似幾位老練的修理工。</div> <h3>王莉把電話還沒拔通，便掛斷了。此時，她覺得再拔電話完全是多此一舉。老公還在二十幾公里外的縣城，對他說這件事，徒增他的擔(dān)心。他會焦慮不安，而又幫不上一點(diǎn)忙。她要用手機(jī)把這個讓自己感動的場景拍攝下來，做為紀(jì)念，讓自己永遠(yuǎn)記住這難忘的一刻。她湊上前去，卻只能看到他們?nèi)齻€人的背影。應(yīng)急燈的光亮一直照著他們忙碌的手，卻無法看清他們的臉。他們的臉顯得很模糊，只能從背后、側(cè)面看到頭部和半張臉。她從背面拍了一張，又轉(zhuǎn)換角度從側(cè)面拍，還是無法看清他們的臉。她無話找話的問:“警察同志，原來你們也會修車呀!”<br></h3><div>大高個隨口答:“會一點(diǎn)兒?！?lt;/div><div>王莉故意夸張的“喲”了一聲，放大聲音說:“你們可真行，啥都會干?！?lt;/div><div>大高個沒有回答她。也沒人扭過頭看她。略停頓了一會兒，瘦小伙才說:“我們張站長常帶我們干這樣的事，我們站修車工具基本上都有呢?！?lt;/div><div>王莉指著大高個問:“這是張站長嗎?”</div><div>瘦小伙似乎腦后有眼，看到了她指誰，果斷地回答:“是。”</div><div>王莉失望了。她想引起他們注意，回過頭來，好給他們拍個正面照。他們好像識破了她的良苦用心，就是沒有扭頭看她一眼。</div><div>遠(yuǎn)處，閃過一束束刺眼的燈光，劃破夜空，折射在車的返光鏡上，刺人眼睛。燈光由遠(yuǎn)到近，又由近到遠(yuǎn)地閃爍著，一掠而過。他們?nèi)齻€剛好圍住后車輪忙著，處于隱蔽位置，任無數(shù)的車燈閃過，卻照不到他們當(dāng)中的任何人。他們的位置正好留下了一個無法采光的死角，令東西往來車輛的燈光都照不到他們的臉上。</div><div>王莉感到這次的拍照很失敗。她的業(yè)余愛好是寫作和攝影，在她所任教的縣城，這兩項(xiàng)都取得了令人囑目的成就。而且，碰到讓自己感動的事和場景，她都會利用自己的這些特長，把它們描寫下來，拍成照片保存起來。再把圖片配上文字，把整件事用敘述文寫出來，發(fā)到網(wǎng)上，發(fā)到朋友圈，讓更多的人分享這種高尚的情操和感動。</div><div>她選取了許多角度和不同的位置拍攝，就是沒有達(dá)到理想的效果。她真想看清他們的面孔，那怕是一個也行，把他們的形象留存在影集里?？墒?，遺憾的是，他們一直在專心的忙著，兩眼隨著雙手在游走，跟本沒有向她望一眼，甚至，連眼睛的余光也沒有向站在旁邊拍照的大美女掃一下。這讓她有點(diǎn)失落。一般情況下，不論是誰遇到王莉都會被她吸引，都會對她投來各種眼神，都會被她的臉部的美以極內(nèi)在氣質(zhì)所打動。可這三個警察就象不食人間煙火的天外來客，把眼光緊緊的盯在雙手的操作上，無視她的存在。</div><div>王莉的自尊受到了傷害。她心里除了對他們的感激，還涌出了一絲對他們的不滿。手機(jī)的閃光燈在閃，他們低著頭象似有意迴避她的拍照。她多希望他們能回頭望望她，讓她捕捉到瞬間的美感啊！</div> <h3>夜色更黑了，沒有月亮，只有滿天的星星在遠(yuǎn)天閃爍。不用看手機(jī)，她便能判斷出大概快十二點(diǎn)了。兩個孩子爬在車窗上，將頭探出來，兩眼盯著修車的警察和遠(yuǎn)處急速劃過的燈光。她們怕黑夜，停止了嘻鬧，也不敢下車，只是瞪著眼，盯看著深遠(yuǎn)的夜色和三個只顧忙碌的警察，眼中的光一閃一閃，就象幾點(diǎn)星光在閃爍。<br></h3><div>小點(diǎn)的女孩膽怯的喊:“媽媽，我怕?！?lt;/div><div>王莉走過去，用手摸著女孩的頭說:“雪兒，別怕。有警察叔叔保護(hù)我們呢。”</div><div>雪兒瞪著兩只圓圓的大眼，望著穿警服的修車人，稚嫩地說:“有警察叔叔保護(hù)，我就不怕了?！?lt;/div><div>大點(diǎn)的男孩說:“老師，車什么時候能修好啊？”</div><div>王莉又親切地摸摸男孩的頭，安慰他說:“就快了。帥帥，你也怕嗎?”</div><div>帥帥昂起頭，自豪地說:“我才不怕呢。我是男子漢?！闭f著，把胸脯往直里挺了挺。</div><div>王莉說:“好。有個男子漢的樣子?！?lt;/div><div>瘦小伙熟練而又麻利的換好了輪胎，從他的動作上不難看出:他對換胎已經(jīng)熟練的接近修理工了，很顯然，他經(jīng)常在干這項(xiàng)工作。王莉在他們?nèi)齻€站起身時把眼光向他們投射過去，卻并沒有看清他們的面容。他們在起身的同時，隨手將應(yīng)急燈關(guān)了。她只能在夜色中看到他們模糊的臉龐。</div><div>大高個說:“胎換好了，你快趕路吧?！?lt;/div><div>王莉感激不盡的連說:“謝謝！謝謝了！”</div><div>瘦小伙說:“注意安全，慢慢開車?！?lt;/div><div>矮胖子把換下的胎放在后備箱，輕聲說:“走吧。”</div><div>王莉真想走上前去和他們一一握手道別，以便近距離的看清他們的面容，可她卻猶豫了一下，下意識的拉開了車門。她坐在車上，探出頭來，真誠的說:“你們真是人民的好警察啊!”</div><div>雪兒從車窗探出頭來，稚嫩地喊:“警察叔叔，你們太好了。我愛你們!”</div><div>帥帥舉起手，向警察敬了一個禮，語氣堅(jiān)定地說:“警察叔叔，我長大了，也要當(dāng)警察?！?lt;/div><div>三個警察并排站著，向她和孩子揮揮手，做出了一個再見的手式。</div><h3>王莉突然感到眼睛有些模糊，不知不覺間，竟有兩汪淚水涌了出來。</h3><h3>圖片來自網(wǎng)絡(luò)</h3><h3>選自吳金泉中短篇小說集《飄逝的棲息地》</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