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的粯子粥

廣陵葉健

<h3><br></h3><div> 一晃在外三年，陪公子讀書的日子總算是熬到了頭。再回到有母親的住處，便覺著格外地舒適和愜意。</div><div> 今年接連的極端高溫天氣，暑熱實在是難熬，吃什么似乎都沒有好的胃口，這一點，母親心里是知曉的。</div><div> 她說，鍋里有粯子粥，元麥粯子煮的，又放在井水里泌過了，涼涼的，你喝吧。</div> <h3>　　我像是被打過雞血似的，奔到鍋前，抓住勺子，便往碗里舀。</h3><div> 粥面還是熟悉的褐紅色，想必是母親又放過食堿了，涼下來的粥更顯得粘稠醇厚。捧住碗便往嘴里灌，清涼甜香的粥液由嗓入肚，便覺渾身舒服。</div><div> 連著喝了三大碗，才放下碗筷，妻子兒子張大嘴巴，吃驚地盯著我看，“喝這么多，肚子吃得消啊？”</div><div> 母親看著我鼓脹起的肚子，呵呵地笑出聲來。“夏天沒有秈子粥，還真不行！”</div> <h3>　　泰興人對粯子粥的喜愛，妻兒是體會不了的。</h3><div> 打小記事，粯子粥就是我們的主食，雖然算不上一日三餐都是，至少早飯吃粥，那是必須。</div><div> 收成豐儉，能在粯子粥的稀稠上體現出來。荒年時分，粯子粥都是薄兮兮的，能照出人影。</div><div> 母親在稀粥里撈出個面疙瘩，或者撈出個紗布袋，倒出半盞子米飯，那只是我的“獨食”。</div><div> 每每此時，姐姐便眼饞的看著我的碗，撅著嘴，滋溜滋溜地把稀粥喝出聲響。母親便說：“你快喝粥，男伢兒吃壯實點，將來是要做活計的”。</div> <h3>　　父母親把大鍋里的粯子粥，再盛到鋼中鍋子里，或者陶缽里，上頭搛些胡蘿卜小菜，放進竹籃，拎到獨輪架子車上。順手戴上頂草帽，便走向一望無垠的田野，開始一天的勞作。</h3><div> 那稀稀薄薄的一鍋或一罐粯子粥，便是他們在田頭的午飯。很難想象，他們怎么才能撐到星月爬到天上。</div> <h3>　　日子漸漸好一點起來，粯子粥也開始粘稠，里面的“花樣精”開始豐富起來。</h3><div> 粯子粥里開始有了米粒，沉淀在粯子粥下面的叫“米攪頭”，或者放些白面“疙瘩”，姐姐也開始有份。</div><div> 紅薯在我們那里叫山芋，秋冬季，粯子粥里有了山芋，冬天，受了霜凍的山芋出了糖分，粥都是甜的。山芋切成條或片，曬干，成了山芋片和山芋干，那是來年春天粯子粥里的“硬貨”。</div> <h3>　　日子再好一些，粯子粥已不再是每天早飯的必須。但還是成了泰興人的生活習慣，甚至于偏愛。</h3><div> 粯子粥和燒餅之間，干稀搭配，也成了我們普遍的飲食習慣。夏秋季節，端午的粽子吃完以后，泰興人開始做“漲燒餅”。把缽子里發過酵的面緩緩倒入發燙的油鍋里，下面用小火慢慢糠，酵面慢慢起孔，隆起，底面觸油烤黃。用鍋鏟翻覆，再用小火慢慢烘烤另一面。漲燒餅要耐心烘烤，才能表面金光脆香，里面白嫩酥軟。</div> <h3><br></h3><div> 相對于夏秋季節，烘烤漲燒餅的耐心，冬春季節的油攤燒餅雖說簡便，但也極具考究家庭主婦的手藝。</div><div> 香油灑入發燙的鍋面，和好的面漿要干稀適當，沿鍋沿均勻地倒入，攤鋪入底，表面薰干，再勻稱地灑上少許香油，蔥花或蒜花，起香，“油攤燒餅”即成。</div><div> 如果再用鍋鏟的角尖，上下左右，橫豎幾下切分，再用韭菜、青菜或咸菜翻炒，那又叫炒燒餅。</div> <h3>　　元麥粯子和大麥秈子性涼，夏天喝，爽滑解暑、醇厚綿香。冬天，溫潤的玉米粯子則完全可以替代季節時令變化的需要，泰興人的粯子粥四季皆常。</h3><div> 離開家鄉的日子，粯子粥便成了一日三餐思鄉的情結，離得越遠，時間越長，思念便越深越濃。舉箸之間，總是想起布谷鳥叫的時節，元麥兒開始泛黃。</div><div> 總是夢見自己捧起一碗粯子粥，望著家鄉的方向，踏上一條從舌尖到心靈的朝圣路。</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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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陵葉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