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老屋

先知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div style="text-align: left;">　　每個人心里都住著一間老屋，它叫故鄉，它叫過往，我們帶著它四處流浪。</div> <br> ————題記</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1><h1 style="text-align: left;"> 年近不惑，越來越懷念過去。那些如煙的往事，原本認為早已斑駁在記憶的最深處，隨時會隨風而散，沒想到一旦遇到契機，會從腦海中跳脫出來，鮮活如初。</h1>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1<br><div style="text-align: left;"><br></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我出生于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的最后一年。</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這是一個尷尬的年份啊，70后嫌我嫩，80后說我老，我仿佛是和兩個年代脫節的人。</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當然，這是后話了。</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br></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但，好在兒時，是沒有這些煩惱的。</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br></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那時年紀小，我印象中家里最早住的房子是草房子。</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暗黃的泥墻，旋轉式的板門，屋頂則覆蓋一層厚厚的稻草。</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每逢冬天，都特別難熬。</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由于門窗關不牢，我們往往躲在被窩里瑟瑟發抖。聽著窗外吹徹的寒風，心中總會泛起一絲絲涼意。</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待到冬雪乍起，室內洞然。</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我們是整夜不眠的，開始尋思第二天早上的娛樂活動。</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少不了和小伙伴打雪仗、堆雪人等趣事的。</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我那時身體瘦弱，父母是不大愿意讓我出門的。</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記得有一次，我和小伙伴玩得太過盡興，不小心淋濕了棉褲。我自幼敏感羞澀，自然不好意思讓童伴知道，更不敢讓父母知道。</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我躲在玉米桔桿堆成的草垛中，遲遲不敢回家。</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我聽到了父母多次焦急的呼喊聲，但我就是不出來，我不敢出來。直到天色已晚，褲子已經被我的體溫焐干，我才拖著饑腸漉漉的身軀回家。</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父母問我去哪了。</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我不吱聲。</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問我為什么不回家。</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我還是不吱聲。</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那是我在老屋里，第一次挨打。</div></h1>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2<br><div style="text-align: left;">　　</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可老屋畢竟太老了，已經經不住歲月的風霜。</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br></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一年夏天，隨著爆竹的驚天脆響，新居落成了。</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四間主屋、三間偏房包括家院，仿佛一夜之間建成了。</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屬于蘇北農村房子的典型設計，一律紅磚青瓦。主臥供居住，兩間偏房作廚房，剩下一間堆放雜物。</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br></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整天也就和幾畝地打交道。現在回想，父母是吃了多大的苦，才把那幾間房壘好。</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br></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可是，那年夏天，我還沒有來得及慶祝。隨著爆竹的一聲脆響，炸毀了我無憂無慮的時光。</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而我，終是要開始自己讀書的生活了。</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我九歲上的一年級，可我還沒準備好。我那時渾渾噩噩的，不想上學，父母逼著我去，我總得去。</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br></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但我上課時總是用來發呆，不發呆的時候就開始頭疼。</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那時，我們讀的是村小，學校沒幾個老師，有時逃課，老師也不管。</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一年級結束，我拿著可憐的分數單，沒敢及時回家。我在學校西側的小河旁，看著天上又大又圓的太陽，心煩得緊。</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我終是把成績單扔進了水里，仿佛用盡了身上所有的力氣。</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那是我在新蓋的房子里，第一次挨打。</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br></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我那時從來不哭泣，平時很少說話。</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三年級時，一天中午，有個鄰居沖進我家屋里。</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說，快，你媽在路上遇到了車禍。</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我終于哇的一聲嚎啕大哭。</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br></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一個月后，母親出院。</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看著她蒼白的面龐，蕭瑟的笑容。我終是知道，我該讀點書。</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br></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于是，父母整理了一下南偏房，我住了進去。</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從小學到初中，一直沒出來。</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br></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剛開始，書上的知識，我什么都不懂。</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反正從小學起我就經常偏頭痛，眠淺多夢。</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睡不著，就看書。累了就睡，醒了再看。終是漸漸弄懂了書上的知識。</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小學時，我經常喊著頭痛。</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父母帶我到門診看病，醫生說:你看孩子多瘦，營養不良。</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其實，怎么可能是營養不良。</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br></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初中，頭痛更厲害了，晚上常常睡不著覺。父母帶我看了很多醫生，說可能神經衰弱。</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父母沒說什么，心想，神經衰弱能叫病啊。</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父母不識字，和很多莊稼人一樣，認為孩子出生了，就會和田地里的莊稼和野草一樣瘋狂的生長。哪里會有這種亂七八糟的病。</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br></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現在想來，那段日子，我確實很痛苦，很煎熬，我現在都懷疑那時是不是有點抑郁。但也幸虧父母不知道我的情況，否則，他們會有多擔心。</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因為，他們無能為力。</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br></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初三畢業，呆在家里。</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我才發現，父母蓋的房子連同我的父母開始慢慢衰老了。</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br></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有一天，我姑媽到我家。</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問起我的情況，偏要讓我到縣醫院檢查一下身體。</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那是我第一次進城。</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醫生說，我的頭痛多半來源于鼻中隔彎曲造成的呼吸不暢和眠淺多夢。</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需要手術矯正。</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天意弄人，那天我突然肚子疼的厲害。經查:急性闌尾炎，需立刻手術。</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一個暑假，在手術中度過。</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br></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待出院回家，看看房子，更老了。</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而父母，開始有白發出現。</div></h1> <h1><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3</div><br></h1><h1> 后來，到城里讀高中，才知道家里的房子真是破敗不堪。</h1><h1> </h1><h1> 每次放假回家，都在想，總有一天，我要把房子推倒重建。</h1><h1><br></h1><h1> 有一點沒變，我照例頭痛；照例夜晚難以入睡。</h1><h1> 但已經不再跟父母訴說，因為兒子的痛苦，在父母那里是加倍的。</h1><h1><br></h1><h1> 后來，我上了大學。</h1><h1> 心境逐漸疏闊，雖然還是會失眠，還是會頭痛，但好多了。</h1><h1><br></h1><h1> 大四寒假，家里下了大雪。</h1><h1> 我鼓起勇氣對父母說，我在江南已經找好了工作。</h1><h1> 父母默然。</h1><h1> 我站了起來，關上房門，來到院子中，朝自己的多年“書房兼臥室”走去，才發現自己雙眼溫熱。</h1><h1> 看著剝離的墻壁，還有高低不平的地面，聽著外面雪花落地的聲音，我終是對這老屋有諸多不舍。</h1>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4</h1><h1></h1><h1><br></h1><h1> 最終，我哪也沒去，畢業后，回到故鄉縣城上班。</h1><h1> 離老家只有一小時車程。</h1><h1> 上班沒幾年，我結婚生子。</h1><h1> 回家已越來越越少。</h1><h1> 這些年，我想盡一切辦法，讓他們和我一起回城居住，他們都不答應。</h1><h1> 老屋太老了。</h1><h1> 二女兒出生后，母親要在城里帶孩子。</h1><h1> 可是父親還不來。</h1><h1> 他總說，家里還有幾畝地呢!</h1><h1><br></h1><h1> 后來，我釋然了。</h1><h1> 不做農民，你不會懂得農民對土地的感情。</h1><h1> 我說的自然是老一輩農民。</h1><h1> </h1><h1> 這么多年，每次回鄉，都發現村莊在慢慢老去。</h1><h1> 整個村莊只剩下破舊的老屋、上了年紀的老人和留守兒童。</h1><h1> 年輕人正逃離村莊。</h1><h1> 而我也是其中一員。</h1><h1> 有一次喝醉酒，我對父親說，你不去城里，我把老房子推倒重建吧。</h1><h1> 父親怎么也不同意。</h1><h1><br></h1><h1> 再后來，有一次聽李健在《歌手》節目上，翻唱了許飛的《父親寫的散文詩》。</h1><h1> 我瞬間淚奔。</h1><h1> 父親目不識丁，自然不會寫詩。</h1><h1> 但這幾間老屋，何嘗不是父親留下的散文詩呢!這是他一生的奮斗啊!</h1><h1> 父親怎會舍得離開老屋呢?</h1><h1> 怎會舍得讓老屋消失于虛無呢?</h1><h1><br></h1><h1> 其實，老屋何嘗不是我今生今世的證據啊。</h1><h1> 原來，我讀了那么多書，做了那么多試卷，只是為了離開老屋，只是為了再也看不見故鄉的春秋和冬夏。</h1><h1><br></h1><h1> 所幸，老屋還在那里。</h1><h1> 所幸，父母還在那里。</h1><h1><br></h1><h1> 我們每個人心中都住著一間老屋，它叫故鄉，它叫過往，有一天我們縱使浪跡天涯，也不會丟了家。</h1><h1> </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