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蘭坪》文學雙月刊2017第1—2期合刊發短篇小說《阿秀的愛情》

雪果

<h3>☆攝影:雪果<br></h3><h3>故事梗概:小山村的阿秀向往美好生活，陰差陽錯成了嫁不出去的美女，只得找了二婚男人羅光勝。婚后方知他不會生育，殘酷的現實使得追求美好愛情的阿秀精神分裂，正置享受的人生夏季，被丈夫暴打死于泥田。悲情悲傷，法律何在?死者含恨長眠，兇手逍遙法外。</h3> <h3>阿秀的愛情(短篇小說)</h3><div><br></div><div>郭志安</div><div><br></div><div>離我家不遠處有個叫阿底溝的小山村，是個很有特色的寨子。寨子藏在一條鮮為人知的山溝里，柳樹密密麻麻長滿溝傍。山溝兩側的兩座大山像老鷹的一對翅膀，灰暗的土房像山芋，散落翅膀之上。</div><div> 春天漫山遍野蜂飛蝶舞，夏天柳葉在驕陽下像條綠色的河，秋天無情的秋風脫下綠柳美麗的衣裳，冬天到處彌漫的乳色輕霧籠罩著滿溝枯柳。柳枝像群憔悴的老嫗歪歪斜斜地站著，雨點槍一般掃射過來，潮濕的枝條淚流滿面。</div><div>阿底溝山有特點，樹有特色，而姓更有特色。全村人只有一個姓，都姓阿。阿爹阿媽阿嬸阿叔阿哥阿妹，村里走一圈，到處都會聽到“阿阿阿”的聲音，仿佛個個都是抒情詩人。這里山窮人窮卻是熱鬧無窮，方圓幾十里的男人，甚至城里的、外省的男人，像雨點云朵涌向這個村莊。因為村里“盛產”美女，多數姑娘身材窈窕，眼大有神，膚色好看，仙女下凡一般。 </div> <h3>村里有個姑娘叫阿秀，十八歲，長得非常地惹眼，小鳥依人般可愛。她嬌柔的聲音似揚琴，白嫩的膚色似蓮花，濃黑的大眼在睫毛下活潑地溜轉。男子蜂擁而來，踏破門坎，但她一個也不嫁。事實上是父母不準嫁，因為阿秀是獨生女，要招親上門才行。這樣的窮山溝，傻瓜才愿意來安家落戶，何況相親者大都是有頭有臉的人。所以多數男子就像看場電影或游風景名勝，一飽眼福之后便拂袖而去。</h3><div> 來去匆匆的相親隊伍里，也有真心實意的追求者。有個在大隊碾米磨面的叫韓東的男子，來村里見了阿秀一面就魂不守舍，三天兩頭往阿底溝鉆，愿意做上門女婿。阿秀的爹高興得嘴都合不攏了，可是阿秀看人家灰不溜秋的樣子，又瞧不著。韓東跑了三年，還是沒有獲得阿秀的芳心，最后失去了耐心，火著槍響找了個鄰村女子結婚了。過了兩年，阿秀到鎮上趕街，在鎮政府門口與韓東相遇。此時的韓東衣冠楚楚，已是縣城某機關的小車司機，他隨局長來鎮上下鄉。阿秀要回家，正好同路，韓東客客氣氣地把阿秀請上了小車。這是阿秀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坐小車，她回家氣了好幾天。</div> <h3>　　轉眼十年過去，阿秀朱顏漸散，村里與阿秀同齡的姑娘全都嫁人當了媽媽，娃娃比狗高了。可阿秀既沒嫁出去也沒招進來，閑言碎語若穿心利箭紛紛射來，活潑的阿秀變得沉默寡言。阿秀的媽媽得了癌癥，命歸黃泉。她爹軟下口來：嫁!可是，嫁給誰呢？愛情像韭菜，一茬一茬的，錯過收割的季節，就會變成草。相親的男人依然蜂擁而來，但已不是來阿秀家。無人上門說親，阿秀成了嫁不出去的姑娘。</h3><div> 阿秀三十歲那年的冬天，十里外有關叫羅光勝的離了婚的彝族男子來相親，一口答應愿意來上門。羅光勝大阿秀十多歲，又黑又瘦，形同干尸。阿秀的爹喜出望外，當天晚上就答應了這門親事。問阿秀，阿秀一個勁地哭。</div><div>“你不同意，我回人家話。”阿秀的爹一臉哭腔。</div><div> “你都答應人家了，我還有什么不答應的。”阿秀哭著說。</div><div> 婚禮辦得簡樸，大筒和嗩吶在山谷蕩氣回腸，似乎也有幾分歡樂。破屋爛房前擺了些八仙桌，人頭攢動，擁擠不堪。</div><div> 婚后，阿秀才知道丈夫羅光勝是不會生娃娃才離的婚，她哭紅了眼。更讓她難過的是，羅光勝與爹相處不合，稍不如意便大聲吵嚷，對面山上的人家也能聽到；羅光勝和爹一喝酒，該出手時就出手，動輒拳腳交加，打得雞飛狗跳。有一天，阿秀的爹被人從麥地里抬了回來，死了，嘴里還冒著沫子，一大股藥味，是喝農藥死亡的，死時身邊還丟著一個空藥瓶!</div><div> 阿秀常常獨自趴在爹的墳頭上哭，經常失眠，朱顏全消，人比黃花瘦。她開始跟羅光勝惡戰，一個弱女子哪是這彝家獵人的對手。阿秀在男人的手里像只捕獲的山雞，羅光勝踢阿秀如同小娃娃踢毽子……</div> <h3>　　阿秀瘋了!</h3><div> 披頭散發的阿秀不分白天黑夜地破口大罵。羅光勝用耙田使牛用的鐵鏈將阿秀捆在發黑的木柱上。她還在罵，他便抓起臭襪子塞在阿秀的嘴里……</div><div> 白天，村里人見阿秀都繞著走。</div><div>轉眼到了夏天，進入全年最忙的栽種季節。水田里牛倌罵牛如罵人，有一種熱火朝天而又寂寞難耐的感覺。天空發灰，云彩也變了形。這樣的云彩，注定是會下雨的。</div><div> 羅光勝請了幾個婦女正在栽秧。他高卷褲腳站在田里，將秧拋在婦女身后，濺起的水花驚得婦女—聲聲嚎叫，接著便嘻嘻哈哈的對山歌。</div><div>生要跟來死要跟，</div><div>要跟小哥后半生。</div><div>只是前生沒得跟，</div><div>我還可惜前半生。</div><div><br></div><div>生要跟來死要跟</div><div>跟到小妹抱孫孫</div><div>跟到小妹頭發白</div><div>死了還要共一坑</div><div>……</div><div>是流傳山寨彝族情歌《跟郎調》。</div><div> 阿秀過來了，邊走邊罵。栽秧的婦女都是村里的，知道情況，不在乎，繼續對山歌。阿秀越罵越兇：“你們這些爛屎，勾引我漢子……”阿秀抓起土垡砸栽秧的婦女。</div><div> 羅光勝氣急敗壞地沖過來，抓住阿秀的頭發，將阿秀的頭按在水田里，騎在阿秀的背上，武松打虎一般一陣痛打。幾個婦女慢慢地走過來，拉走羅光勝，見阿秀在泥水中不動，便拉起，架到田埂上。</div><div> 阿秀滿臉黃泥，分不清眼睛和鼻子，如同一個泥菩薩。唯有那嘴唇像一片飄落泥土的紅色的花辨，微微地顫抖著，像被風吹拂似的。</div><div>阿秀死了，時年35歲。</div><div>后來聽人說，羅光勝在阿秀死后的第二年又討了個老婆，喜房是阿秀結婚時的那間。</div> <h3>簡介：郭志安，筆名雪果，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云南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西部散文學會會員。著有《心情是片紅葉》等詩集、散文集、小說集5部，作品散見《詩選刊》等報刊，全國報刊發表小說、詩歌、散文、劇本等4000余篇（首），入選《中國網絡詩歌精選》等選本，獲滇西文學詩歌獎等獎項。</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