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一、記憶里的故鄉</h1><h3> </h3><h3> <b>山</b> 自打有了記憶,山外還是山,世界就是山,光禿禿的山,寸草蓋不住的黃土,望不到天邊的禿山。山的半腰是我家。每個稍平緩的山坡都有個十幾、二十幾戶的村莊。</h3><h3> </h3><h3> <b>泉</b> 半山腰的溝灘,有兩眼泉,一眼飲驢,一眼人吃水滿泉沿,流向草坡,那片草坡綠草悠悠、松軟濕鞋,草地驢羊勤啃、綠而不茂。夏天的泉水,青蛙蝌蚪,抬水、飲驢、抓青蛙、捧蝌蚪、挑卵線。</h3><h3> </h3><h3> <b>地</b> 地就是天,地就是命,誰家地多,誰家命大,誰家就有白面饃饃吃。寸土必爭,可能頭破血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精耕細作,父親說人不能哄(欺騙)地,不然地會哄人(沒收成)。先喂驢、再吃飯,"勞動力"不怠慢。</h3><h3> </h3><h3> <b>人</b> 面朝黃土背朝天,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不怠慢、不偷懶,熬茶諞傳抽旱煙,有吃有喝安逸滿足。</h3> <h3><b>糧</b> 一家十幾、二十幾畝地,要是遇個連年天災,還要挨餓,還要沒有白面饃饃吃,難以下咽的糜面饃饃簡直是心里烙印。</h3><h3>每到十一臘月,父親拉著一半或者一半以上的收成(只能是麥子)去糧站交糧(農業稅),和我一樣不懂事的小孩哭著不讓把麥子拉走,不是被踢兩腳就是被吼一頓,因為父親們也很暴躁。父親說交糧食幾千年流傳下來的,必須交,咱們一年交的糧夠養活一家人。再后來糧站不收麥子,只收錢,只能把麥子賣了再交錢。</h3><h3> </h3><h3> <b>古今</b> 是歷史,也是故事,老人的古今是最早的寓言說教。村里老人的古今沒有日本鬼子,只有馬家隊伍(軍閥馬步芳隊伍)、土匪,"馬家隊伍來了,跑",沒天沒夜的跑,跑到山溝里躲起來,家里任搜刮,跑慢了挨大刀;馬家隊伍在一個堡子(地主堡子)把上百口人殺了,血都流到溝里了;這樣的故事讓孩子們又怕又恨馬家隊伍,可后來的學習中歷史課本中也沒有這樣的事。還有抓壯丁,睡到半夜就被抓走,沒有回來的,小時候過年祭祖,總會朝著一個路口燒紙,父親說那是給抓走做壯丁的一個祖先燒的。</h3><h3> </h3><h3> <b>我</b> 放羊娃,家里不知什么時候就養著羊,十幾、二十幾、三四十,爺爺放羊,爺爺走了,大姐輟學放羊,大姐嫁了,二姐輟學放羊,二姐嫁了,三姐和我放羊,再到我放羊,我很小,村里老人問:"碎娃,你為啥放羊",我:"賣錢攢錢","攢錢干啥","攢錢娶媳婦","娶媳婦干啥","娶媳婦生娃","生娃干啥","生娃放羊"……也許是愛學,也許是父親的執著,我居然考上了大學,終于走出了山,一個小時的山路,一個小時的拖拉機,四個小時的汽車,九個小時的火車來了西安,到了西安,卻沒了方向。</h3> <h1><b>二、現在的故鄉</b></h1><h3><b><br /></b></h3><h3> <b>山</b> 還是那樣的山。</h3><h3> </h3><h3> <b>房</b> 大概還是那樣的房,或添了幾院磚房。</h3><h3> </h3><h3> <b>水</b> 泉,早已就沒了,1993年前后,村里人為了吃水愁了,都不舍得洗臉。守在快要干枯的泉邊排隊等水滲出來,或走兩小時翻山去挑水、驢馱水。2001年,國家投下母親水窖(將房屋和地面的雨水收集起來存在地窖里,沉淀后吃),其實等國家扶持項目下來時,每家都自挖自建的水窖已經用了兩三年,因為熬不住,更等不了滿足所有干部的七大姑八大姨,后來還是每家又多添了一口國家母親水窖,因為要檢查,不挖罰款,當然,母親水窖也成了中國十大公益品牌。</h3><h3> 水是故鄉的噩夢,十年九旱,旱的最嚴重時樹上剛展開的嫩葉一捏就碎了,莊家探出頭就成了干草。小時候小學的井水對著龍頭喝,現在成了咸水,燒一壺水鹽堿砌一層。窖水20年的積累已經讓這一帶人腎病、肝病發病了提高。</h3><h3> </h3><h3> <b>地</b> 種地已經是老年人的項目,年輕人都外出打工,20畝地一年的辛苦不及打兩個月的工,還要承擔天災的風險,種地已是最沒出息的事,曾今的寸土必爭,如今的滿山荒蕪,多少代人開荒而來的土地成了山荒。2000年左右退耕還林政策,大片土地載了杏樹,而今,林未成,地已荒,成了兔子、野雞、鼴鼠的樂園。留守老人種幾畝農田,都不夠害蟲的禍害,整個生態系統平衡被擾亂。當然,沒有政策恩澤到的村社,還有一些人堅持著農耕生活。正是如此,這片土地還保持著沒被農藥毒害的干凈。</h3><h3> </h3><h3> <b>路</b> 修路致富,06年來西安,看到村村通的硬化路很驚訝,2016年家鄉終于開始了村村通,村村通的路上并不是那么順暢,腐敗、關系、打點仍是茶余飯后的談資。</h3><h3> </h3><h1> <b>人</b> 時代并未過去多年,人的改變卻是歷史幾百年的轉折。</h1><h3> 山里的人往鎮上城里搬,鎮上的人往縣里市里搬,縣上的往市里搬,賣地買地蓋房,故鄉也套用的全國的模式,發展勢不可擋。</h3><h3> 村里還有兒時的老人,還依舊是那幾段"古今",被時代拋棄的老人,留守在祖祖輩輩的足跡上,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不拿手機不看電腦,卻是新聞聯播最忠實的粉絲,看著國外一片戰亂,見面就聊是否要世界大戰,操心子女在外安危。留守小孩成天做著翻天大夢,見個陌生人就往墻角鉆。</h3><h3> 爸爸外出攬工,媽媽跟著上鎮或上縣陪讀,陪讀的日子很無聊,分居的夜晚很寂寞,發達的通訊搖一搖就搖出了愛情,被包辦婚姻的男女終于嘗到了愛情的甜美,不顧一切的拋夫棄子,被騙、被拐、私奔、亂搞、私通、離婚是道德的奔潰,也是禮數的沒落。這不是個例,也不是全部,但是一個現象,也可能普及到了全國各地,被封鎖兩千多年的思想突然看到西方的開放而不知所為。</h3><h3> </h3><h3> <b>錢</b> 大部分人都為錢而瘋狂,不知道在歷史上有沒有如此瘋狂過,瘋狂到沒有道德底線,知法犯法,更何況有那么多法律的漏銅可以鉆。溫總理執政10年,廣義貨幣M2從18.6萬億增長到94萬億,增長了五倍,房價漲了好幾倍,物價翻了好幾倍,只有糧食漲價一點點,農不務農,也是正常。20世紀70年代末結束了人民公社集體生產,開始"單干",農民激情高漲,辛勤勞作,到兩千年,只要是勤勞的農戶手上也積累了上萬元的財富,然而,人民幣的貶值和購買力的下降,農民又窮的一文不值,有兒子吼父親,"你這一輩子干了個啥,你攢的那半房子糧食頂個屁用,還不如在外面打兩個月的工",如今60歲上下的農民是最落寞的人,既無法外出打工,種地又賺不到錢,就這樣持續了10多年,一輩子的辛苦對兒女們沒有一點幫助。</h3><h3> 故鄉的農民不管什么"新三板"、跨行業并購等,他們只關注政府的補貼政策,低保一半以上保著各個干部各個親戚朋友,危房改造很好的保護了二三十年以上的老房,再過數年可以申請村落遺產,精準扶貧很精準的扶持了干部的七大姑八大姨,有人借下高利貸建羊場,但不養羊,上面檢查驗收的來了,10塊錢每只租借每家每戶養的羊,套取養殖補貼,各種打點各種渠道,當然也有因為打點不到位補貼拿不到的,最終欠下高利貸舉家外逃。就這樣,高利貸也就成了農村的一種金融模式,因為農民娶親、看病、蓋房等需要的大額資金沒有正常的渠道借貸,沒有什么可以抵押的資產,只能走高利貸,高利貸就是個死循環,一旦進入沒法跳出,放高利貸的幾年暴富,借高利貸的難以超生。</h3> <h3><b>我</b> 2006年考上大學,帶著戶口來了西安,無知地成了城鎮戶口,2010年畢業后各種原因戶口打回原籍,成了農村的城鎮戶口,沒土地沒住所,掛在鄉政府的集體戶口上,成了一個脫保者,相信這又是一個現象,而非個例。</h3><h3>離家11年,故鄉成了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熟悉一條條山路一座座大山,陌生的是村里的人和事。小學、初中的同學因為沒有上大學早早進入社會,在人民幣大量發行的十年事業有成,買房買車,成了人們夸獎的對象,而我考上大學時也算風光,畢業后卻成了人們心里的平衡物。</h3><h3>畢業這么多年,還完上學的貸款、結婚、生子,而立之年仍是居無定所,上有老下有小,因為年邁的父母無法適應城市的生活,只能成為留守老人,再難也要讓孩子留在身邊,不想讓孩子也成為時代的棄兒,不想讓孩子像我一樣在走出大山的時候那么茫然。</h3><h3>農村出來的我,不只是缺錢,更是缺少眼光、缺少見識,丟了專業就像丟了衣缽的化緣者,跳來跳去不知所終,年到30,細細想來,發現從農村出來的我還是應該回去農村去,還是做個農民,然而,熟悉又陌生的故鄉卻沒了自己的容身之地,一是老家沒有養家糊口的工作,二是放不下秀才的面子。無可奈何只能融入到第三次創業大潮,困難遠比想象中的多,難度也遠比想象中的大,舉步維艱,除了滿懷激情就是咬牙堅持,只愿明天更好。</h3><h3> 后記:家在甘肅,黃土高原,十年九旱,目前還沒有找到適合的經濟農作物,地下水位下降,缺水嚴重,人都往外走,大片土地荒蕪,個人覺得總有一種植物會適合這片土地,并會創造價值,漂泊在外的我時時刻刻想著回到故鄉,但不能兩手空空的回啊……</h3><h3><b> 三十歲的我寫下這篇文章,并不是吐槽抱怨,只是在30歲的感慨,感慨時代的步伐太快,自己跑的太慢。30歲,又是一個起點,擼起袖子加油干,愿明天更美好,我的理想是世界美好。</b></h3><h3> 寫于2017三十歲生日</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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