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鄉(xiāng)愁了無痕

光平子/湖上散客

<h3>　　人類從山野走向村落，再走向城市。村落是離自然最近、離祖先最近的地方。村落的人，世代與山水共居，與草木對話，活著索取有度，逝后入土為安。</h3> <h3><br /></h3><h3> 連接臺門的，是石子街和狹小弄堂。溪流建堰壩，蓄水導(dǎo)流、抑制流速。兩岸有石拱橋交通。橋型優(yōu)雅古老。橋身古藤垂墜。拱圈用打制的青石條，橋面壓巨石。有好事者覺巨石丑陋，推巨石入溪，逾數(shù)月，古橋轟然坍塌。橋身掛滿藤蔓，垂向水面。橋稱永和、永德、安瀾云云。中有叫逗虹者，頗有趣味。</h3> <h3>　　祠堂乃肅穆場所，后廳供祖先靈位，前廳議事重地。作奸犯科者，最嚴(yán)厲處罰要逐出宗祠，其姓名從族譜勾去。</h3><h3> 先祖于南宋末年，從常山縣令任上告老。攜帶家眷，緣河上溯，看中這段山水，乃開山建廬。八百多年過去，二百余戶無一雜姓。有外姓遷入者，住過若干年，均申請改姓，入了本村宗祠。</h3><h3> 學(xué)校是神圣之地。村人識字不多、敬重文化。見到教書先生，皆恭敬問候。村口有石亭，稱字紙亭，用以焚化廢紙。村人相信，紙張著墨即有靈，容不得褻瀆。要把廢棄字紙，拿去點火焚化。后有不肖者，燒祖先靈位、鏟梁柱雕花，砸了石雕字紙亭。</h3> <h3>　　村人重墓地，先人安息，家族才可繁榮。村落最好墳山叫金銀坑。四砂俱全，筆架完美。原先前水微恙。曾祖改溪筑堤、掘地為塘。越明年，墳地玉帶環(huán)抱，方塘如硯。于是風(fēng)水更美，寓意深長。</h3> <h3>　　不同臺門孩子，互相串聯(lián)游戲。游戲多為孩子自創(chuàng)。鄉(xiāng)下孩子的童年，其實不比城里單調(diào)。他們以山野為舞臺、把蟲鳥做玩具。因為玩得肆意，所以多姿多彩。我曾想寫一部《鄉(xiāng)野童玩》的書送給孩子。如今兒子已經(jīng)長大，書卻終于沒寫成。</h3><h3> 村落男孩喜歡玩攻防戰(zhàn)。全村上百孩子，分攻防雙方。劃定疆界，約定規(guī)則，限定武器。武器有水槍、紙銃，更有大殺傷力的沙石、彈弓。臺門為堡壘，街巷為戰(zhàn)壕，爭奪纏斗、進(jìn)退廝殺。直到攻克最后堡壘，俘獲統(tǒng)帥方止。有孩子哭叫、有孩子掛彩，就在臺門乘涼父母，并不為意。一群熊孩子，把鄉(xiāng)村夜晚攪得天翻地覆。刺激火爆，所謂CS者，實乃小兒科也！</h3> <h3>　　如今青壯年，紛飛入城營生，村落頹廢久矣。房屋破敗、臺門坍塌。長者風(fēng)燭殘年，孤獨中老去。遍地蒼涼、滿目哀傷也。</h3><h3> 然于殘壁斷垣之中，吾亦可窺先人背影、憶早年往事，聊以自慰矣。若天下萬千村落，拆舊屋、挖山坡、填池渠、伐古木、毀墳地，村落解構(gòu)已畢，面目全非矣。</h3> <h3>　　父親離開兩年了。想起來宛若昨日。兩年來，心的疼痛，讓我不敢觸碰這個事實。</h3><h3> 感到安慰的是，母親還好。每餐能吃一小碗飯一小碗酒。一見我，還是囑咐在外要吃飽穿暖。父親走了，兄姐們分外細(xì)心照料母親，每日有人輪流陪在身邊。只是，每次聽母親把我錯喊成父親名字，不由內(nèi)心疼痛起來。</h3><h3> 鄉(xiāng)愁是什么？就是父親依然活著的音容笑貌，就是母親衰老孤獨的背影，就是塌了半邊父親來不及修葺的老牛圈，就是水口的老樹溪上的古橋，就是長滿荒草的祖先的墳塋，就是村里不斷老去的鄉(xiāng)親和搖搖欲墜的老房子，就是交織了希望和失望、甜美和痛苦、溫暖和落寞，卻始終濃得化不開的鄉(xiāng)音鄉(xiāng)情。</h3> <h3>　　一個人可以走得很遠(yuǎn)、飛得很高，可以叱咤風(fēng)云、成王敗寇，可以鐵石心腸、快意江湖，可以看破紅塵、清心寡欲。但總會有一點柔軟，一旦擊中，頓時讓你淚流滿面，把你打回到原形。</h3><h3> 這就是我們的鄉(xiāng)愁。</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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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鄉(xiāng)愁了無痕

光平子/湖上散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