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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蔥歲月——知青赤腳醫生訪談錄之三冷明訪談

人在江湖

<h3>一位生長于美國的90后華裔女孩,喜歡鋼琴、游泳,是個典型的學霸。2011年考入美國名校杜克大學讀腦神經專業時,從來不知道"文化大革命、知識青年"這些詞。直到高中畢業,她的中文幾乎是零,到杜克大學才開始學習中文。2014年暑假,20歲的她踏上了一段非同尋常的旅程:這位中文尚不流利的ABC女孩,做了一件讓當代歷史學家汗顏的事情:她只身縱橫中國數省,遍訪近百名知青和知青赤腳醫生,為那一代青春作證,為這些口述的歷史做出了感人的記錄……</h3><h3><br /></h3><h3>青蔥歲月——知青赤腳醫生訪談錄之三</h3><h1> <b> 冷明訪談<br /></b><b> 安娜</b></h1><h3> </h3><h3><br /></h3> <h3><i>第二次和冷明約的時間正好接近北京的下班高峰時間,穿過大半個北京城開車去幾乎是無法想象的事情,因為北京是世界上塞車最嚴重的城市之一,十公里的路開車走兩個小時是非常正常的。于是我只能擠進人山人海的地鐵里,并被這海水一樣的洪流從城北沖向城南的北京電力醫院……</i></h3><h3><i>這位曾在內蒙古西烏珠穆沁旗插隊的北京知青,清瘦而干練,黝黑健康的皮膚和嘎巴脆的北京話絲毫看不出他曾經經歷過的苦難,看上去很容易接觸,卻不像大多數北京人那樣喜歡自顧自地神聊,基本上是問一句答一句。對他的訪談是在一間彌漫著淡淡福爾馬林味道的辦公室里進行的……</i></h3> <h3> 冷明:我是六七屆的初中畢業生,北京五十一中,宣武區的,1968年8月去插隊。(沉默,仿佛陷入沉思)</h3><h3> 安娜:您可以隨便說,就像聊天一樣的。</h3><h3> 冷明:我當赤腳醫生是從1969年開始的。</h3><h3> 安娜:您到哪兒插隊的?</h3><h3> 冷明:在內蒙西蒙西烏旗,全名叫西烏珠穆沁旗,簡稱就是西烏旗。內蒙有西烏旗,東烏旗。</h3><h3> 安娜:你們那批應屆的都去內蒙了嗎?</h3><h3> 冷明:不是,去哪兒的都有,我們那撥就趕上了,趕上去內蒙插隊,我就去了。我們家正好當時一直在挨整,我父親是解放之前的老地下黨,1958年左右被打成反革命了,就挨整了。家里也一直特別困難,都沒工作,我父親后來被勞改,因為被打成反革命和出身不好。</h3><h3> 安娜:您才十五六歲。</h3><h3> 冷明:我走的時候17歲。</h3><h3> 安娜:1967年走的?</h3><h3> 冷明:1968年8月份走的,六七屆畢業。我當赤腳醫生是1969年春天,大隊推薦一批看著稍微老實點的,因為當時正好有一個內蒙古醫學院附屬醫院巡回醫療隊在我們那里,里面有一幫老醫生。文化大革命前地方上根本沒有什么醫院,只有一些喇嘛醫生,實際上就是蒙古中醫,在牧區都叫喇嘛醫生,很象藏醫,但都給打倒了,他們基本不行醫了。當地也是人煙稀少,二個衛生院之間相隔幾乎要上百里地,牧民要看病就要走上百里地,特別不方便。我們插隊那個公社根本沒有衛生院,我們當時在東半部四五個公社才有一個衛生院,只有中心公社才有一個衛生院。所以那時候各大隊特別需要培養醫生,我們大隊就推薦我去了,我跟著巡回醫療隊學了一兩個月,他們騎馬到處給牧民看病,我們就跟著。這些老教授都挺有意思的,牧民也老實,教授給我們講什么,牧民就躺在那兒,衣服解開,教授拿個筆就在牧民身上畫,說這是胃,這是心跳,這個那個……什么病……怎么怎么樣……都在病人身上比劃,所以教學是很簡單的。</h3><h3> 安娜:我訪問別的知青,他們說因為家庭出身不好,不讓當赤腳醫生,您當時沒遇到這個問題?</h3><h3> 冷明:我沒遇到過。在牧區插隊的時候,我是因為出身不好,很多好事是攤不上我的,比如推薦上大學、招工。但這個赤腳醫生是要在當地扎根一輩子的,實際上是特別辛苦,人們最后發現,赤腳醫生其實是特別苦的差事,一個是工作苦,另一個是還不掙錢,收入還不好。北京知青能在那兒真正扎下根的不多,我之所以干那么多年赤腳醫生,也是因為我走不了,家里出身不好嘛。那時候推薦工農兵大學生,第一條你得出身好,所以我根本沒有這個份兒。</h3><h3> 安娜:您在牧區赤腳醫生算是苦的,一跑就是幾十公里?你一直在牧區?</h3><h3> 冷明:對,在內蒙牧區,都是在牧區。</h3><h3> 安娜:您做牧區赤腳醫生是不需要放牧的,是嗎?牧區知青做赤腳醫生的多嗎?</h3><h3> 冷明:對,不需要放牧。做赤腳醫生的不多。因為沒有幾年,我們那里過了兩三年內蒙古建設兵團就來了,大多數知識青年都上兵團了,剩下的就開始有上大學的,有開始辦病退的,四、五年慢慢的都走了,真正留在牧區的特別少,沒有幾個了,可能就有兩、三個,三、四個吧。</h3><h3> 安娜:您做赤腳醫生是怎么開始的?</h3><h3> 冷明:做赤腳醫生一開始還是按照當時全國的標準,你赤腳醫生,就是不脫產的,但又不能讓你去放牧,有時候也讓我們跟著打過石頭,也挖過井,干點零活,因為牧區除了放牧也沒有太正經的活,偶爾的干干。實際就這樣我也干不了那個活,他們也發現了,我干活也不行,也就是看病。那時候還稍微鉆研鉆研,在牧民里面算是有點文化,而且肯鉆研一點,拿本書肯鉆研,大伙逐漸認可了,有什么病都去找你了,基本就脫產了,后來兩三年之后就完全脫產了。</h3><h3> 安娜:你們是叫旗,還是叫隊,最小的叫什么?</h3><h3> 冷明:最小的叫隊,牧業大隊。</h3><h3> 安娜:多少人?</h3><h3> 冷明:五百人左右。</h3><h3> 安娜:就您一個醫生?</h3><h3> 冷明:對,就我一個,一開始還有一個女知識青年當赤腳醫生,她兩年以后到兵團去了,就剩我一個。</h3><h3> 安娜:那就是事很多?</h3><h3> 冷明:多,關鍵是得到牧民認可。因為我一開始跟巡回醫療隊學的就是西醫,西醫就得真刀真槍的動,尤其那天座談會談到了接生,接生是牧區的第一難關。我當赤腳醫生前只學了兩個月,那年正好18歲,第一個病人就是為一個婦女接生,處理的還挺好。她產后出血、子宮乏力,打的藥,那時候用的麥角新堿,那時候沒有縮宮素,用麥角新堿,孩子出來的挺好。回去跟醫療隊那個老師一說,挺好,挺好,你處理的挺好,挺有信心的,還行,所以牧民也逐漸的認可你。</h3><h3> 安娜:您以前從來沒有接生過?</h3><h3> 冷明:沒有,十七八歲,中學畢業了,文化大革命,1966年開始文化大革命,實際我們就上了一年多點的中學,就開始胡鬧,到處打架了,瞎跑了,玩,一幫小伙子到公園里瞎鬧騰,就是這樣。到那兒是實在沒有辦法了,生活最后逼的吧,知識青年逐漸的也都走了,我們一家子被轟到農村去了,我父親、母親、弟弟妹妹轟到四川農村,也沒有吃的,沒有喝的。我倒要為他們著想了,想著掙點工分,掙點錢,貼補他們,因為他們沒有吃的就有可能餓死,這是具體的。</h3> <h3> 安娜:您父親祖籍四川的?</h3><h3> 冷明:對。</h3><h3> 安娜:之后來到了北京?</h3><h3> 冷明:不是,他從小就在那兒,我爺爺在清末民初就到北京了,我爺爺還是一個民國的將軍。</h3><h3> 安娜:父親自己其實是北京人。</h3><h3> 冷明:對,實際就是北京人,因為我爺爺死的早,家里面就逐漸破落了,解放前頭幾年我父親參加地下黨,參加共產黨地下黨。一解放,在公安局又待了幾年,還是老偵察員,那時候政治偵察員,反間諜,還是挺好。結果,可能還是有些領導看不上他,加上當時有一政策,要對參加地下黨的人逐漸淘汰,更要把他們淘汰出公安系統。再加上有一些人誣告的,有一些人嫉妒的,有的人早年還被他抓過,于是他們就這個那個的,說他貪污了,特務了,雖然最后調查都沒事,沒事也不行,你也得離開公安系統。離開以后他到工廠,工作一開始也挺好,最后也是因為跟廠長鬧點別扭,現在想都是很小的事,最后就被打成反革命了,一下就完了,實際說起來很簡單的事,但一生很痛苦。</h3><h3> 安娜:您在做赤腳醫生的時候,日常的病種都要看?</h3><h3>冷明:都要看,所以我當赤腳醫生為什么很快能得到牧民群眾的認可,內外婦幼沒有不看的。婦女病不用說了,第一接生,很快的,我雖然很年輕,但是大伙很快信任我了,包括那些都是年輕的媳婦,孕期的體檢。因為我年輕,也不愛跟他們逗笑話,比較正經,他們就比較信任我,和牧民關系挺好的。包括具體接生,處理這些難產,因為我老看書,各種難產案列都看,在運用到實踐處理還挺好的。比如說胎盤滯留了,要是蒙醫或者當地的醫生就不知道怎么辦了,只能等著,或者是出血,或者運到一二百里地。冬天,那時候什么車都沒有,只能是牛車和馬車,很危險,所以以前死產婦是經常的事,經常有,很多小孩沒媽了。</h3><h3>從我當赤腳醫生后,我們那個隊產婦再也沒有死過,起碼在這方面我還行。還有那里傳染病特別多,因為牧區不太講衛生,一個一個的蒙古包,牧民又喜歡串門,到你們家也吃,到他們家也吃,那時候最多的傳染病就是麻疹、百日咳。現在我們知道怎么免疫,打疫苗,而且基本上消滅的這幾種傳染病,但那時候常常大流行,特別厲害。一兩年一個大流行,小孩,包括成年人,那疹子出的啊,高燒不退。那些當地的醫生他沒經驗,也不知道怎么辦,在我看來就是對癥治療,一般的高燒后容易感染肺炎,我那時候發現,從臨床上我就發現了,最好的藥就是青霉素,雖然很貴,但沒有副作用,而且是立竿見影。真是感染肺炎了,輸點液,打點青霉素,三天馬上好了。所以牧民也特別佩服你,這么重的病,小孩都快死了,馬上搶救過來了,也就很容易得到牧民認可。像輸液扎針,我很熟練,拉痢疾了,腸炎了,我給你補點液體,就很容易好了。</h3><h3> 安娜:什么科都做?</h3><h3> 冷明:什么科都做。</h3><h3> 安娜:手術呢?</h3><h3> 冷明:在大隊的時候當然做一些簡單的,比如長個膿腫,包括有的婦女乳腺發炎了,那個沒有治,只能是排膿了,看個書怎么切開,切開做個引流,很容易也就好了,身上長個膿腫,這些都沒問題,簡單的。</h3><h3> 安娜:闌尾呢?</h3><h3> 冷明:闌尾是后來我到衛生院以后做的,手術沒做,做不了,因為那個還是比較什么的。</h3><h3> 安娜:有人說在內蒙他們習慣在外面生孩子。</h3><h3> 冷明:對,一開始牧民是有那個習慣,牧民婦女生孩子以前都不在蒙古包里面生,都要在蒙古包外面,有一個接牛犢的圍子,拿柳條編的,特別大的,這么高,可以圈成一個圓圈,接牛犢用的一個圈,拿這個圈擋風用的,下面鋪點爛氈子,擋點風,甭管冬天夏天都在那里生。我們去了以后,包括巡回醫療隊也做了一些好事,使勁宣傳:說哪能不把婦女當人看,好家伙,那么冷,會生病的啊,都讓她們到蒙古包里生,包括到我在那時候也是這樣宣傳的。說如果在外面生,一句話我們不管,你在外面我們就不管,當然那是不可能的,真在外面生我們還是得管。好在牧民都比較聽話,后來都挪到蒙古包里生了。當然在蒙古包里生要在緊邊上,下面鋪上舊氈子。</h3><h3> 安娜:聽說還有風俗是生孩子不讓醫生看。</h3><h3> 冷明:對,一開始是這樣,是不讓人看,尤其是婦女看你年輕,一個小伙子,她一開始也不認可,是不讓看,用大蒙古袍給蓋著。實在快生了,我說快生了,你趕快脫吧,褲子脫了,實在快生了,羊水破了,胎頭都開始露了,這才讓看。包括有些難產的,她生不出來的,沒辦法了,就讓你下手,都是這樣,逐漸的在接受你,一開始不讓你看,最后逐漸的慢慢就好一點了。包括有些難產的,要用胎頭吸引器,胎頭吸引器看似很簡單,實際很解決問題,有些他就是出不來頭,你要做點側切,用胎頭吸引器,把胎兒給吸出來。像這些事情后面就好多了,牧民也是大伙互相傳,說他接生挺好,你看那誰媳婦生不下來,他怎么怎么樣,就生下來了。開始時,誰家要生孩子了,他們就著急,牧民們趕快騎著馬,要到一百里地以外的衛生院去請醫生,你想請醫生回來得什么時候了。所以大多數情況下那兒已經準備快馬請醫生了,這邊兒產婦的情況也實在沒轍了,只能讓我動手處理了。最后通過慢慢的,牧民一看我做的還挺好,大部分都能搶救過來,所以他們也認可了,也都對我另眼相看了。</h3><h3> 安娜:知青下去以后改變了牧民的習慣和想法,比如他們的衛生,或者他們以前的習慣,是不是有改變?</h3><h3> 冷明:這肯定是有,這個改變一個是知識青年到那兒,然后兵團又去了很多人,解放軍,兵團戰士,包括巡回醫療隊,去的漢人很多了。因為以前牧區特別封閉,牧民一句漢話都不會,全部都是蒙古話,完全不懂衛生是怎么回事。</h3><h3> 安娜:您怎么溝通的?</h3><h3> 冷明:去就得學,一句一句的學,反正我就是急用先學,我需要什么,學什么。</h3><h3> 安娜:用蒙古話溝通沒有問題?</h3><h3> 冷明:溝通沒有問題,你讓我長篇大論的說我說不來,溝通生活常用的語言還可以。</h3><h3> 安娜:您在那兒待了幾年?</h3><h3> 冷明:我在大隊待了11年,一直到1979。</h3><h3> 安娜:待了11年?</h3><h3> 冷明:11年赤腳醫生,赤腳醫生就是從頭做到尾。</h3><h3> 安娜:11年是很長的時間。</h3><h3> 冷明:當然很長了。1979年十一屆三中全會開了之后,我父親的問題才平反,我們一家子回到北京,知識青年那時候也開始落實政策了。但是回北京也很困難,因為我娶的是當地的媳婦,這種情況的知識青年都是在當地給安排工作。我在當地當赤腳醫生稍微有點名氣,各個醫院也樂意要我,好幾個醫院說你要樂意來都可以來,中心衛生院什么的,這個那個的。我說算了,我插隊那個公社叫白音花,我說我就到我們那個公社算了。現在白音花是一個比較大的煤礦了,現在叫蘇木,我們那兒是公社,后來也叫蘇木了。后來我就到那個衛生院了,在那個衛生院又待了11年,在內蒙一共22年,1990年才回的北京。</h3> <h3> 安娜:1990年退休以后?</h3><h3>冷明:不,1990年國家又出了一個不成文的規定,象我這樣的情況可以回京。在1990年以前,我孩子也比較多,我有三個孩子,上小學都送回北京了,我父母在這兒給照顧,就我們兩口子在內蒙,我在醫院。</h3><h3> 安娜:孩子都在北京工作?</h3><h3> 冷明:對,1990年我們戶口都回來了。</h3><h3> 安娜:您那時候有這么多孩子的很少。</h3><h3> 冷明:對,但是牧區還是有,我們那邊有兩三個孩子的好多。</h3><h3> 安娜:您夫人是蒙古人嗎?</h3><h3> 冷明:我愛人不是蒙人,是漢人,她是農區的,有點距離,離我們那兒二百里地,巴林左旗。我去白音花公社衛生院的時候,那個衛生院也是后來成立的,有一個院長也已經癱了,也有病,只有一個復員軍人,有兩個剛中專畢業的醫生,他們的醫療經驗,還不如我這個赤腳醫生呢。我去了以后,很快就把這個衛生院打開局面了,上面很快讓我當了院長。我把衛生院建設成了我們當地的一個各種手術也都能做的衛生院,什么闌尾炎啊,絕育啊都能做,影響也挺好的,有十來個人了,十來張床,牧民也樂意找我。病人多的時候住不上醫院,我們就在衛生院前面搭一排蒙古包,給他們臨時住,各地的牧民都喜歡找我看病,我跟牧民的關系一直挺好的。改革開放之后,我們家養了不少牲畜,最多的時候養了一百多頭牛,收入也不錯,工資雖然很低,這個收入還是挺好的,跟牧民關系一直都挺好的。</h3><h3> 安娜:羊有嗎?</h3><h3> 冷明:也都有,別的就不多了,羊有幾十個,牧民們幫著放。</h3><h3> 安娜:牲畜是你管還是太太管?覺得苦嗎?</h3><h3>冷明:太太管,后來她管不過來,還要雇人。赤腳醫生那一段經歷,假如說生活,赤腳醫生那一段是最苦的,包括各地的赤腳醫生也是,掙的工分都是特別低的,就是不會給你整勞力的工分,像農區有很多會給你一點補貼,比如你干農活可能10分,一天給你3分、5分的補貼,像我們專職的也難掙到全工分10工分,一般七八個,八九個,就是這么給的。</h3><h3> 安娜:10分是多少錢?</h3><h3> 冷明:我們牧區那時候收入還挺好的,10分像我們大隊能掙一塊五毛錢。</h3><h3> 安娜:那很高了,聽說那時候很多地方都是三毛錢。</h3><h3> 冷明:是高,我為什么要在那兒待那么多年?因為這個工資我要養活一大家子,包括我父母弟妹,我們一大家子都靠我這個活著呢。</h3><h3> 安娜:您是老大?</h3><h3> 冷明:我有兩個姐姐在北京,我下鄉,弟弟妹妹都到農村了。</h3><h3> 安娜:后來都回北京了?</h3><h3> 冷明:后來都回了,平反了,都回來了。</h3><h3> 安娜:您在做赤腳醫生的時候有沒有什么比較好玩的經歷,或者記憶深刻的經歷?</h3><h3> 冷明:我那時候就是整天要騎著馬。</h3><h3> 安娜:那騎技一定很好?</h3><h3> 冷明:那是!我有五匹馬,因為一年365天整天要騎在馬背上,在牧區馬是赤腳醫生唯一的交通工具。</h3><h3> 安娜:就是馬背上的醫生。</h3><h3> 冷明:是,每天都要走,不間斷的。</h3><h3> 安娜:最遠的病人要走多遠?</h3><h3> 冷明:至少要走一百多里地。冬天走場的時候,牧民要搬到二三百里地以外,我也跟他們走,住在牧民家,跟著一塊走。</h3><h3> 安娜:那您得走兩三個月?</h3><h3> 冷明:對,三四個月呢。</h3><h3> 安娜:牧民經常要轉移草場?</h3><h3> 冷明:對,雖然不是年年轉,但經常走場。遇到下大雪的季節,就是在我們西烏旗這里下大雪了,牲口待不住了,沒吃的了,我們就往東南方向,叫扎魯特旗那邊走場,那是別的旗,很遠了,那邊雪比較小,牧民們整個家都搬過去,過一冬,然后清明過了,再回來。</h3><h3> 安娜:您跟他們一起走?</h3><h3> 冷明:我跟他們走。</h3><h3> 安娜:您也有一個蒙古包?</h3><h3> 冷明:沒有,我就住在牧民家。</h3><h3> 安娜:也就是說整個大隊人馬是流動的?</h3><h3> 冷明:對。</h3><h3> 安娜:您在西內蒙古還是東內蒙古?</h3><h3> 冷明:在西內蒙,錫林郭勒,我們那兒叫西烏旗,那天有一個說待25年的,他是東烏旗的。1977年冬天內蒙是最大的雪災,百年不遇的大雪災,那一年牧民也是走場,要走到兩三百里地以外,那年我跟著。有一個牧民小伙子,20多歲,最后也不知道什么病,發高燒,高燒不退,十幾天,我在蒙古包里每天給他輸液。按說輸液后發燒一般的都會好點,但結果他好多天也不好。那時候什么車都走不了了,那場雪,糧食都要靠解放軍用飛機空投,什么車都走不了,大馬力拖拉機也都走不了。那個時候牧民們也實在沒辦法了,他們也是比較信任我,就說我們就信任你了,你看著辦。牧民這么說,我只能盡全力了。那年冬天我們走了十多天,從我們那兒實際上每天走不了多少路,也就三四十里地,牛車特別慢,雪特別深,有的地方雪還要鏟,很久才走到扎魯特旗一個林場。好在他們林場有一個衛生室,有一個大夫,經過一路的治療,最后這個牧民總算保下了一條命。十幾天高燒,最后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病,真是挺危險的。內蒙的冬天那個冷啊,每天我帶著輸液用的藥,輸液的大瓶子,拿大皮褥子包起來,再擱在箱子里面,但怎么包都不行,到一個地兒住下來以后,一打開那個瓶子都成冰坨了,要把這個冰坨瓶子擱到火邊慢慢烤化了,再給病人輸液。剛才說的那個病人那十來天每天輸液,都是這樣烤化了才給他輸液,而且每天量著體溫,一直個高燒40多度,挺怪的,最后也不知道什么病,那時候也沒什么水平。</h3><h3> 安娜:最后活了嗎?</h3><h3> 冷明:最后活下來了,走了十來天,到扎魯特旗一個林場,有一個衛生室,有一個大夫,他們稍微有一點好的藥,又輸液打針,這才好。那次挺危險的,包括我們跟著走的人也都特別危險,那個雪特別的深,什么車都走不了。</h3><h3> 安娜:藥都是大隊買的?</h3><h3> 冷明:像我們那會兒赤腳醫生能干下去,原因之一就是我們的收入還可以,相對農業區,牧區比較有錢。我也聽很多赤腳醫生說過,他們也就是拿點草藥配配給病人喝,拿針灸扎幾下,說點難聽點的就糊弄糊弄。沒有醫生,只能糊弄糊弄,是死是活就是他了,你要腰疼腿疼扎上就好點,但你真正要治病還必須得大隊有錢,有錢才行。像我們那兒大隊也知道赤腳醫生的重要性,他也知道別的醫生指望不上,大隊總要出點錢,出那么幾千塊錢,讓我們出去到醫藥公司去買藥。一開始說是合作醫療,實際合作醫療根本沒成功過,它的錢特別少,大伙吃藥打針根本不夠用。比如他給我兩千塊錢的藥,這個藥你想想,我在馬背上叮朗咣當的,這些藥片最后都成藥面了,該扔的扔,注射的藥也都震碎了,加上有的牧民還不給錢,有的個別賴帳的,怎么合作醫療?牧民們雖然比別處有點錢,但他也還是沒有錢,都要靠年底再還賬。所以兩千塊錢的藥,過一段時間就沒了,最后跟大隊說沒藥了,大隊總的來說還不錯,再給兩千塊錢,你再接著買藥。就是這樣,我們赤腳醫生必須在大隊有投入下才能進行下去,要不根本進行不下去。</h3><h3> 安娜:合作醫療出的錢不可以?</h3><h3> 冷明:合作醫療就辦了一兩年,那個根本就辦不下去。一開始名字叫合作醫療,比如大隊出兩千塊錢,牧民們自費一部分,說是合作醫療,但是這個錢你根本就收不回來,個人也不愛給,這個藥也損耗特別大。但是大隊能養活,把赤腳醫生給點工分養活下去很不容易了,也就是在牧區。很多農區我后來也聽說了,根本不行。要是沒有投入,靠我采草藥收入,那是胡說八道,那根本不能治病,一個也來不及。包括針灸,一開始我也學過針灸,偶爾扎扎,最后一看這個針灸也不過是糊弄事,你真腰疼、腿疼、頭疼扎扎還管用,別的根本不行,有的傳染病、疾病,肺炎,包括感冒發高燒了,根本沒有用。</h3><h3> 安娜:涉及到細菌病菌的病沒有用?</h3><h3> 冷明:是,根本就沒有用。 </h3><h3> 安娜:您主要還是用西藥?</h3><h3> 冷明:對,主要還是西藥,草藥只不過對外宣傳是可行的,那時候中國就愛對外宣傳,赤腳醫生用草藥產生什么奇跡了,是對外瞎宣傳,實際上草藥不行。包括現在對中醫的一些看法也是。</h3><h3> 安娜:聽說那個針灸麻醉表演,說是打了麻藥?</h3><h3> 冷明:對,包括大醫院麻醉都是,都是捻著這個針灸,但起碼都打了麻藥,大醫院都做假,說是針灸可以麻醉,實際都是假的。為什么后來都不用了,很多都是假的,都是瞎吹的。包括現在對中醫的一些看法和爭論也是,真真假假。中醫中藥是中國的一個大產業,你要都給它否認了,那么多人就沒活路了,涉及的人太多了。</h3><h3> 安娜:中醫還是扮演中醫的角色?</h3><h3> 冷明:對,實際上很多中醫療法大多數是心理層面的,包括牧民,包括咱們現在看病也是,我要找一個好大夫,沒看呢,就先好三分了,大夫一說沒事,馬上心理就好了。當時我們在牧區很多時候也是扮演這個角色,牧民他信任你,讓你一看,沒事,你這個病沒什么事,你怎么怎么著,他心里馬上就放松了,覺得真是神醫。牧民挺有意思,好醫生他們都叫神醫,就是菩薩醫生,他們也背地里管我叫神醫,找我看病的越來越多。</h3><h3> 安娜:那時候你接生過多少孩子?幾百個?</h3><h3> 冷明:幾百個肯定是得有,具體數我也沒記,幾乎當地的接生都要找我,他們都還信任我,包括后來到衛生院以后也是,那些學校畢業的學生也根本不行,偶爾有些大夫技術真是不行。</h3><h3> 安娜:衛生院是幾個大隊的?</h3><h3> 冷明:衛生院一共是四個大隊的,有兩千多人。</h3><h3> 安娜:那時候很忙吧?</h3><h3> 冷明:那時候忙,衛生院等于就是政府設的公立醫院,那個忙。所以我那時候干的,我說我再也不想當大夫了。在大醫院,你可以值夜班輪流的,在我們那兒,就你一個人,就得白天黑夜的搶救別人,就你一個人干,那個太累人了。赤腳醫生那時候是沒辦法,我最多的一次七天七夜騎著馬在看病,一家看完了,緊接著一家再找你,看完接著走下一家,又累又困,人真受不了了。最后到一個牧民家搶救一個小孩,那個小孩搶救活了,也挺好的,他們就把我藏起來了,把我的馬藏到棚里面,別人看不見,看不見就找不到我,把我藏起來,休息了一兩天,特別那個。</h3><h3> 安娜:后來再回去過嗎?</h3><h3> 冷明:回去過。</h3><h3> 安娜:他們還認識您嗎?</h3><h3> 冷明:認識,我去年還回去了,剛回來的時候回去過兩次,間隔了好多年沒回去,我去年回去過一次。</h3> <h3> 安娜:現在通火車了嗎?</h3><h3> 冷明:有拉煤的火車,直接到不了那兒,我坐車先到巴林左旗,我親戚開著車去接我。</h3><h3> 安娜:這次去了之后感覺怎么樣?</h3><h3> 冷明:現在作為具體鄉下沒有什么太大的改變,但大多數牧民現在都集中到城鎮了,到縣城了,比如生孩子不允許在家里生,都要到縣城婦幼保健所,集中生。上學校也都集中在縣城里面的學校,小孩也不用到處跑了,所以就好多了。但你真正在鄉下得病還是不行,鄉下的醫院還是很遠的,因為牧區人煙稀少,不可能為你設置什么。現在所謂鄉村醫生在牧區也幾乎是不存在了,因為鄉村醫生,包括以前,包括現在,他都是不掙錢的,你靠國家的定價,根本維持不了最基本的生存。我們那里最早有一個赤腳醫生是當地的牧民,人家最后不干了,就一心放牧,改革開放以后一心放牧,都發財了,過的特別好,真正靠赤腳醫生還特別窮,真不行。一個牲畜能賣多少錢,一千、兩千的,赤腳醫生一年下來才掙一千多塊錢,所以那個是沒法比的,太差了。鄉村醫生到現在也很難發展。</h3><h3> 安娜:他們牧民還在走來走去嗎?</h3><h3> 冷明:沒有,現在牧民沒有游牧了,把草場都分了,你們家就是這塊,還拿網圍欄欄起來,我們家是這一塊,他們家是那一塊,根本就走不了。牲畜也定數了,也不讓你多養了,你五口人,最多就養一千頭,不能超過太多,他是多少,五百就是五百,還是不一樣。當然比以前的生活還是好多了。</h3><h3> 安娜:那得分牧到戶了?</h3><h3> 冷明:對,現在都是自己的了,以前是大隊,以前為大隊放羊,都是集體的,現在牲畜都是個人的。</h3><h3> 安娜:放牧是個重體力?</h3><h3> 冷明:是個重體力,太辛苦了。尤其我們在那兒的時候,常人受不了那個罪,冬天刮著暴風雪,根本就看不見,冷的說心里話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熬過來的。其實那時候我也瘦,也怕冷,但是人到這時候就沒有辦法了,也得受,我那時候臉上凍的都流膿水,凍的,給馬備鞍都根本備不了。好在我干這個醫生行當,牧民一個個很尊敬你,因為你是來給他們救命的,他們也特別照顧你,來了之后牧民會把馬鞍子給你弄好了,馬兜袋給你系上。我印象深刻的是,冬天我備上馬鞍子,給馬戴馬嚼子,我這個根本戴不上,手只要一暴露在空氣中就僵了,我手一僵就容易休克,我有這個毛病,失去知覺了,所以我就怕這個,就戴不上這個馬嚼子,兩下戴不上,牧民他們最后也知道。最后慢慢的我也有點資格了,到哪兒了,往人家家一坐,也不管了,牧民都給你弄好了,那個冷是根本受不了的,太可怕了。</h3><h3> 安娜:最多零下40度?</h3><h3> 冷明:夜里肯定得有零下40多度,迎風走,凍的啊,根本沒法忍受。我要走就是先看好哪家到哪家最短距離,有幾千米或者幾里地,從這兒趕快跑到那家,趕快下馬進去烤,把鞋脫了烤腳,這種冷是最可怕的。當然衛生什么也是,到那兒都不顧了,穿一個大皮的,就是羊皮縫的大蒙古袍,到哪兒它也當被窩了,裹起來,上面再壓幾個大皮的,就是這么睡覺。</h3><h3> 安娜:那時候回不了家的?</h3><h3> 冷明:對,身上長滿了虱子。</h3><h3> 安娜:牧區虱子很多?</h3><h3> 冷明:多啊,那時候特別多,那時候身上隨便一摸就摸出一個虱子。</h3><h3> 安娜:頭上都是虱子?</h3><h3> 冷明:對,滿頭都是虱子。</h3><h3> 安娜:它真是咬你,真是吸血?</h3><h3> 冷明:對,虱子跟別的寄生蟲不一樣,你們不知道,虱子多的時候真是不咬,感覺不是太出來,虱子咬人不疼。像我也對什么不太敏感,也不過敏,所以也無所謂,那些牧民也習慣了,可能越臟的人越不過敏,它不像蟣子,跳蚤,扎完了,又癢癢,那個過敏,那個難受,還有臭蟲也是。牧區沒有跳蚤和臭蟲,只有虱子,虱子不咬人,它有這個好處,那個還可以。除了臟,看著惡心,偶爾回到自己屋里,回到自己家里面脫下來,拿開水燙。</h3><h3> 安娜:您沒教他們如何講衛生?有知青說在鄉下教小孩怎么刷牙,怎么洗澡,這個有沒有?</h3><h3> 冷明:洗澡牧民那兒根本沒有條件,只有剛出生的小嬰兒洗。小嬰兒怎么洗呢?走場的時候,當然走場的時候水更缺了,拿點雪,化出來一鍋水,拿著喝茶吃飯的小瓷碗,一人一小碗,這就是你早上洗臉的。人家牧民舀那么一小碗,媽媽吸一口水到嘴里面,給這個嬰兒光著屁股,這么一提嘍,噗一下,往身上一噴,連頭到身上噴這么幾噴,就洗澡了,這就行了,一擦就行了。大的根本不行,小嬰兒要搬家走場怎么走,就是把一塊皮子上面縫點布一類的東西,上面是沙子,用鏟牛糞的小鐵鏟,放在牛糞爐子里面,把鐵鏟燒紅了,再拿這個鏟子在涼沙里面反復的和,這個沙子就熱了,摸摸正好溫和了,把沙子鋪平了,把嬰兒放在沙子上面躺著,拿皮子一包,拿繩子一勒,小嬰兒就這么老老實實的躺著,露著一個小臉,放在篷車里面。那個牛車有篷車,氈子圍起來的篷車,倒不透風,稍微暖和一點,嬰兒就放在那里。</h3><h3> 安娜:您的小孩也是這樣嗎?</h3><h3> 冷明:不是,我沒說嗎,放牧這種事誰也受不了這個罪,我們那時候說心里話,到哪兒還是吃現成的,只不過凍的跟什么似的。我們成家都住在大隊房子里,都是固定的,走場是牧民的生活。后來成家以后,說句難聽的,蒙古包能不住就不住,因為那種冷實在受不了,那種冷,那種臟。</h3><h3> 安娜:您現在還騎馬嗎?</h3><h3> 冷明:現在是不騎了,這么幾十年沒騎了,哪敢騎啊。而且騎馬是最累人的,顛啊。</h3><h3> 安娜:您說他們得肺炎或者感冒,沒有做預防的?</h3><h3> 冷明:沒有,當時牧區為什么傳染病特別多,那時候赤腳醫生也有任務,打預防針什么的,但是沒有這個條件,一個是交通不行,二是藥品供應不足。而且藥拿來以后,那時候人也認識不到,比如他拿這個麻疹疫苗來了,春天拿來了,我5月份開始打了,過半個月、一個月再打第二針,牧民又集中不起來了。好容易這次集中三個孩子,下次沒準就來一個,下次又找不到了,你這一個疫苗,一支疫苗打開之后,比如一個大隊30個孩子,只給你五支疫苗,你見五個孩子打五針就沒有了,所以這個條件根本沒有。而且這個又不掙錢,牧民又不集中,根本沒法做。那時候傳染病為什么特別多就是在這兒,現在好了,都集中到縣城去了,強制性的生孩子必須上我這兒生,牧民也知道了,好像都不要錢,說生孩子都不要錢,照顧他們,上學也是。</h3><h3> 安娜:那天是您說的還是誰說的?一個針頭打一村的人,打疫苗。</h3><h3> 冷明:不是我說的,我那時候打針還稍微講究一些那個,我會拿好多針頭,用小鐵盆,會給他們煮了,或者一人一個,起碼第二個人我拿酒精擦擦。真是有這樣的,一個針頭,好幾十個人扎下去了。</h3><h3> 安娜:那時候也很少有病的?</h3><h3> 冷明:對,有病就傳染了,那時候條件就是這樣,太簡陋了。</h3><h3> 安娜:您孩子有繼承您的嗎?</h3><h3> 冷明:沒有。</h3><h3> 安娜:一個都沒有?</h3><h3> 冷明:沒有。</h3><h3> 安娜:都沒有學醫?</h3><h3>冷明:沒有學醫的。</h3><h3>安娜:現在您是反聘的?</h3><h3> 冷明:對,這是醫院反聘我。我回來以后是在豐臺勞動局,豐臺勞動局那幾年醫療保險需要人,懂點醫務的、醫療知識的人,后來我就去那兒了,退休也在那兒。在這家醫院也是管醫療保險,比較熟。</h3><h3> 安娜:您當時做赤腳醫生是不是對醫學有興趣?</h3><h3> 冷明:沒有,說實在也沒什么興趣,純粹為了混一口飯吃。因為像我這樣體力活也干不了,放牧更放不了,放牧那種苦根本不行,所以只能當赤腳醫生。</h3><h3> 安娜:您還是那么認真的做醫生,有的人說我沒興趣,我就隨便做。</h3><h3> 冷明:這個怎么說呢,包括到衛生院以后,也沒有什么別的能力,既然干上這一行了,倒是肯吃苦,訂了好多雜志、醫學書,那時候也有錢買,全靠自己學習,通過考試,醫師資格考試,都是這么學下來的。</h3><h3> 安娜:還是非常勤奮的。</h3><h3> 冷明:所以我一回北京,說心里話北京這點活兒跟玩似的。</h3><h3> 安娜:現在的醫生知識很窄?</h3><h3> 冷明:對,像我們這里都是大學畢業,但是他們很多理解能力跟實踐能力還是很那個,尤其是吃不了苦。</h3><h3> 安娜:您做醫生的時候孩子是哪一年生的?</h3><h3> 冷明:大女兒是1976年生的。</h3><h3> 安娜:那時候還在隊里?</h3><h3> 冷明:對,三個孩子都在大隊生的。</h3><h3> 安娜:現在都有孫子輩了?</h3><h3> 冷明:都有了,三個都有了。</h3><h3> 安娜:現在感覺跟過去完全天翻地覆?</h3><h3> 冷明:那當然,他們過的都挺好。</h3><h3> 安娜:您過的也挺好?</h3><h3> 冷明:對,我也挺好。</h3><h3> 安娜:沒想到會有今天這樣?</h3><h3> 冷明:那當然,那真是沒想到,真是天翻地覆。包括很多知識青年,我們朋友、親戚都認識我,他們說沒想到,我等于從地獄一下上天堂了。因為我現在過的,說難聽的是我們所有認識的知識青年里面,假如以我公社為例的話,是過的最好的,這是他們沒想到的。很多知青回北京很早就回來了,到工廠當工人,但是早早的就下崗了,失業了。</h3><h3> 安娜:聽說很多回來沒有工作?</h3><h3> 冷明:對,沒有工作,找不到工作,好容易有個工作,爹媽下去頂替,但是早早下崗,提前退休,很多這樣的,都是挺慘的。包括有幾個工農兵大學回來的,也是不行,到企業里面去,都是不行。</h3><h3> 安娜:您命好。</h3><h3> 冷明:說起來成笑話了。</h3><h3> 安娜:這是您的命運,很多事情是自己掌握不了的。這有個文件需要您簽一下,一個知情同意書,就是您同意我用您的訪談資料做研究資料或出版,同時也說明這個故事不是我編的,您也不是在被強迫的情況下講的。</h3><h3> 冷明:行。</h3><h3> 安娜:想想您真是不容易。</h3><h3> 冷明:那是,我們這一代人。</h3><h3> 安娜:這些話跟孩子講怎么樣?</h3><h3> 冷明:他們不太愛聽我們,他們當然也知道點,他們有他們的生活,都各過各的。</h3><h3> 安娜:您有沒有想把這段歷史寫下來?</h3><h3> 冷明:我出版過一個小說,因為我手頭沒那個書了,所以也沒法給。</h3><h3> 安娜:下次給我。</h3><h3> 冷明:叫《為了你走遍草原》。</h3><h3> 安娜:是用您真名字寫的嗎?</h3><h3> 冷明:對,一上網就能查到。一個長篇小說,七八十萬字。</h3><h3> 安娜:沒有寫個回憶錄,應該寫個回憶錄。</h3><h3> 冷明:我在新浪有個博客,也是我的實名博客,有些回憶錄在那上面寫的。</h3><h3> 安娜:好的,那太麻煩您了。</h3><h3> 冷明:沒事。</h3><h3> </h3><h3> </h3><h3> (結束) </h3><h3> </h3><h3> </h3><h3>訪談時間:2014年5月24日、6月16日</h3><h3>訪談地點:北京市西城區月壇賓館、北京市宣武區北京電力醫院辦公室</h3> <h3><b>訪談者簡介:</b></h3><h3><b>安娜,1993年生于美國德克薩斯州理察遜市,美國杜克大學腦神經學榮譽畢業生,現就讀美國杜克大學研究生院。</b></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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