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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潔:分不清的回路

→創緣☆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一 回鄉</div><div> 再一次走在二郎廟村的時候,我第一次驚異地發現這個村子竟然風景如畫。用手機隨手而拍的村莊,處處都是青翠可人的樹木。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不知道自己還要時隔幾年才會回來一次,或者,我甚至不確定還會不會再回到這里。</div><div> 一路往寺姑河邊我家的老房子進發。曾經這一面坡地,四處炊煙裊裊,而今卻處處人去樓空,沿路的住戶要不就是一把鐵鎖緊緊掛在大門上,要不就是緊緊地關著門,我甚至還特意跑到一戶人家的門口去敲門。不知道為什么,我特別渴望可以看到故鄉的熟人,哪怕只是打個招呼也好,似乎我千里迢迢坐了二十四個小時的火車,又坐了近兩個小時的汽車才回到這里,只是為了跟我熟悉的鄉鄰打一聲招呼,可我在路上居然沒有遇到一個鄉親。后來,就在我快放棄的時候,卻看到在路邊雜草叢生的土地深處,有一個人正揮著鐮刀,不知是在割草,還是在干著什么,總之有種突兀的怪異感,那種感覺一涌出腦海,就讓我瞬間切斷想了要仔細看清楚的想法。</div><div> 我一路東張西望,不知道自己在尋找什么,總覺得它多了什么,又少了什么,一時間腦袋蒙蒙的。這路都有些看不清了,我才意識到,這條路已幾乎形跡難辨,已是無人行走的模樣。魯迅先生曾說,這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而今我卻看見這曾行走十多年的路,這村莊里我曾無比熟悉的路,在我一出生就知道的路,以為此生甚至生生世世它都會自然而然存在的路,才短短幾年光景,就因為無人行走而形跡難辨,并正在漸漸消失著。對,我想起來了,這面坡多了許許多多我甚至都叫不出名字的樹來,還多了許許多多的荒草。我突然特別慶幸自己在這個季節回來,因為有了這些綠樹的掩映,消解了野草的蒼涼,稍帶著也安撫了我的心緒。對,我還想起來了,這面坡少了曾經綠油油的莊稼,本該在這個季節里風頭正勁的玉米、小麥……它還少了一路走一路便可隨處遇到的鄉鄰,少了一路的招呼聲,少了一路的鄉音。</div><div> 從我懂事起,我就記得這個村子里的人每年最辛苦的事,莫過于要走很遠的路去砍柴,因為我們這里到處都是莊稼地,有大片樹林的人家屈指可數。那時有地又有林子的人,不僅可以用自家的木材種植木耳,而且還能解決一年到頭的柴火問題,實在讓人艷羨。而我的整個少年時期,每每放學回家,主要的任務之一就是跟著同齡人或年長的人跑去很遠的地方砍柴。有時實在太累,就偷懶到近一些的林子去,往往擔驚受怕,生怕被主人家發現,因為隔得近,被發現了怕人家找到家長,給家人帶來麻煩。有時一聽到林子主人發現我們后遠遠的責罵聲一響起,便會即刻拖起柴禾就跑,實在跑不動了,也只好無可奈何地扔下已捆好的柴禾,慌不擇路地只顧著逃跑。那時,父親長年在外,母親每天各種活計纏身,而我就成了家里砍柴的主力。有時當我非常不幸地要扔下砍好的柴禾從密密匝匝的樹林里磕磕碰碰地逃跑時,一顆少年的心里,便會充斥著難以名狀的悲傷。那悲傷,絕不是追問為什么我們要面臨這樣砍柴的境遇,因為整個村子的人們都是這么過來的;那悲傷,只是因為擔心天色將晚,回家該要如何向母親交待。</div><div> 當然,通常情況下,我絕對不會空手而歸,會再找一處地方,以最快的速度再繼續砍一捆柴禾。一般去到遠處砍柴至少會有兩人結伴而行,兩個十幾歲的少女,夜里八九點了,連滾帶爬地從早已看不清路的林子里摸出來,從密林深處扛著柴禾,走出好幾里路才能看到人家。看見明朗月色的那瞬間,心頭的緊張與害怕才會消散。月光灑在河邊的大石頭上,把柴禾放在一邊,此時才有空伸手擦去滿臉的汗水,而衣服早就濕透了。夏天的夜晚,坐在大石頭上,河風徐來,通體舒暢,而母親的聲音一定會在我家門前遠遠地響起,大聲地呼喚著我的乳名。我每一次砍柴,都人小心大,總想砍更多一些,有時實在扛不動了,也會咬緊牙撐著一步步拖著走,也許是個性使然,也許是每次砍柴回家,無論遠近,只要母親在夜里喚我,聽到我應聲了,判斷了我的方向后,她都會一路找來接我。每次她接我,都感覺年少的心里漲滿了幸福。</div><div> 而今就在我曾經生活過的村莊里,四處長滿我根本叫不出名字來的樹,哪里還要跑老遠去砍柴呢?可是卻再也沒有人會像曾經的鄉鄰們那樣關注一棵樹,或者說關注著與一棵棵樹木緊密相關的村莊里的生活了。我說不清此刻的心情,看著這些青翠欲滴的樹木,既滿心歡悅,又滿懷惆悵。隨手拍下的照片,景色美不勝收。我把照片發到家族的微信群里,在各個城市的我的親人們,瞬間像是被我點燃。弟弟一直發語音催我繼續拍照,我的手機微信一直被他們轟炸著,后來干脆放下行李,每走一段路,就停下來一陣狂拍。</div><div> 父親在微信群里說著要回來建房子的話,我聽著,以為他不過是因為我的這些照片勾起了他的思鄉情緒。我沒有回應他,因為我不敢保證,在我們都遠離的情況下,他一個人該要如何面對那些已到處是荒草野樹的土地,恐怕要劈出一片菜園子都難了。</div><div> 我給父親發了一大堆我們那個城市的照片,市里近幾年發展迅速,甚至還有了國家級的高新區,生活設施和公共設施越來越完善,處處讓人賞心悅目,我給他作思想動員,“你看這里這么美,房價還不高,你回老家建個房子,倒不如直接在市里買個房子……”我話說了一大通,父親卻再也沒有回應半句。</div><div> 我家老屋有面墻已經坍塌了一個大口子,曾被我勤勞的父親把房前屋后收拾得干凈整潔的小院荒草瘋長,荊棘叢生。走近時,有一只鳥突然撲棱棱從屋里出來,驚嚇得我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門前的石階上。頭頂上七月的天空分外湛藍,潔白的云朵悠逸地飄著,而我卻在此刻感覺分外悲涼。沒有裊裊炊煙,門前那條清澈見底的寺姑河早已看不出河流的蹤跡,一切那么陌生,恍若隔世。回到自己的村莊,站在飽經滄桑的老屋門前,隔著一堵墻,卻進不去自家的門。我甚至不敢站到那熟悉的窗外,去透過蛛網交織的窗口,看一眼少年時每天寫作業的書桌,曾多少次趴在書桌上遙想未來圖景,告訴自己:“出去吧,去城市。”可如今啊,身在他鄉,心卻一直掛在半空,沒有著落。</div><div> 不遠處的村公路上,有一輛小車絕塵而過,驕傲地碾壓著村里萬年的泥土,像是在昭示自己對故鄉的征服。我們的鄉親們,在時代的狂瀾中前行著,無暇抬頭看天,只顧低頭趕路。此時此刻,站在故鄉的土地上,褪去那份純粹的想念后,最后一份期冀也灰飛煙滅了。我頹喪地坐在這荒草掩映的石階邊,被泥土深處冒起的陣痛淹沒、吞噬。</div><div><br></div>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二 兄弟</div><div> 大約是被我回鄉的照片所牽引和刺激,父親竟在我回鄉不久后,便從千里之外的城市回到村莊里。我以為他只不過是隨便說說而已,卻沒想到他真的要回村里建房子,還是以這樣快的速度回來。盡管我不曾給他描述我其實是帶著失魂落魄的情緒離開的,可想必他早已從我的話里聽出了些許端倪來。然而,他回來的念頭竟如此堅決,他不顧我弟弟——他唯一兒子的竭力反對,要從弟弟已在城市里安下的家里,帶著決絕的心,獨自踏上了返鄉的路程。</div><div> 我帶著矛盾的心理聽弟弟給我描述他反對的理由,他在那個城市一切都順風順水,雖然算不得大富大貴,但憑借弟弟聰穎的頭腦,他已在城市里站穩了腳跟。而今他只希望父親有空帶帶孫子四處逛逛,樂意了在生意上幫個手,或者像別的父親一樣,四處活動活動。總之,弟弟就一個意思,時代在變,人的思想也應該跟上時代潮流。他好不容易在城市里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了自己的家,用他的話說,心安處即是故鄉。我在聽了弟弟一番話后,感覺曾經稚氣的男孩的確已蛻變為思想逐漸開闊的男子漢了。但如果此次我不曾回鄉,我想我可能會和弟弟一樣去極力說服父親繼續留在城市。事實上,在聽完弟弟的電話后,我的確是打了長達兩個小時的電話,跟父親談心。</div><div>但說著說著,我就覺得我內心的天平正慢慢向父親做出歸鄉的決定一邊傾斜。父親說,他年紀慢慢大了,在城市里有份事做著倒還好,一閑下來,待在樓房里覺得哪里都不對勁,心慌氣短。他操勞了大半輩子,沒有停歇過,而今我們都長大了,他突然間卸下挑在身上多年的重擔,一時間覺得時間分分秒秒都漫長而難熬,他既不愿打麻將、打撲克,也不愿四處走動,大半輩子都習慣了勤勤懇懇地勞動,習慣為一個目標不停努力打拼著,現在他卻失去了生活的方向。我和弟弟一樣,期待著父親像別的年歲漸長的家長一樣,閑散度日,享受天倫之樂,能夠安于那樣的時光,我和妹妹不在他身邊,作為女孩,我們終將嫁人,成為別人家的人。我一直認為只要他和弟弟在一起,至少也算得上是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吧。</div><div> 父親說,他要在老家建一個小院,房前屋后,種種菜,種種花草樹木,種一點田地,夠自己吃,每天侍弄些花草、莊稼,繼續像多年前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年我們有空了,就回家待一小段時光,不想干活了,就去跟現在已留在村莊里的不多的幾個親戚走動走動……我聽著聽著,原本是想極力說服他和弟弟一起生活在城市之類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了。</div><div> 父親說,再過幾年,他就真的老了,也沒有這種建房的精力了,到了那時,恐怕他是有心無力了。我突然在想,父親辛苦了大半輩子了,而今他要用自己的積蓄建房子,作為孩子,即使我感覺到他想法中難免也有些偏執的成分,可哪怕是他再任性,再固執,他聽不進任何看來非常具有說服力的種種理由,哪怕對于一個普通的家庭來說,十幾萬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哪怕還有許許多多個理由,是他想要去做的,他覺得這樣會讓他感到安心的,至少我自己已經說不出任何阻攔的話語了。</div><div> 我只好再次打電話給弟弟,說明我的想法。弟弟一直在強調,父親年紀漸漸大了,即使蓋好了房子,獨自生活在村里,萬一有個病痛之類的,我們該如何是好……我一時間沉默地不知說什么才好,也許我的確想得不夠全面,可我的內心一直有個聲音在告訴自己,以前,身為孩子,我們一直會強調要父母尊重自己的意愿,而事實上,當我們長大后,便會自以為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支配父母,我覺得如此時在家里所有人都反對父親的決定時,如果身為老大的我再繼續給他潑冷水,不知道他的內心會有多孤單。甚至我在此時多么希望自己早已有大出息,我非常有錢,我可以在過好自己生活的同時,有錢拿給父親,他愿意在哪里就在哪里,也根本不存在這樣的局面。但現實是,我還只是一個窮學生,我們只是普普通通的人,才有了如此多糾糾結結的苦痛。在內心如此百轉千回之后,我終于還是在這件事上保持了沉默。</div><div> 父親終于還是決定留在村里。我每天繼續忙碌的學習,沒有再過問這事。大約半個月后的夜晚,父親突然發了一條微信語音,“人情似紙薄啊!”約略是晚上九點多了,我能聽出微信里,那空寂的村莊里的背景,父親的這一聲感嘆,無比蒼涼,我瞬間心中一緊,趕緊打了電話過去,原來父親好不容易在經過各種思想爭斗后,決定建房時,卻發現沒有合適的地基。</div><div> 我們家的老屋離村里的公路有好遠一段距離,而且原本的地基也并不是很好,此番父親經過這么多內心磨折想要建個小院,也是想住得舒服,而今卻找不到一塊可以建房的地基。我好不納悶。因為爺爺家的老屋就在村里公路邊上,而今爺爺奶奶都隨叔叔到了另一個城市定居,那不是個很好的地基么?我是犯了想當然的錯誤了。父親說,爺爺家的地基,都是二叔和三叔的,沒有父親的。我當然不會去問這其中的細節,一直以來,我非常排斥這種家長里短的事,但是當父親把村里人的話轉述給我的時候,我突然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悲憤情緒擊中。我不知道父親是怎么跟奶奶溝通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兩個擁有地基權的叔叔溝通的。父親說,他去找村里別的人買地基,別人只消一句就讓他說不出話來,“你們親兄弟都不愿讓地給你,我一個外人又為何要幫忙呢?”</div><div> 我不知道父親在聽別人說出這句話時是怎么承受的,即便是我在電話的這頭聽到的是父親過濾后的轉述,也覺得心中無限悲涼。一個在另一個城市里做公務員的叔叔,一個做生意雖然沒有買房,卻已在我們村里公路邊有一棟樓房的叔叔,卻都突然間跟自己要回鄉建房,卻四處找不到地基的大哥說,他們都要在十年后回老家建房。這個地基他們沒辦法出讓,哪怕是出錢也不行。突然想起冉云飛在《每個人的故鄉都在淪陷》中的話:“沒有故鄉的人是不幸的,有故鄉而又不幸遭遇人為的失去,這是一種雙重的失去。”我瞬間好心疼,父親在這種“雙重失去”的狀態下,還以最克制的語氣跟我談話、商量。</div><div> 我起初覺得自己是晚輩,地基這件事終究要父親出面,但我終于沒忍住,我撥通了奶奶的電話。原本希望奶奶可以作為長者,說句公道話,哪怕,這個原本是三兄弟的地基,卻莫名其妙的沒有父親的份,哪怕現在要我們出錢買,然而,我和奶奶說著說著,情緒卻不由得激動起來,奶奶一味表示自己年紀大了,根本作不了主,只說兩個叔叔一再表示此地基以后要自己回鄉建房。我聽著聽著,一股無名火躥上心頭,奶奶大約聽到我聲音里含了怒意,便掛了我的電話。</div><div> 我看到書柜上,前幾天奶奶給我快遞的核桃,我還沒來得及拆封,靜下來想了幾分鐘,又撥過去說了很久這才平復了她的情緒。折騰到十點多,我的心里翻騰不息,根本停不下來。到目前為止,我才知道農村里的土地竟如此值錢了。也有朋友一直在說要把已經遷到城市的戶口遷回農村的老家里,以前我總不以為然,此次我才知道,也才明白,更深刻地理解了父親,身為農民的他,此生根本離不開土地,唯有在泥土之上,唯有泥土地才能帶給他安心。這和親情、家庭環境等許許多多的因素都沒有關系,這是中國的農民千百年來流淌在血液里,融化在骨子里,與生俱來的,無法逆轉的一種天性。即使這幾十年來,父親一直為了生計奔波在城市,即使他已在城市里有了自己的房子,可他從來不曾安心過。</div><div> 我一個年長的朋友曾和父親一起吃過飯,后來朋友跟我說,“我感覺你爸一直處于不安心的狀態”。這句話深深刺痛了我,我一直自負地認為,現在我們都已長大,不需要父親操心任何事情,即便我現在仍在讀書,但我有信心做到獨立的負擔自己,而今父親應該過過舒心的日子了,但我直到這次才發現,父親那么堅持要回鄉蓋房,只是為了尋求一份安心啊。可父親終會發現,這早已不是過去的村莊了。那時,他還會安心嗎?</div><div><br></div>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三 買地</div><div> 面對父親尋地基無果的情形,弟弟是帶著一點小期盼的。弟弟仍巴望著父親在沒有地基的情況下,回到他身邊去,我起初本就帶著中立的立場,盡管我無比理解父親,可我同時又希望父親留在弟弟身邊,讓我可以少操一份心。說到底,我還是自私的想法。我甚至已經跟妹妹打賭,說父親找不到地基肯定還是會回到弟弟身邊去。妹妹原本就不贊同父親獨自回鄉,而今自然也是帶著期待的。</div><div> 然而,我們都沒料到,父親經過整整一個月的時間,終還是在鄰村找到了愿意賣地基的人。在一個平淡無奇的下午,父親突然發微信給我,說他在鄰村找到了較合適的地基,約摸六分地左右,要一萬五。我對此沒什么概念,但父親緊接著跟我說了其他一些人因為要在公路邊買地基蓋房,都要花兩萬多甚至好幾萬的事,言下之意就是我們家這個地基已相對很便宜,很劃算了。我說這么小的地,那以后沒有菜園子怎么辦,對于我這明顯帶有潑冷水意味的話語,父親還是熱情不減,繼續絮絮不止地說著將要進行的種種規劃。</div><div> 父親說,以后我們每個人都有一間臥室,要布置得雅致、溫馨,還要富有生活氣息,要讓我們每一次回家,都能感覺到回家的感覺。</div><div> 我久久說不出話來。我想起自己曾在火車上偶遇一位失孤老人,她在大山里生活了幾十年,卻在兒子遭遇車禍后,不得不離開生活多年的土地,投奔遠嫁到佛山的女兒。</div><div> 當時,在列車上,在哐當哐當的火車前行的聲音中驀然驚醒,歪過頭,看到她正坐在窗口,忽然心驚到無以復加,那種蔓延的憂傷像是瞬間可以將人席卷。她坐在那里,一動不動,那股憂傷的氣息更加濃郁了,正是下午六點多的光景,車上的人沒有道理那么早睡,可是這節奇異的車廂里,此刻竟像是只剩下這個老人一般。我確信,她周身的氣息正在浸染著、擴散著,像是一個無聲的渦流,劃著圈,一波波推開了去。</div><div> 我恍然覺得自己此刻像是一尾逆流而上的魚,迎著那奇特的氣息,坐到老人對面。她把一直轉向窗外的頭轉了過來,我迎著她的目光,卻發現這竟是毫無內容的雙眼,只有空洞和麻木。我心里沒來由地輕顫了一下,沖著她微笑,看到她滿臉皺紋,以及稍稍凌亂的發髻,突然就心疼了起來。我想起前兩天我回家的時候,遠在另一個城市的奶奶接二連三打了十三個電話,只是為了讓我發照片給她看,她也發了自己的照片給我,她不會使用微信,只好用彩信發送,照片上的奶奶滿頭銀絲,分明是一張老人的面容,可我卻在那眉眼間看出了小孩子氣的神情。此刻當我坐在這個周身散發著悲傷氣息的老人對面時,心正在漸漸緊縮,縮得我微微生疼。我不知怎么的,就完全忘掉前幾天內心的憤怒和無奈。我想起她大呼小叫地在電話那頭興奮地說,“我孫女真有出息,都要讀研究生了……”盡管我當時沒有覺出分外的開心,可她發自內心的高興現在想來讓我不由得歉疚起來。</div><div> 不知道眼前的老人是否也有如我這樣大小的孫女呢?也許是我的笑容和輕柔的聲音,讓她有了些微放松,這個如雕塑般呆坐在車窗邊一整個下午的老人,竟和我一股腦兒地說起話來,所幸的是她的四川話非常容易懂,盡管她一直說方言,可我都能聽懂。提及兒子的瞬間,她淚如泉涌,她用粗糙的手背抹淚,我遞過紙巾說,“您想哭的話,就哭出來吧,這樣還好受些”。她望著我,那種無助的神情,讓我想走過去緊緊擁抱她。車廂里仍是靜默的,她低低的哽咽聲,只有我能聽到,但似乎一整個車廂都聽得到這刻意壓抑著的哭聲。</div><div> 待她哭過一小會兒之后,情緒似乎有了小小的緩解。我跟她聊起廣東的天氣、飲食以及風土人情。盡管對于廣東的了解,我也是個半桶水,可我確信我的關于廣東的介紹正在逐漸消除她對于這個即將到達的地方的緊張感。她開始睜大紅紅的雙眼盯著我,不無擔心地再次問我廣東是不是太熱,吃飯是不是沒有辣椒……她甚至還擔心自己住進女兒家之后,在農村里早已習慣整天敞著大門,以后住在高樓里,會不會忘記關門……我輕輕地笑,“你看你沒有去過廣東,自然是有許許多多的不同了,可是有的人一輩子也沒有出來走走看看,你能出來這多好啊……”我們一直慢慢聊著,她漸漸地平靜了下來。</div><div> 我第一次那樣有耐心地輕聲講話,像是安撫一個小孩一般跟一個悲傷中的老人聊天。火車有時進入隧道,窗外便一片漆黑,我們便也跟著沉默下來。我看著她,因為傾訴之后,憂傷的氣息在慢慢消散著,在我們沉默的時候,一切也沒有那么沉重了。</div><div> 也許是講了太多話,她過于緊繃的神經由于這忽然間的松弛,而產生濃濃的倦意。我建議她去臥鋪上躺一會兒,她居然就真的像是一個乖乖聽話的小孩一般,默默地起身去了。只是她并沒有躺下,而是把身子緊緊蜷縮在床頭放著的背包上,那樣瘦小,那樣孤獨,令我看一眼就忍不住想落淚。我在想我對一個陌生的老人尚且如此,卻還能和自己的奶奶之間存在什么隔閡呢?</div><div> 我走到車廂的連接處去,給父親打電話,我說:“無論過去發生了什么,父母終究是父母,我們已經長大,無論發生何事,你還有我們幾個孩子……”也許是我一番寬慰的話起了作用,父親也在電話里長舒了一口氣。</div><div> 火車即將到站的時候,老奶奶往車廂門口走,我還靜靜地坐在下鋪,看著她走了幾步,又轉過身來,像是想要和我告別,卻似乎在周圍人都醒了之后,張不開嘴說方言了。她的嘴動了動,我沖她笑,一直看著她走到了車廂的盡頭。</div><div> 人們漸次背起包涌向車門的方向。我也一邊走,卻還一邊張望著尋找她的身影,可是早已消失不見了。</div><div> 我記得在安慰她的時候,用了這樣一句話,“我能懂,人生最痛,莫過于少年喪母,中年喪妻,老年喪子”,我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可以從我的眼神里讀到這份懂得,我只是奇怪于不知何時的改變。她當然不會知道,我這次坐這么久的火車回家,也只是回到自己的村莊里,看一眼那座孤獨的墳冢。那個在我少年時就離我而去的至親。</div><div> 當我走在人潮涌動的廣州車站,分外想念那個被悲傷侵襲的老人,不知道她在佛山會不會一切安好,會不會有人像我一樣懂得她的悲傷與孤獨。</div><div> 我在心底里暗下決心,無論如何,對于父親買地基這件事,我都不再說帶有個人情緒的話。越來越多的時候,我希望自己說話的節奏能慢下來,更多地傾聽父親的訴說。</div><div> 農村是中國的土壤,從某種意義上說,正因為這種世代傳承的“活著”的信仰,使村莊生生不息的氣象尚存。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我們的村莊對于曾生活在這里的每個人而言,并不是點綴的飾物,而是實用的、不可或缺的、使之成為現在一切生活的基礎。我突然清晰地意識到,此次父親回到村莊,是身為一個農民不可逆轉的宿命。</div><div> 終將有一天,即使我們走得再遠,都會被一股最初的力量所牽引,走上還鄉之路。而那條還鄉的路,早已深深地長在我的心底,縱使閉著眼睛,連滾帶爬,都能回去。</div><div><br></div> <div> [注]:本文為第七屆“包商銀行杯”全國高校征文獲獎作品。經作者授權僅供此網站宣傳所用,如需他用,需與作者本人聯絡。</div><div><br></div> <h3>【作者簡介】</h3><div> 劉潔,筆名劉小笨,安康市壩河鎮人。2010年開始進行散文創作,已發表三十余萬字作品于《讀者》《芙蓉》《文學界》《延河》《遼河》《東莞文藝》《南飛燕》《綦江文藝》《打工文學》《長安文學》等多種地、市、省級及全國核心期刊雜志。出版《行走的表情》《這些花朵來自于深藍》散文集兩部。其中《這些花朵來自于深藍》入選2015年東莞市文化精品出版項目中唯一一部散文集。東莞市作家協會會員,東莞市朗誦家協會會員。</div><div> 曾獲2014年東莞市“所有夢想都開花”演講比賽金獎。擔任2014年東莞市“讀書節活動”各鎮巡回演講嘉賓。</div><div> 現為民族學,民族民俗文化研究方向在讀研究生。</div> <h3>安康去壩河鎮訪古采風路線:</h3><div> 1、從安康火車站乘坐1路公交車到市中醫院(安康二院)站下車,換乘13路公交車到漲灘橋頭站下車,有村村通依維柯至壩河,全程票20元,每天對開各五班。</div><div> 2、從高客站乘坐13路公交車到漲灘橋頭站下車,有村村通依維柯至壩河。壩河集鎮街道有幾家農家樂,可以食宿!</div><div> 3、驅車從安平高速平利縣出口沿著平旬公路往壩河約12公里即到壩河鎮。</div><div> 4、驅車從十天高速旬陽縣出口沿著旬平公路往壩河約8公里即到壩河鎮。</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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