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婆

欒冰

<h3>北方人習慣把外婆稱為姥姥。</h3><h3>我的姥姥，至今已過世近30年......</h3><h3>那一年的寒假，我原本打算去舅舅家看望她。可是因為一件意外事情的發生，錯過了見她最后一面的機會。那時的我并不知道，這將成為我一生無法釋懷的內疚和遺憾。</h3><h3><br /></h3><h3>當時我尚在北京讀大四，因為害怕耽誤我的學業，擔心我會難過，媽媽一直拖到暑假回家后才敢告訴我姥姥幾個月前生病去逝的消息，對我來說如同晴天霹靂！</h3><h3>從此以后我不得不告訴自己，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那個人，永遠地不在了......</h3><h3><br /></h3><h3>中國人相信托夢，愛你的人臨死前如果舍不得離開，她會進入你的夢里，留一些話給你。我不記得姥姥去世前有沒有給我托夢，忘不了的是她去世后連續幾年的清明節前后，我總在夢里見到她。她泡在水里，對我說她餓。醒來后，我的枕頭總是濕透的……那一段時間，我常常會在夢里一次次的哭醒，想到她生前的樣子，想到她慈祥的微笑，想到這一輩子再也不能和她相見.....</h3><h3><br /></h3><h3>讀書時，一直盼著自己能夠早點工作賺錢，這樣就可以把住在舅舅家的姥姥接來和我一起同住，好好孝敬她，買她喜歡吃的甜食和蛋糕。</h3><h3>然而她終于沒有等到我長大自立的那一刻，這份深深地遺憾和愧疚，伴隨了我好多年。</h3><h3><br /></h3><h3>記憶中的姥姥是這個世界上我見過的最慈祥，最善良，最干凈，最美麗的老人。</h3><h3>她出身于一個富有的大戶人家，聽媽媽講姥姥出嫁時帶著自己的丫鬟，還有好多的嫁妝?？上缓?，嫁給了姥爺，一個破落地主的兒子。聰明之極，會很多才藝，更會吃喝嫖賭。后來因為抽大煙敗光了家產，時不時地打姥姥，往死里打，逼她要錢，姥姥在絕望中曾經自殺過三次。</h3><h3>直到她36歲時，姥爺生病而死。她才結束了那段苦不堪言的婚姻，但也從此變成了一個寡婦，一個人帶著三個未成年的孩子，艱難度日。</h3><h3><br /></h3><h3>她受過多少苦，流過多少淚，有過多少絕望的時刻，老天知道。</h3><h3><br /></h3><h3><br /></h3> <h3>爸爸媽媽大學畢業后由于工作的原因分居兩地，那是文革年代，他們都忙，自顧不暇。所以在我出生后的56天，媽媽就把我送到姥姥家。從此之后我和姥姥開始相依為命，在那個家族留給她的寬敞的大宅院里，我度過了無憂無慮的童年，這輩子最最溫暖快樂的時光。</h3><h3><br /></h3><h3>依稀記得院子里有幾顆高高的大棗樹，會結出甜甜的形狀類似長長的辣椒一樣的大紅棗。門前還有兩顆古老的石榴樹，每年都會開出滿樹火紅火紅的石榴花，長滿大顆大顆粒粒飽滿的石榴。</h3><h3>還有一只年歲已長的大黃狗。</h3><h3><br /></h3><h3>記得常常會在夏日夜晚的月光下和姥姥坐在大樹底下乘涼，吃她做的醉棗，她一邊做手工活一邊給我講古老的故事。還有每天早晨賴在床上不肯起來，枕頭邊擺滿各種各樣的零食。</h3><h3>那真是一段快樂無憂的日子呀……</h3> <h3>姥姥的聰慧是少見的, 她的心靈手巧更是遠近聞名。</h3><h3>她無師自通，記憶中姥姥會畫惟妙惟肖的蟈蟈，蝴蝶，熊貓，做很好吃的飯，能用吃剩的魚骨頭插出一只完整的仙鶴掛在床頭，更會做精美的刺繡手工，甚至她還會背誦小時候不知道從哪里學會的26個英文字母，盡管她從未讀過一天書。媽媽總感嘆姥姥生不逢時，否則她定會成為一名優秀的藝術家。</h3><h3><br /></h3><h3>姥姥很愛美，她總是把自己打扮的一塵不染，沒有幾件像樣的衣服，但是永遠干凈整潔。</h3><h3>在那個家庭出身決定一切的年代，這個大地主家的女兒，為了養家糊口不得不終日下地干活，賺取微薄的工分。因為痛恨自己沒讀過書，在舅舅的幫襯下，她硬是咬牙切齒堅持供媽媽讀完大學。</h3><h3><br /></h3><h3>三年自然災害的時候，因為饑餓，因為勞累，她得了嚴重的哮喘，這個病伴隨了她此后的一生，直到她去世。</h3> <h3>6歲的時候，爸媽終于調到一起，我也最終和父母團聚。姥姥也因此徹底離開自己的老家，開始輪流在相隔很遠的父母家和舅舅家居住。然而傳統的養兒防老的觀念，一直在她心里根深蒂固。她總覺得應該和兒子住在一起，盡管兒媳一直待她不好。</h3><h3><br /></h3><h3>在那之后，我和姥姥相處的機會也越來越少。</h3><h3>還記得每次舅舅來接她過去的前一個晚上，我都會哭到喘不過氣，覺得天要塌了。</h3><h3>實在舍不得她走......</h3><h3> </h3><h3>她那么善良，那么明事理，從不與人交惡，難過的時候也只是偷偷的一個人流淚……</h3> <h3>如此漫長而寂廖的人生，她是怎么一天天熬過來的呀？</h3><h3> <br /></h3><h3><br /></h3> <h3>這么多年過去了，不知道姥姥的靈魂是不是早已投胎轉世?？墒俏乙恢毕嘈潘撵`魂自始至終都在陪伴著我，在自己最最絕望和難過的那些日子里，我依然會像小時候一樣，在深夜里哭著默默喊她的名字，彷佛那樣就可以得到安慰和力量。</h3><h3>她是我永遠的守護神，我心底里最溫暖的依靠和愛戀.....</h3><h3><br /></h3><h3>她的一生太苦太難，真希望姥姥這輩子能投胎到一個好人家，被好好呵護和疼愛，不再受苦，不再被疾病長期困擾?？墒俏乙廊黄砬罄咸?，如果還有來世，她能再來找我，還來做我的姥姥。我一定會好好孝敬她，還我這輩子欠她的再也無法償還的恩情。</h3><h3><br /></h3><h3>事隔這么多年，我終于有勇氣寫下這些藏在心底深處的話，以及我此生對她永遠無法補償的愧疚和深深的深深的思念。</h3><h3>我相信她一定會聽得到！</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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