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自我呱呱墜地起,余子店就如大別山間清泉一樣,融進我的血液里,今生今世,揮之不去。</h3> <h3>我出生的小村,因村前有一條大路從兩山之間穿過,所以自古人們就叫她“土門”。以前這里屬于伏山公社王樓大隊新塘塆小隊,現如今換了種說法,叫伏山鄉七里山村土門居民組。不管名稱怎么改,地方還是那個地方,細說起來倒也是人杰地靈之地。</h3> <h3>開國將軍陳明義就出生在我家祖居對面的兩間茅草屋里,兩家之間隔著一條寬不過五米的鄉村道路。沿著這條路往東,行不過500米,就是抗日英雄、率隊奇襲陽明堡機場的英雄營長趙崇德自小生活的地方——新塘塆。</h3> <h3>記憶中直到分田到戶之前,父親母親都是從新塘塆小隊的一個黑屋子中領回糧食,或幾袋稻谷,或幾袋麥子,或幾筐紅薯。從新塘塆再往東,就是商城縣第三區蘇維埃政府從余子店東遷后的駐地王樓,因該地周邊田地以往一直是王姓大地主所有,故得名。</h3> <h3>從王樓再往東走,路一直通往大別山腹地,翻過山去就是安徽的金寨縣湯家匯鎮梅子河村。奶奶說,二弟陳明義,還有趙崇德,當年都是隨區赤衛隊一起,翻過那道黢黑神秘的山梁走的。</h3> <h3>順著這條路往西,走不到二里地,就是余子店。自打記事起,我沿著這條路,或跟著奶奶,或跟著母親,或跟著姐姐,經常往返于前往余子店和從余子店回家的路上,在余子店讀完小學,上完初中,然后又經余子店到更遠的地方讀高中,參軍入伍,直到如今在他鄉定居。幾乎是只要離家,必先經過余子店;只要回家,必先到達余子店。</h3> <h3>因為地理位置重要,余子店是大別山深山腹地通往縣城和外界的必由之路。當然,如果你非要舍近求遠,你也可以翻過東邊那座大山到安徽,經梅子河四道河到湯家匯南溪然后才能到金寨縣城,走當年陳明義和趙崇德參加革命的那條小路,如今這條路已經修成了能夠讓汽車通行的連接兩省的鄉道。</h3> <h3>不過打小的記憶中,奶奶口中的安徽“蠻子”老鄉都是扛著或挑著一棵或兩棵去掉樹兜樹枝的粗大干松樹從我家門口到余子店,或是一路躲躲藏藏避開林管站的稽查,到更遠點的汪崗或是縣城賣掉,再買回生活必需品的。</h3> <h3>余子店也是從大別山西側登上如今的國家森林公園金剛臺的必經之路,由此可通往金剛臺核心景觀的古寨皇殿、月亮口、插旗尖、馬鞍橋、平頂鋪、朝陽洞、小西溝等險峰要地的最捷徑。可見,余子店自古就是金剛臺西麓腳下的第一集鎮。就連余子店的得名,也源于歷史上一位赫赫有名的人物——明朝少保余思銘。</h3> <h3>據商城縣志記載,余思銘乃元朝平章事余普清之子,江西人,元末避兵落籍商城。后起兵占據金剛臺為根據地,豫鄂皖三省數縣的窮苦百姓紛紛前來投奔,隊伍發展迅速,聲勢浩大。義軍組織嚴密,訓練有素,殺富濟貧,紀律嚴明,百姓稱之為“余家軍”。<br></h3> <h3>余思銘據守金崗臺與元朝分庭抗禮,元朝統治者數次派兵圍剿。有一次與元軍征戰中,余家父子分散。余思銘追殺元軍與征戰返回的兒子在此地相遇,合力拼殺,大敗元軍,此地便被叫做“遇子店”。因余思銘姓余,且“余”與“遇”同音,后來這里就演變成“余子店”了。</h3> <h3>家鄉方圓十里的地名也多留有余思銘的歷史烙印,比如有與義軍旗幟有關的插旗尖、飛旗山、落旗場,有因義軍與元軍作戰而得名的火炮山、鼓鎮山、晾甲山、得勝崗、平崗,有與義軍生產生活有關的里羅城、四顧墩、跑馬場、千工堰、半邊街、皇殿,有義軍處決犯人的萬人崖……</h3> <h3>彈丸之地的余子店,成為兵家必爭之地,顯然是因其位居控扼大別山出入之咽喉要地。國內革命時期,余子店是商城縣第三區蘇維埃政權所在地,后因革命斗爭需要,搬去5里開外更靠近大山的王樓。抗戰時期,張學良的東北軍第十師曾駐扎余子店。建國后,解放軍442部隊也曾經余子店、里羅城、七里山前往金剛臺平頂鋪施工。</h3> <h3>英雄所見略同,這話放在人們對余子店背后這座深山的認知上一點不假。當年大革命失敗后,紅四方面軍和紅二十五軍撤出鄂豫皖蘇區根據地后,留下堅持革命斗爭的地方武裝也隱身當年余少保據險抗元的大別山崇山峻嶺之中,寫下了大別山28年紅旗不倒的輝煌詩篇。這里的山山嶺嶺中,紅軍洞、紅軍棚等紅色遺跡隨處可見,里羅城荷花池的紅軍醫院舊址,花氏祠的東山墻至今留存的紅軍標語,一直訴說著那段烽火連天的革命歷史。大山深處的朝陽洞,更成為中共商城縣委堅持地下斗爭的機關所在地。</h3> <h3>當然,如果僅僅是這些,余子店與我不過是匆匆過客,并不足以讓我一生念念不忘。她能融入我的血液,至少應是從我的父親和母親那里延續流傳下來的。</h3> <h3>母親三歲喪母,姥爺在余子店街上做個小本生意,常常無暇照顧兩個女兒。不到八歲的大姨便經常牽著年僅三歲的母親,在充滿鄰里溫情和關懷憐惜的余子店小街上,逗留在東家門口,西家廊沿,在光滑陰冷的青石板上不知走了多少個來來回回。后來姥爺續弦再娶了本家喪夫的兄弟媳婦,改嫁過來的陶姥娘帶來了三舅和四舅,又生了媽媽姊妹仨人中唯一上過私塾和高小的老姨,但卻沒有為姥爺生下傳承香火的男丁。</h3> <h3>后來,按照當地風俗,三舅立繼在姥爺名下,從此在廖氏宗譜姥爺廖業銓名下寫上了長子廖永來的名字。或許是家神眷顧,三舅取回三妗后,先后生下了表兄少星、少學、少龍、少虎、少闊五兄弟,盡管姥爺沒能活到看到孫子輩們都娶妻生子、子又生孫的家族繁衍光大,我想他老人家如果泉下有知,還是很欣慰和滿足的。</h3> <h3>大姨早早就成了家,嫁了在鄉里當干部的大姨夫,我是不知他們什么時候也在余子店街上橋北頭蓋了房子的。自我記事起,大姨就在臨街的門樓里擺一張縫紉機,幫人做縫紉做衣服,不管什么時候見到我們姐弟四人從此經過,大姨總會急忙起身,把我們拉進屋去,或是化上一碗紅糖水,或在我們衣兜里塞上幾顆小糖果,如果臨近中午或晚上,那是一定要留下吃了飯才準走的。在那個家家缺吃少穿的年代,大姨留給我們姐弟無比溫暖的關愛。</h3> <h3>母親不到十歲就到了離余子店街不到二里地的我家做了童養媳婦。好在爺爺、父親在十里八鄉也算是飽學之士,盡管奶奶不識字,但也是從縣城下嫁到鄉下的大戶人家姑娘,倒也心地善良。如今讓我想想,舊社會童養媳的苦難自是免不了的,不過我是無從得知。從我記事起,很少有人提及母親當童養媳的過往。母親雖然沒有上過學,但卻很愛面子,從不和我們說起她幼年時的苦難。只是偶爾聽她嘮叨,剛到我家時太奶還在世,憐惜她從小沒媽,經常背著奶奶塞給她一個黑乎乎的鍋巴飯團,或是一個在柴火灶里燒熟的紅薯。</h3> <h3>劉姓是中華大姓,也是中國出皇帝最多的姓氏。以往素有“張王李趙遍地劉”的說法,如今這個座次已經重新排過,王李張劉,按全國人口計算,劉姓已經是第四大姓氏了。在余子店周邊,劉姓雖然不算數一數二的大姓,卻也人丁興旺。鄉親們嘴里常說的“老劉家”主要聚居在余子店街橋南頭,最初不過三五戶,如今卻是子孫眾多,分門立戶后已有二三十家數百人之眾,橋南頭早已容不下了。從分田到戶開始,不僅是余子店街從南到北間或慢慢有了姓劉的房屋,就是在鄉鎮、在縣城,甚至是北上廣等大城市也有了劉姓子孫的立足之地。至于我們家什么時候從余子店街上搬到土門的,卻從來沒聽大人們說過。倒是聽奶奶說,太爺原來也曾在街上做過生意。</h3> <h3>少年時父親就跟著爺爺唱道唱戲耍皮影,文革破四舊那會兒,因為父親上過學讀過書,便當了幾年生產隊長。因為生性耿直,不愿弄虛作假,而且膽大到明目張膽地在割稻割麥時放縱孩子下田拾荒,打谷場上分給各家各戶的稻草麥草故意不打干凈,甚至私自給每家每戶放寬自留地。</h3> <h3>這樣一個在當年那個浮夸風盛行的年代膽大到做出“犯罪”行為的青年,與大隊駐隊干部和公社領導是很難“尿到一個壺里”的。若不是爺爺和奶奶從中周旋,奶奶甚至打出了她輕易不張揚的在軍隊做大官的弟弟陳明義的旗號,恐怕父親是要進班房的。</h3> <h3>沒了親娘的母親,大姐老妹成了她最親的親人。所幸有文化又長得漂亮的老姨后來當了小學老師,也嫁在余子店街上,老姨夫在縣繅絲廠當工人,就住在大姨家隔壁。余子店街就成了母親永遠沒有親娘的娘家。</h3> <h3>從我記事起,每年正月初一,我和父親、哥哥姐姐們一起,都要到余子店街上去拜年。最先到橋南頭姓劉的自家屋里,挨家挨戶給長輩問好,若是到有爺爺輩的自家屋里,還要把老人家請到堂屋里方桌旁的靠椅上坐下,孫子輩挨個跪下給其磕頭拜新年。等到我上初中以后,慢慢就沒有人再這樣正規其事的拜年了。在十余戶自家屋拜完年,隨后就到大姨和老姨家,再隨后才到住在街中間的三舅四舅家和他們家表哥表弟們一起會合,再折回來在大姨家吃午飯。</h3> <h3>午飯畢,大人們會聚在一起,一邊烤著碳火,一邊閑扯著一年的收成和生意,慢慢地日子好起來了,大人們就開始打紙牌、推牌九、打麻將,坐在一起烤火聊天的慢慢沒有了。孩子們是沒人管的,我們便跑在滿河灘光滑鵝卵石的大河灘上,捉迷藏、扔石子、抓小魚,也不知道冷,天黑了都不知道回,直到大人們在橋頭扯著嗓子喊吃飯,才又聚到老姨家吃完晚飯戀戀不舍地被父親扯著回家。</h3> <h3>每年正月十六,在姐姐出嫁之前,母親都要帶著我回娘家,到余子店住上幾天。哥哥姐姐們是不愿意再跟著母親一起的。他們已經大了,不愿意被街上那幫淘氣的孩子在后面跟著喊“戴罩頭子拜年的”。家鄉風俗,親戚正月拜年是不能去第二次的,否則就叫“戴罩頭子拜年的”,意思是為了混吃混喝不知羞恥。</h3> <h3>母親回娘家一般最少要在余子店住兩晚,最多住四晚。十六那天從大姨家、老姨家、三舅家、四舅家挨家挨戶走一道。開始一家只帶一斤紅糖一斤麻頁(油炸的果子),慢慢變成了一斤冰糖一斤金果條,后來又變成了一斤白糖一斤紅糖二斤麻頁(或金果條),再后來就是整件的飲料和成提的酒水。第一天晚上母親和我是一定要住在大姨家的,在母親心里,大姨比親娘親,有什么委屈有什么難處,母親都要和大姨說說體己話。不過這些是從來不當著我的面說的,只記得我和大姨家二表哥小表弟半夜睡醒了,大姨和母親還坐在火盆旁邊小聲地說著話。</h3> <h3>老姨文化程度高,后來又當了小學校長,自然見多識廣,許是和常年躬身鄉野、一字不識的母親少有共同話題,或是母親第一晚已經把心里話都說給大姐聽了,第二天正月十七我和母親住在老姨家時,我卻很少有半夜起夜看見她姐妹倆圍坐在火盆旁聊到深夜的。</h3> <h3>如果家里沒事,奶奶也不讓人帶信催母親回去,母親接下來會在三舅和四舅家再各住一晚才帶著我回家。一般到了正月二十,田里的麥子和油菜是要趕在撥節前再鋤一遍的,否則草就會“吃”了莊稼,影響夏天的收成。</h3> <h3>因此,母親經常是連續幾年也難得在三舅或四舅家住上一晚。以至于母親每年回娘家從余子店街上離開時,都會一大早再到三舅四舅家里辭行,反復說:三哥,莫怪呵,家里真有事;四弟,有空了我再來;以至于三妗和四妗也經常會念叨,是不是我們哪點做得不對,把三姑(母親在廖家大門排行第三)搞得罪了,回娘家也不在我們家住了;以至于只要母親遇事上街,三妗或四妗見了總要拉進屋里,必須得吃完飯才準走的。</h3> <h3>到了上小學的年齡,因為老姨是余子店小學校長的緣故,本來屬于王樓大隊的我,去了離家最近的余子店小學。盡管一年級還沒上到一個月,趕上縣里清理異地入學的學生,我便只好折回去再到離家三里多路的王樓小學上了兩年。等到風頭過去,上三年級時,我又重新轉學到余子店小學,一直在這里上到升入余子店中學,在余子店繼續讀完初中。</h3> <h3>因為大姨家的表弟、老姨家的表哥和我上下只差一歲,還有三舅四舅家兩個和我一般大小的表兄弟,五六個同齡孩子們混在一起的歡樂是無法形容的。從此我便不分上學放學,不分白天黑夜、不分寒暑假日,整日和表兄弟們混在一起,一連幾天不回家更是常事,大姨家住幾晚,老姨家住兩宿,三舅四舅家歇兩天,一周便就過去了。</h3> <h3>孩提時代的日子是最好打發的,春天河堤折柳,夏日塘里游泳,秋天田園摸秋,冬日山洼燒火,用廢舊作業本疊成的灰包,雞毛包上銅錢做成的毽子,廢舊自行車鏈條做成的打火柴棍的火槍,甚至玻璃珠,破碗底,幾塊小石頭,幾根小木棍,都成了我們愛不釋手的玩具。</h3> <h3>最喜歡去的是挨著牛王廟那段河道中間的深水坑。那時候大山里流下來的河水還是清澈透明的,余子店街上的大大小小的孩子和水里大大小小的魚混在一起,在大水坑里游。就連孩子們在水里嬉戲打鬧的時候,也沒見魚被嚇跑,許是它們鉆進了邊上的石頭縫里,更或是它們已經司空見慣、習以為常了。倒是記得有打水仗的孩子,用雙手捧水猛烈攻擊對方時,手里竟然捧出過小魚來。</h3> <h3>熱天的中午,余子店周邊村莊里的孩子都會到這里麻澡,再加上學校里偷跑出來的淘氣學生,整條河里都是光著屁股的孩子。這時候河南邊村莊里的女生上學是不敢從這里走的,她們不得不繞行很遠才能到學校。</h3> <h3>到一塊的孩子一多了,總是要鬧出點事情來的。于是在河里游泳的就會經常分成幾幫,在水里展開猛烈的攻防,雙方玩火了的時候,水仗就會演變成沙仗,甚至是石仗,于是就免不了會有學生眼里鉆進了沙子,甚至頭上身上挨了石塊,所幸街上就有衛生所。不過如果有學生受傷去了衛生所,中小學老師很快就會被通知來交費,這時參加打仗的學生是要受罰,甚至是要請家長到學校來付這筆藥費的,這樣參加“武斗”的學生回到家里挨打挨罵自是免不了的。</h3> <h3>上初三的時候,按要求學生都要在學校上早晚自習的。盡管大姨和老姨多次叫我就住在他們家里,學校鈴聲都能聽得見。或許是向往和同學們一起住校打鬧的歡樂,也或是漸漸長大了知道大姨老姨家終歸不是自己的家,更或是為了晚上溜出去在街上找有電視的人家偷看電視連續劇《西游記》《霍元甲》時的方便,我堅持從家里背來了一架竹薄(用繩子把數十根兩米左右的竹桿編在一起的簡易睡具)、兩條長板凳和一捆稻草,找母親糾纏了很久才要了一床棉花被子,在學校集體宿舍里第一次支起了一張屬于自己一個人的床鋪。</h3> <h3>余子店中學和小學挨在一起,兩個學校的后門之間是一片很大的操場,在余子店上學的七年間,在那個貧瘠的年代,那里承載著我們無盡的歡樂。雖然鄉下的孩子沒有足球排球,學校唯一的籃球、籃板和球場永遠被個高體壯的高年級男生占據,以至于我至今對除了乒乓球之外的球類體育項目都提不起興趣。回想起來這和我那時在學校的體育運動只有乒乓球和跑步是分不開的。</h3> <h3>學校體育器材缺乏,不代表鄉里孩子就沒有娛樂。操場被人占據,不代表就缺少游樂的場地。中小學之間的那一大塊長滿荒草的場地,就成了我們課外活動的樂園,以至于中學的很多學生連上廁所都不在學校的廁所去上,而非要越過這塊空蕩蕩的平地到遠在余子店大隊東邊的小學廁所去解決。為的就是來去可以在場地上和同學們或追逐瘋跑,或架腿斗雞,或打溜溜抓石子下龍棋。</h3> <h3>喜歡安靜的女生,則三五成群聚在操場北面的山坡下曬太陽,看男生嬉戲打鬧,直到被幾個淘氣的壞小子丟只或青蛙或水蛇或老鼠而嚇得作鳥獸散。</h3> <h3>學校的上院是一排新蓋的教室,墻是用從很遠的地方拉來的機制紅磚砌成,窗戶也要寬敞明亮很多。那時的余子店中學只有三個年級,每個年級兩個班,而且越到高年級學生會越少,甚至到三年級下學期快要中考的時候,就只能合為一個班上課了。</h3> <h3>記憶中的余子店中學四周蓋滿了瓦屋,不知什么時候先蓋的下院是教師宿舍和學生寢室,墻是青磚砌成,西南角有一棟三間兩層的木閣樓,我曾和幾個淘氣的教師子弟們偷偷爬上去掏過燕子窩,并被住在上面的體育老師抓住狠狠地訓了一通,若不是學校教導主任的弟弟和我們一起,傳說頗有武功的他甚至要動手揍我們,自此我們再不敢進去那木樓了。</h3> <h3>父親對我寄予了厚望,希望我能在中學考上中師或中專,早早成為吃商品糧的捧上金飯碗。因此在我初二畢業的時候,他又設法為我爭取到了有限的留級生名額讓我留級。可讓他失望的是,因為經常上課偷偷看小說、晚上偷偷跑出去看《西游記》《霍元甲》的我,第一個初三畢業毫無懸念地與中師中專無緣,而只考上了伏山農中。</h3> <h3>每天組織勞動的農中生活讓我很是厭煩,在那里沒讀到兩個月,我便趁偷偷騎車進城看錄像被大哥逮住的機會,干脆輟學回家安心當起了農民。從學校把東西搬回來的那天,父親一句話沒說,坐在門前的石墩上抽了半包煙。第二天我不敢見他,一大早就牽上家里的老牛上山了。</h3> <h3>輟學在家的日子,同一個塆子幾個早已輟學在家的小伙伴每日上山砍柴放牛、下河麻澡摸魚,日子過得倒也踏實。</h3> <h3>沒想到的是,不知是父親的吩咐,還是高中畢業招工成了村電工的大哥不愿我在農村沉淪,在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反復到余子店中學找了好幾次學校領導,盡管我極不情愿,但望著大哥和父親板得鐵青的臉,我只好又乖乖地翻出書包,重新和當年低年級的學弟學妹坐在一個教室里忍著他們詫異的目光,又回到了余子店的懷抱,重讀初三。我也因此成了余子店中學最有名的老油條,同周邊幾個村的很多兄弟姊妹一起上過學,用時下流行的話說:同學遍天下。</h3> <h3>世事難料。因種種原因,在余子店中學的第二個初三畢業,我還是沒有考上父親希望我讀的中師或中專,最終去了離家七十多里的達權店高中,而且上到高二時還是輟學參軍入伍了,從此遠離了留給我童年和少年歡樂的余子店,只是在探親休假時輕輕地走近她,又輕輕地離開。</h3> <h3>然而無論何時何地,若是遇有一個縣的同鄉問起我老家在哪里,我總會不假思索地告訴他:余子店往上,再走二里!</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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