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湖，我再一次跌進回憶

朱美嫻

<h3>這個世界上，現(xiàn)實和記憶能夠完全吻合的東西已經(jīng)很少了，比如我們已經(jīng)拆除的老房子和即將拆除的祠堂，一個個從眼前消失，還有提前離我們而去的親人們。</h3> <h3>轉(zhuǎn)眼間，家鄉(xiāng)成了故鄉(xiāng)，故鄉(xiāng)成了遠(yuǎn)方，許多回憶都在內(nèi)心深處變成了最疼痛的追尋和吶喊。面對你們，我的神靈，歷史無論如何變遷，你們會被請到哪里，我都希望你們以博愛仁慈的心呵護這方的水土和人們。</h3> <h3>這塊石匾，記錄了故鄉(xiāng)的點滴，也見證了族人的南來北往，更安放過許多如我般游子的鄉(xiāng)愁。</h3> <h3>曾經(jīng)祖上赴任閩官，如今妾身嫁為閩媳！</h3> <h3>故鄉(xiāng)每天都在被改造，每天都發(fā)生著變化。你們這些人用文明的手一點點拿走朱湖舊有的東西。這里，能夠儲存我們記憶的地方已經(jīng)十分逼仄了！</h3> <h3>還記得青春年少體格健壯的大哥一手一只水桶像僧人練功般伸平手臂往家里運水的情景，帥呆了！</h3> <h3>我的故鄉(xiāng)我的家，已經(jīng)被拆成亂石堆。</h3> <h3>擋不住老鼠自由進出的大門，也沒擋住我們?nèi)ネh(yuǎn)方的腳步。</h3> <h3>斷裂的橫梁，上面鋪的木地板不久前已經(jīng)被拆到新家去了。小時候的一個晚上，父親站在樓口這里，手里握著粗繩索一頭，另一頭扔下來；母親把繩索牢牢系在裝滿稻谷的麻袋上，父親用力往上拉，母親在下面瞇著眼睛拿根扁擔(dān)幫忙把麻袋往上撐。一袋，兩袋，三袋……突然，只聽見“咔嚓”一聲，樓板往下塌陷！原來是衡量被糧食硬生生壓斷了！父親一邊趕緊把堆在一起的麻袋分散擺放，一邊哈哈大笑：“我們家糧食今年還真是大豐收啊！嘿嘿嘿！……”當(dāng)天晚上父親就自己動手把這根橫梁用東西綁牢固了。</h3><h3>  我父駕鶴西歸五載余，觸景傷情涕淚流……</h3> <h3>大門正面。生于1958年，卒于2016年11月15日。爺爺手上蓋的房子，鄉(xiāng)下習(xí)俗細(xì)兒睡娘窩（我們朱湖念“wo”為“ko”），父親最小，在這里一住就是43年，2001年移民建鎮(zhèn)才搬到新家。</h3> <h3>野草深處原來是兩間廚房，嬸嬸和細(xì)嫂家的。小學(xué)五年級畢業(yè)的那個暑假，我在右邊細(xì)嫂家的廚房里做了一個暑假的飯，燒稻草，濃煙滾滾，我的眼睛每天都很疼，整天流淚，后來還流了血，左眼流得更多，所以我的眼睛是先天弱視還是后天所患無從考證。</h3> <h3>這扇窗戶從我記事起就從來沒有玻璃，母親用蓋大棚的那種塑料膜把它釘起來，可惜一點都不耐用，冬天風(fēng)從這里呼呼往里刮。可是也不是全無好處，到了冬天我們家里燒煤燒炭取暖就從來沒有人中毒，它讓家里空氣流通特別好，真的！我念書少，不會騙人。</h3> <h3>這扇窗戶朝向路口，小時候我經(jīng)常趴著窗戶往外看，小伙伴們丟沙包，跳房子，打彈珠，滾鐵圈，打陀螺，攛花陣，甩紙炮，打子兒……有的時候眼饞了也跑出去一起玩。小時候的鄰居兼玩伴，大花妹兒，細(xì)花妹兒，冬霞，細(xì)春，葵陽，春陽，陽春，烈云，艷艷，貴菊，先榮，菊萍……</h3><h3>  我們的童年沒有玩具沒有零食，可是依然很精彩！</h3> <h3>我的家，她曾被鋼筋混凝土結(jié)構(gòu)的房子尷尬的擠在角落里，讓我痛恨，也讓我自卑，怨恨為什么沒有投胎到有錢的人家，為什么別人的爸爸身體那么好，我的爸爸天天生病？</h3><h3>  可是現(xiàn)在，她卻是最讓我魂鎖夢繞的地方。當(dāng)聽說要拆除，我從遙遠(yuǎn)的地方趕過去，走進去，摸著墻壁，拍著照片，淚流滿面，心如刀絞！從今后，我只能在夢里才能觸摸她了！</h3> <h3>雖然馬上要拆了，大哥還是滿懷復(fù)雜的感情最后一次把門鎖上，說了句：“該死的拆遷！”</h3> <h3><br></h3><div>老家要拆，大哥像燕子銜泥般用小車把里面的物什往村頭蓋的新房子里搬，這其中便有一張竹床。妹妹看到很是發(fā)了一通感慨，說現(xiàn)在看著這么小，小時候的夏天竟然可以兩個人擠著睡……</div><div>  小時候的夏天，只要不下雨，天剛擦黑我們便急急忙忙往門口搬竹床，家里開始有三張竹床，新的還泛青色，時間越久遠(yuǎn)被汗水浸漬得越紅。一張又窄又長最為輕便的竹床是爸爸小時候便有了的，顏色暗紅，最為搶手，因為它容易搬動，還可以獨享；另外兩張大的非要兩個人合伙才能搬動；不夠睡的時候，還會把家里房門卸下來架在“馬兒凳”上，鋪上一層薄棉絮，墊上床單當(dāng)床睡。妹妹小時候睡覺不安分，一個翻身翻進了門口的淌水溝，她還在溝里美美睡到天亮，跟現(xiàn)在有點小動靜就會醒的她比起來，小時候的妹妹睡眠質(zhì)量好得不能再好。</div><div>  我家房子處于一個三叉路口，前門是老四哥家，后門是美貴太家，都只有兩米左右的距離，一個正常發(fā)育的成人張開雙手便能摸到兩邊墻。后門的巷子通往壁家嘴，有時候壁家嘴的人收工晚了，被竹床擋著，扛著鋤頭側(cè)著身子都沒辦法通過。可是依然喜歡夏天的晚上在巷子里躺在竹床上乘涼，聽四鄰八舍聊天，也能更清晰地聽見家庭條件好的鄰居家里黑白電視里播放出來的聲音，從《射雕英雄傳》到《再向虎山行》，從《上海灘》到《西游記》，從《渴望》到《卞卡》。還有傻乎乎的湖北武穴電視臺，經(jīng)常有商家為了祝賀開業(yè)大吉特別點播的武俠劇，一晚上連放七八集不帶廣告的！我經(jīng)常閉著眼睛靜靜捕捉聲音，腦海里想象電視里砰砰啪啪打斗的情景，以至于從小學(xué)一年級有看圖說話起，語文老師對我的評論就是“想象力豐富，描寫形象生動”……</div><div>  睡到半夜會有露水，年齡大的人警醒，這時候會把竹床搬回家里再睡，但也有人告訴我之所以后半夜回家睡是因為有鬼。美貴太還神乎其神的說了一件事，說是有一天我跟姐姐一人一張竹床擺在后門口，中間留了空隙；半夜她起夜，看到我已經(jīng)過世的爺爺光著頭敞著對襟上衣坐在我腦袋那頭，已經(jīng)過世的二娘坐在姐姐腳下乘涼。嚇得她移動不敢動，閉著眼睛裝睡到天亮。后來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只要躺在竹床上閉上眼睛就會感覺身邊坐著人……</div><div>  睡久了，竹床中間下陷兩頭翹，有一張竹篾斷了幾處，心靈手巧的父親拆掉壞的，補上一塊光滑的木板，后來竹篾只剩下幾片，大部分都是木板，這種木床板竹床幾乎家家戶戶都有。</div><div> 忘了我有幾歲，一天半夜正睡得朦朦朧朧的，鄰居模墻哥家的老二站在我面前直愣愣瞪著眼睛大叫我二哥：“老二，老二！我們一起去玩要得啵？”我媽趕緊訓(xùn)斥：“老二！大半夜的玩什么玩？趕緊回家睡覺去！”那個老二懵懵懂懂回答了一聲，回家去了。第二天我媽問她媽：“昨天半夜你家老二跑過來叫我家老二出去玩你知道不？”他媽問他，他表示根本不知道，原來是夢游！</div><div>  其實睡在外面還有別的恐懼，壁虎會突然掉下來剛好落在竹床上，一種土話叫“土狗兒”的會飛的昆蟲會咬人，據(jù)說有毒；村里放養(yǎng)的豬和狗也會大搖大擺從竹床的間隙悠閑自在的到處溜達，雞雖然不湊那個熱鬧，可是會在最好睡的半夜驚天動地此起彼伏的打鳴，引得狗跟著狂吠……</div><div>  我在想，若生活水平下降，再去過從前那樣的日子，不知道還能不能適應(yīng)？由此我想起湖南電視臺的《變形計》，把城市孩子和偏遠(yuǎn)山區(qū)的孩子互換身份體驗生活，城市孩子頂多算是憶苦思甜珍惜當(dāng)下，農(nóng)村的孩子呢？見識了大城市的種種現(xiàn)代化生活，回到家里會不會覺得過去習(xí)以為常的一切都成了煎熬？</div><div>  往事只能回憶，無法回到過去也許更不想真的回到過去吧？記憶中的竹床現(xiàn)在成為古董般的存在了……？</div> <h3>這就是大門前的那條水溝，天晴的時候基本上都是干的。小時候家里把竹床搬到門口睡，妹妹翻身滾進了溝里，還美美的睡到天亮被大人發(fā)現(xiàn)，拽出來扔回竹床上。可以想見，那個時候的妹妹有多小了！</h3> <h3>飯羅罐，這玩意兒做出來的飯?zhí)貏e香。我媽教我說謎語：“老婆婆，黑又黑，屁股燒了不曉得！”說的就是它。這個羅罐比較大，是鐵的，很重，平時用的是另一個鋁制的羅罐，干飯稀飯，蒸紅薯，竹筍燉肘子，葵香鹵豬頭，清蒸全雞，端午煮粽子……</h3><h3>  小時候缺衣少食，家里弄點好吃的，純正濃香的土豬肉味彌漫開來，還沒熟透趴在廚房門邊的孩子的口水已經(jīng)流了一大碗！</h3> <h3>門神和春聯(lián)，一年又一年，層層疊疊都是回憶！大年三十貼上門神春聯(lián)后放鞭炮開始關(guān)門吃年飯，年飯后小孩子可以領(lǐng)到壓歲錢，或多或少。我們那叫棉絮為“棉歲”，妹妹小時候領(lǐng)了很有幾張一分面值的嶄新的壓歲錢，哥哥騙她：“壓歲錢，壓歲錢，就是把壓歲錢壓在棉歲下！”乖巧聽話的妹妹就把錢壓棉絮下了。第二天早晨睜開眼去棉絮下摸，錢已經(jīng)不知去向。她問：“我的壓歲錢呢？”</h3><h3>哥哥回答：“被棉歲壓著呢。”</h3><h3>她又問：“我怎么找不到？”</h3><h3>哥哥答：“你問棉歲要哇！”</h3><h3>于是問了幾句，棉歲沒理她，下一秒她記起來要挨家挨戶拜年，飛快地拿著個袋子沖出了家門，壓歲錢被忘得干干凈凈……</h3> <h3>小時候，以家為界，劃分東邊西邊，春紅算家的東邊，育敏在村子?xùn)|邊，我家算西邊，漢興漢林漢早在家的西邊。西邊有港東邊赤湖，港渾湖清，兩哥哥自制竹釣魚桿，下雨天釣?zāi)秦澇缘穆N嘴魚……看這照片是港是湖已經(jīng)無法辨別，小時候的回憶全部被勾出來，春天找蝌蚪，養(yǎng)蠶，對，最早是兩哥哥用裝青霉素的小紙盒養(yǎng)了些剛鉆出蠶子的黑寶寶，一次二哥帶著我去朱湖小學(xué)后面的萬里家口摘桑葉，一個不小心，咚的一聲從樹上掉下來，他捂著摔疼的屁股，沒哭，沖我惡狠狠說了句：”回家別告訴咱媽，要是說了我揍你！”嚇得我守口如瓶，那年，二哥念小學(xué)一年級，已經(jīng)知道怕父母為他擔(dān)心，不知道這件事二哥還記得否？</h3> <h3>老同學(xué)天云的老家。小時候姐姐很活躍，跟天云和她姐姐關(guān)系都很鐵，經(jīng)常去天云家玩，我很羨慕。我不敢去，天云的哥哥是我們小學(xué)老師，嫂子也是；那個時候?qū)W校老師絕大多數(shù)都是本村人，教學(xué)用朱湖話。可是她嫂子沈老師是從別的地方來的，穿得很時尚，高跟鞋緊身褲鑲著琉璃裝飾品的開司米外套，說普通話，教我語文。我沒看過幾次電視，聽不懂普通話。我害怕成績不好不招她喜歡，不敢靠近她，但我又想引起老師注意。于是在她布置抄寫唐詩《畫》的時候工工整整寫了二十遍，家里人都睡了，我還在煤油燈下抄。突然樓上碼放的棉花桿松動了，嘩啦啦影影綽綽往下滾，掉在我身后，帶起的風(fēng)把煤油燈一下子吹滅了！</h3><h3>“啊！啊！有鬼啊！！鬼從樓上往下使勁滾啊……”嚇得我聲嘶力竭大叫著往房間跑。“怎么啦？怎么啦？”父親急得光著腳就把我抱到床上去了。我嚇得縮在父親懷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當(dāng)天晚上就把床尿濕了一大片：真的嚇尿了！</h3> <h3>刻在老家墻壁上的字：路漫漫其修遠(yuǎn)兮。</h3><h3>倆哥哥字都很好，這么正統(tǒng)的刻字讓我無法辨識是哪位哥哥的字跡。但是我清楚記得有一位老師跟爸爸說，你兒子的成績好是好，就是字差得辨別不了。爸爸的這個兒子是我二哥，這話傳到他耳朵之后只過了倆個月，他的字就直接上了好幾個檔次，在米字格里用碳素墨水寫出來的字好像從字帖上撕下來的一頁。大哥熱愛書法，買了不少字帖，楷書行書草書隸書鋼筆毛筆樣樣苦練；買來白紙裁成春聯(lián)的寬窄，龍飛鳳舞，揮毫潑墨，“天道酬勤”，“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書山有路勤為徑，學(xué)海無涯苦作舟”，諸如此類；寫畢，簽上大名（人送綽號“鐵扇書生”后簽名就成了“鐵扇書生某某某”），小心翼翼把墨寶貼在樓上房間的墻上，橫七豎八，瞬間墨香撲鼻，讓我感覺自己出生在書香門第。于是有樣學(xué)樣，沒事學(xué)大哥看字帖寫字，孰料有心栽花花不發(fā)，無心插柳柳成蔭，字沒練好卻愛上了字帖中的唐詩宋詞名人名言佳字美句，后來把這些字帖上看來的東西信手引用進了作文里，莫名其妙就得了個“才女”的稱號。后來在倆哥哥的影響下又愛上了閱讀。我這輩子，父母一生勞苦，沒有精力督促我養(yǎng)成什么學(xué)習(xí)的習(xí)慣，倆哥哥無疑是我人生最重要的啟蒙老師。</h3><h3>我大哥還有很多絕活，會修鎖，會刻章，皆是無師自通，免費幫鄰居修鎖刻章還貼了不少原材料。配鑰匙更是一絕，別人配鑰匙是用新的沒齒的鑰匙照著鑰匙配，他卻是把別人廢棄的舊鑰匙拿來三兩下用小銼刀銼成可用的！</h3> <h3>父親母親做農(nóng)活用的鋤頭鐵耙都掛在這里。大門開啟的時候會被擋住，使家里看起來整齊清爽。慧娟說，美嫻，你家里給我的印象，總是干干凈凈的。那是我勤勞的母親的功勞。</h3> <p class="ql-block">因為這張照片上的石墩，我兄弟姐妹五個在家人群里熱烈地討論了一上午，講述了跟這石墩有關(guān)的故事。我小時候經(jīng)常趴在上面看小螞蟻在上面的裂縫中爬進爬出。老五兒（燕武）跟我差不多大，我小時候從來沒跟他說過話，但坐這石墩上可以聞出他家每頓吃的是啥——廚房沖著這邊。他三哥跟我二哥同學(xué)，他們經(jīng)常在一起玩，今天說認(rèn)識我的是燕武的大哥，他二哥漢遠(yuǎn)出了意外走了一些年頭了。</p> <p class="ql-block">這張照片也在群里熱烈討論過：究竟是老村哪個位置的拐角？妹妹說是大志剛屋后，我覺得是慧娟家通往麗英她爺爺家的那塊，二哥說這大石條好眼熟好親切一定踩上去過，大姐說是天云家后門位置……</p> <p class="ql-block">啊，這就是承載了我童年美好回憶的西邊湖角和橫壩兒。看著很窄，淤泥很多，近處淺，走不了幾步水深很突兀地沒過正常成年人的頭頂。二哥三四歲的時候，米貴太家的老六拉著他去游泳。二哥膽小不敢下水，老六兒得意洋洋沖二哥喊了句：“老二！我七鼻濃兒（朱湖話音譯，意思是捏著鼻子沉入水中，潛水）！”說完一個猛子扎下去，不一會兒浮了出來，背朝上面朝下，雙手不停的拍水。二哥一瞬間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橫壩上有個大人（二哥忘記是誰了）大吼：“誰家伢仔淹水了！”吃這一嚇，老六兒沉入水中再也沒露出來。等村里人們把他撈出來早已停止了呼吸……</p> <p class="ql-block">這是西邊壩，跟剛才的橫壩垂直相交。童年和故鄉(xiāng)，誰都有；而回憶非常非常個人，也許有的陽光燦爛，有的灰暗迷蒙，有的難以言說……我的心里，故鄉(xiāng)朱湖是一塊永遠(yuǎn)存在的自留地。</p><p class="ql-block"> 當(dāng)我們逐漸長大，這塊地日漸荒蕪，但沒有人會真的忘卻。不經(jīng)意間，那塊天地里的人和物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明亮，當(dāng)我安靜地一個人獨處或看書的時候，一幅圖一句話就有可能把自己帶進回憶，有些無可挽回的感傷，就像失散多年的珍寶。童年的西邊壩采的一朵野菊花，西邊壩漲水時的落水，還有跟在挑著擔(dān)的父親后面蹦蹦跳跳跑著的幼年的自己，也許這些曾經(jīng)影響到今天我的性格甚至人生觀。</p><p class="ql-block"> 芹城曾跟我說，她居然忘了小時候曾經(jīng)的同學(xué)，突然就有些感慨。我怎么就記得這么清晰呢？我記得從小學(xué)一年級開始我就跟芹城同班，她一直坐在前面的位置扎兩麻花辮指甲留老長成績特別好；記得小學(xué)一年級時同桌如慶趴在桌上一筆一劃很認(rèn)真地寫字，我記得小學(xué)二年級時的同桌少飛每天給我五分錢，我記得小學(xué)三年級時的同桌友恩每天塞給我一個噴香的燒餅(請原諒，此時此刻就涌起了瘋狂想吃燒餅的念頭)，我記得小學(xué)四年級時的同桌秀芳和雪蓮，我記得小學(xué)五年級時的同桌江英；我記得小學(xué)一年級開學(xué)前原本要教我的同村梁老師因病去世，班主任成了被我們誤喊了幾十年沈老師的諶(chen)老師，剛開學(xué)就參加了梁老師的追悼會……</p><p class="ql-block"> 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在心底還有幼年鮮活的模樣，我只恨自己不會畫畫否則把他們每一位小時候的樣子都畫出來！寫回憶，實在不需要過多的寫作技巧，不需要華麗辭藻的修飾，不需要夸市浮華的抒情，我想淡淡講述出來，誠實的敞開心扉，像這西邊壩一樣樸實無華……</p><p class="ql-block">夢見經(jīng)常回到西邊壩。</p><p class="ql-block">“一道微微的天光，在遠(yuǎn)方溝勒出山的剪影，剪影當(dāng)中有一個陡峭的山埡，像一雙輕合的雙手，朝天做出花朵盛開的模樣，從地里抗著鋤頭晚歸的人們，就從花蕊里一個個陸續(xù)冒了出來。夕陽的余暉照在身上，像鍍了層金，閃閃發(fā)光。”——我曾經(jīng)用這樣一段文字描述朱湖的西邊壩，照片后面右側(cè)的堤壩。那一年，我去了深圳，沒回家過年，二哥拍照，所以這張本該是全家福的照片里我和二哥缺席，那個春節(jié)，因為我沒回家，吃年飯的時候，爸爸偷偷流眼淚了……</p><p class="ql-block"> 那年的大年初一，我穿著白色長裙披著長發(fā)從天不亮就開始圍著靈芝公園晃，據(jù)說深圳寶城那天許多老人說見到了女鬼。經(jīng)過新一佳超市那面明晃晃的玻璃墻時，我也看到了。不過沒被自己嚇一跳，我膽子其實很大，念書的時候我總是一個人從學(xué)校往家里走，西邊壩上去一點點的旁邊就是一排突起的墳頭，再遠(yuǎn)點的墓碑做得還挺上檔次，夏天的晚上經(jīng)過，還能看到鬼火飄過。……</p> <p class="ql-block">燕武家的廚房。如果順著這條路一直往上走就到了金麗的爺爺家，她爺爺已經(jīng)九十多歲了。</p> <p class="ql-block">我老家大門</p> <p class="ql-block">這是老村哪個位置？我已經(jīng)辨認(rèn)不出來了。</p> <p class="ql-block">原朱湖大禮堂的位置修建的萬年臺，母親住老家時經(jīng)常去那里跳跳舞打打太極。</p> <h3>這是朱湖新村的一角，很摩登很驚艷，可并不是我熟悉親切的味道。我不是想時光倒流回到過去，而是我妄想故鄉(xiāng)的某一處還能讓我觸目皆是感動，隨手可以翻閱舊時的光陰。我總是樂此不疲的重溫記憶，那個曾經(jīng)從碼頭十里壩出發(fā)到老鼠尾盡頭的朱湖，是我溫讀萬遍卻永遠(yuǎn)放不下的鄉(xiāng)村故事。那處處留下父親身影的地方讓我癡迷，帶來靈魂深處的悸動，我身體內(nèi)來自父母的血脈沿著故鄉(xiāng)的土地一寸寸蔓延，直至心弦顫抖……</h3> <h3>我的母親，現(xiàn)在住在九江市內(nèi)，交通方便兒女繞膝。可是她心心念念想著故鄉(xiāng)，稍有空閑就帶著外甥女往朱湖跑，總覺得九江市無論如何也比不上朱湖。她出過國，看多了五彩繽紛光怪陸離，朱湖這方寸之地始終讓她倍覺溫馨留戀。就如同我，好像每一次用文字落實記憶就可以用我肥厚的雙手暫時握住鄉(xiāng)愁……</h3><h3>  朱湖，我又一次跌進回憶！人到中年，變得愛想當(dāng)年。突然覺得，有許多事情，只有追隨自己的內(nèi)心也許才是最真實最貼切最坦蕩的，正因為有遺憾回憶才更顯珍貴。尤其身處異地經(jīng)年未歸，幼時生活片段突然在腦海鮮活起來，不由勾引出更纏綿悱惻的鄉(xiāng)愁。正是這鄉(xiāng)愁牽引著人們?nèi)ネ丶业穆罚?lt;/h3><h3>  我總愿我的故鄉(xiāng)朱湖年年以桃花盛開的模樣俏生生迎接我每一次回娘家，讓我游走鄉(xiāng)間時可以捧一杯心靈的清茶，見見陪我走過昨天的朋友，聊聊今天陪著我們在乎我們想念我們的人，再讓你我一起相約到惺惺相惜的美好未來！</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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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湖，我再一次跌進回憶

朱美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