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在每天的生活里,我們努力向前,因為前方的景色總是那樣美麗誘人。現在,我時常停下腳步,回頭看看自己走過的路。只是這路途并不平坦,如崎嶇的山路,蜿蜒而來,遠處的足跡已經模糊。但留在記憶里的片段卻依舊清晰,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跳躍出來,縈繞在腦海里。</h3><h3><br /></h3><h3> 北長街,這個被繁茂的枝葉遮擋的北京老街,曾經是我走過童年的地方。街道兩旁那些參差不齊,粗壯厚重的棵棵槐樹,馬路對面的合作社,康樂食堂,還有穿街而過的五路汽車,以及中午賣冰棍的奶奶,都留在我童年的記憶里。在我離開這里十多年后,母親也因拆遷,不得不搬去天壇南門的李村。</h3><h3><br /></h3><h3> 現在,北長街北側的白塔,東邊景山的萬春亭,以及故宮的角樓,都是我時常追憶的地方。這里也曾居住著我童年的伙伴,也有全部的童年記憶。</h3> <h3> 說北長街是老街,并不是因為它的衰老,而是資格的久遠。且不說近在咫尺的故宮,傍晚遛彎兒時涼風習習的北海,清晨跑步時環繞的景山,也不說馬路東側的班禪辦事處,且說我們日日要去的北長街小學,就坐落于故宮外八廟之一的昭顯廟。</h3><h3><br /></h3><h3> 班禪辦事處是清朝的福佑寺,是皇家寺廟,清朝康熙皇帝年幼時在此治愈了天花。寺廟的百米紅墻阻擋凡俗的視野,難識寺廟的真容。但聽家人說,文革前,有一段時間班禪接見藏民,排隊都排到我們的院門口。被活佛摸一下頭的,脖子會系一個窄窄的紅布條,這種現象維持了好長時間。</h3><h3><br /></h3><h3> 但我至今未踏足寺廟半步,也從未見過這里的班禪,只是從開啟鐵門的縫隙里看見院內的牌樓。從紅墻上端露出的飛檐,盡顯皇家寺廟的威嚴和神秘。</h3><h3><br /></h3><h3> 小學所在的昭顯廟,依稀記得南側的影壁,只是圖案早已脫落,露出了磚墻,這倒是貼大字報的好地方。影壁的北面有三個殿,由小到大排開。大殿是我們舉行活動的地方,小殿是各班共用唱歌的地方,而中殿就是我們讀書三年的教室了。</h3><h3><br /></h3><h3> 令人遺憾的是,現在小殿和中殿已經拆除很久了。</h3> <h3> 或許皇城根兒下的人們看多了皇家園林,對生活里的古建筑早已見怪不怪,但我還是對每個殿飛檐上的各種造型感到好奇,以及納悶房脊兩側為什么有怪物的形象。我不明白古人為什么要費勁做出這樣的圖案,遠不及現代人蓋房子來的簡單。后來才聽長者講述這樣的傳說:</h3><h3><br /></h3><h3> 從前,有兩個怪獸兄弟為爭奪權位,要比比誰的本事大。一個怪獸說他能把房子吞進肚子里,說著就張開大嘴要吞噬整個房子。旁邊的兄弟見此狀,迅速用寶劍插入怪獸兄弟的脖子中,于是便有了屋頂的形狀。我回到學校,驗證這屋脊的形狀,還真是一個怪獸張著大嘴正在吞噬屋脊,而脖子上插著一把劍,只有劍柄露在外面。</h3> <h3> 后來發現,這樣的屋脊很普遍,古建筑大體都是這個形象。久而久之,這個圖案便成了我腦海里的中國烙印。</h3> <h3> 讓我感到欣慰的是,四十年后,我無意中發現昭顯廟的中殿竟然留下的彩色的影像。再一次看到它的身影,感慨萬千。這是我們曾經的教室,這里有我的童年。</h3> <h3> 在我離開這里前,為記住日日看到的街道,特意在院門口拍攝一張每日見到的街景。</h3> <h3> 在一個細雨蒙蒙的春天,在相距二十七年后,我又一次回到故鄉的街道。</h3><h3><br /></h3><h3> 只是這時的天空陰沉沉的,空氣也顯得濕漉。在北海前門下車的時候,雨下的正大,街上少見行人,我躲進丁字路口執勤警察的大傘下。</h3><h3><br /></h3><h3> 我告訴警察,三十年前我就住在那里,并用手指著大致的方向。</h3><h3><br /></h3><h3> "這里的變化也很大。"年輕的警察也有感觸。</h3><h3><br /></h3><h3> 雨漸漸小了,淅淅瀝瀝。少了雨的急促,多了雨中的情意。我獨自一人走進這細雨蒙蒙的街道。環視著周圍的一切,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或是熟悉的陌生,或是久遠后的隔閡,我在記憶里尋找著。</h3><h3><br /></h3><h3> 眼前的景象確實不是我記憶中的北長街了,高大厚重的灰色高墻阻斷了我記憶的思路。春末的雨使街道清涼無比,槐樹的樹干因雨水更加黝黑,綠葉更加翠綠。<br /></h3><h3><br /></h3><h3> 記憶像是最好的收藏家,它將童年時代普通的時光悄悄珍藏起來。今天,再一次踏上這熟悉的故土,像是打開了記憶的檔案,那些曾經美好的瞬間紛紛跳躍出來,仿佛又把我帶回那久遠而又熟悉的年代。</h3> <h3> 與眼前的空曠不同,我腦海里閃耀著是熙熙攘攘的街道。清晨是學生和上班人急促的身影,等車的人盼著紅色的五路出現在北海的拐角。中午則是市井生活的悠閑, 有買菜的主婦,或推竹車帶孩子的老人。到了下午放學時間,街上又是一番輕松繁忙的景象了。星期日,樹蔭下又增加了去北海公園的游人,連院門口修鞋匠的生意也會多起來。過馬路也要小心翼翼,不僅要躲閃汽車,也要小心剛會騎車的同學特意從身邊飛車而過。<br /></h3><h3><br /></h3><h3> 我在馬路西側的槐樹中努力尋找著,終于見到那顆熟悉的身影。那雖是一顆槐樹,印象中的小樹現在已經長高了許多。這棵樹的后面原有個高臺階的院落,這里便是我離開北京前居住過的地方。</h3> <h3> 那是一個并不規則的普通的院落,最多時有三十多戶人家。從院中院的布局和院墻頂部有梅花瓦片裝飾上,依稀可以看到昔日大戶人家的繁華。我們家的對面,就是通往另外一個院落的月亮門,像極頤和園長廊東邊的那個院落的月亮門,只是很早就被拆除了。</h3><h3><br /></h3><h3> 院中有三顆棗樹,一顆柿子樹,在中院北房的兩側,還有兩顆對稱的海棠樹,可惜我記事時海棠樹已經死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盛夏時蜻蜓常落在上面小憩。大院的門口還有顆丁香樹,紫色丁香花開的時候確實很香,尤其到了傍晚,很遠就能聞得到。</h3><h3><br /></h3><h3> 正對院門口的大街便道上,便是那顆新栽種的槐樹,它是替代之前死去的槐樹,當時我看著工人栽下它。在其它高聳槐樹的襯托下,這個只有三個小樹枝的槐樹顯得十分嬌小。</h3><h3><br /></h3><h3> 或許這顆小樹還救我一命。那是年幼時玩耍工人施工用的推車。推車失控,連人帶車沖出院落,撞到小樹才停住,避免沖上馬路。</h3> <h3> 也是這樣的夏天,伴隨著遠近時高時低的蟬鳴,夏天總是在我們的盼望中準時到達。盛夏時伏天的叫聲,仿佛是不斷重復著伏天二字,提醒著人們三伏天的來臨。那時的大人似乎無暇顧及孩子們吃穿以外的事,我們只有自己在院中尋找屬于童年的樂趣。</h3><h3><br /></h3><h3> 我們會在地上畫出簡單的格子,玩跳房子的游戲。或是抽漢奸,那是用木頭做的陀螺,下面嵌入個鋼珠。那時也會用六片碎布做個拳頭大的沙包,中間放入沙子,用腳夾住,看誰能甩的最遠。只是有一點我不明白,為什么拋的最遠的是個女生?這種游戲,不玩也罷。還有就是推鐵環,推著鍋蓋大小的鐵環到處走,現在真想不出這有什么好玩的。 </h3><h3><br /></h3><h3> 我還動手做彈弓,平常總想用它打個什么東西,有一次還真把棗樹上的麻雀打了下來。無聊的時候也會坐下來殺一盤象棋,支招的參謀就站在一旁,不管你愿意不愿意。</h3><h3><br /></h3><h3> 斗蛐蛐是夏天必不可少的節目。別看蛐蛐的個頭不大,但兩條大腿卻非常健壯,打架也異常兇猛。幾個回合下來,戰敗的灰溜溜逃命,戰勝的發出勝利者的叫聲。這時,蛐蛐的主人也有一副勝利者的高傲。</h3><h3><br /></h3><h3> 蛐蛐的好戰是不用訓練的,但要抓一個好斗的蛐蛐,除了運氣,確需要幾分努力。我們的院子里是找不到這樣的蛐蛐的,只有到人跡罕至的草叢廢墟中去找。</h3><h3><br /></h3><h3> 我們有機會到沒有開放的北海公園的西側去抓蛐蛐,那是305醫院所在地,也是周恩來最后養病的地方,路邊的廢墟是理想的蛐蛐場所。在灌木中發現一個被荒廢的噴水池,想必多少年前這里一定是生機勃勃, 現在則是雜草叢生。蛐蛐最喜歡在石頭下面,順著叫聲很容易鎖定蛐蛐的位置。我們將抓到的蛐蛐放在事前準備好的紙筒里。斗蛐蛐也是有講究的,全須全尾才是上等,因為它的兩個長須和兩個尾巴非常嬌嫩,在抓捕中非常容易折斷。</h3> <h3> 中院的兩顆棗樹,左右對稱,西側一顆結的棗又大又甜,東側的那顆雖不是很大,但是酸甜。現在想來,最初種這兩顆樹的主人也是費盡心機的。另外還有一顆棗樹在北側的小院里,也是又大又甜。只是由于棗樹前家人的監視,不大容易接近,唯有確認家里沒人,才有機會爬上樹去。</h3><h3><br /></h3><h3> 很小的時候,到了盛夏收獲的季節,大人們將棗打落下來,裝入一個大洗衣盆里,然后分給院里的每一戶人家。如果有的家人還沒下班,也會將分到的一份用碗裝好,放在他們的窗臺上。</h3><h3><br /></h3><h3> 柿子樹結很多柿子,每家都可分一大洗衣盆。吃的時候要用溫水泡一個星期,天天換水,水都是黑色的,吃著脆脆的,甜甜的。但柿子成熟的要比棗樹晚。</h3><h3><br /></h3><h3> 當稍微大一點的時候,我們是不會等大人們的安排,自己就上樹摘棗了。爬樹是很簡單的,我平常就喜歡爬樹,不要說樹梢上還有燈籠般青里透紅的棗了。</h3><h3><br /></h3><h3> 夏季的瓢潑大雨,把我們阻擋在屋里。雨水從高高低低的房上沖瀉下來,匯集在院中,又流向更低的大街上。院子里是不能玩了,這時候在床上玩撲克卻是很愜意的事。</h3><h3><br /></h3><h3> 雨停的時侯,不平的院子里,積滿了雨水,因為經常下雨,哪個地方會積水,我們都很清楚。有一次雨水很大,積水更多,為什么不把魚缸里的金魚放里面呢?我這樣想,也這樣做了。</h3> <h3> 我們已經不能滿足地上的樂趣,就想辦法爬到房上去看看。上房是大人們絕對不允許的,但我們經常琢磨的,是還能從哪個地方能爬上房。</h3><h3><br /></h3><h3> 我已經走遍了我們院的房頂,因為所有的房子都是連著的。但有一座房子是獨立的,與相鄰的房子間隔一米左右,下面就是通向小院的過道。我很久都沒辦法過去,但最終我學著大孩子的模樣,凌空跳躍過去。</h3><h3><br /></h3><h3> 站在人字形的屋脊,那些平時需仰視的房子就在腳下,地上的一切都渺小起來。眺望連綿不斷的平房和街道的槐樹,感覺像是站在世界的頂端,看到我們院外的世界。抬頭仰望,沒有遮擋的天空也豁然開朗,時而有鴿子群帶著哨音從頭頂掠過。</h3><h3><br /></h3><h3> 我們唯一被默許上房是觀看"十一"的天安門煙火。國慶之夜,先是八盞明亮的探照燈刺開黑夜,然后交叉搜索著天空,勾勒出獨特的動態幾何圖案,我們戲稱為探照燈打架了。探照燈熄滅不久,節日的禮花便騰空而起,照亮南面的夜空。我不禁為此震撼,沒想到世界上還有如此壯觀的美景,而且就在我們眼前,似伸手可及。</h3> <h3> 二十七年后重返故里,又見白塔,景山的萬春亭依舊,故宮的角樓與巍巍的城墻,多姿飄逸的垂柳,以及漣漣護城河水煥然一體,散發著帝都才有的大氣。但細雨中的北長街,只有匆匆過往的汽車和行人。舊日熙熙攘攘的市井生活已不復存在,我所熟悉的街景已被灰色的高墻深院所替代,劃入了權勢的范圍。</h3><h3><br /></h3><h3> 再次走在槐樹的樹蔭下,感覺格外親切,得以品味回家的感覺。這些見證歲月流逝的老槐樹,孕育的繁茂枝葉幾乎遮擋了天空。站在院前那顆槐樹前,更像是老朋友重逢一樣。我見證了它的到來,它也目送了我的離去。當年的小樹,現已挺拔,充當著記憶的坐標。它仿佛注視著我,像是要講述我離開后這里發生的故事。</h3><h3><br /></h3><h3> 如果靜下心來,仿佛真的能聽到老槐樹們講述過去的故事,那些難忘的北長街記憶。</h3> <h3>注:圖片來自本人的拍攝,同學分享的照片及網絡。</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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