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尋常巷陌繼武巷 (一)</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1, 1, 1);">李春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辛棄疾有這樣一句詞:“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崩^武巷就是一條這樣的尋常巷陌,舊時都為官宦人家居住。曾經住過清朝嘉慶時的欽差大臣,后來貴池縣的縣長也在這里住過。小巷里一直還保留著許多名門貴族的宅院。聽老輩人說,最早繼武巷叫雞鵝巷,又稱鳳凰里。后來改名繼武巷,此名似乎與清朝康熙年間貴池的武狀元曹繼武頗有些瓜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繼武巷座落在熙攘的孝肅街旁,老街的繁華喧鬧映襯著小巷的寂寥,落葉寒蟬小巷深,枯藤斜日半墻陰,古色古香的老屋鱗次櫛比。白墻黑瓦,飛檐斗拱,庭院深幽,青石鋪路。年少時住過的吳家老屋,就是清朝嘉慶年間的欽差大臣遺留的故居,一直是這位吳姓前清重臣的后人在這里居住,雖然那時候這里已經沒有了侯門一入深如海的氣勢,不過三進的深宅大院也是庭院深深深幾許。五岳朝天的馬頭墻,四水歸堂的天井,偌大的庭院融石雕、木雕、磚雕為一體,顯得富麗堂皇。前門朝著孝肅街,后門緊臨繼武巷,建筑規制在孝肅街數一數二,稱得上雄居一方。土改后,這棟欽差的府第才住進了我們幾戶平民百姓,與欽差大臣的后裔同住在一個屋檐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上世紀五十年代,在老宅的中堂上還懸掛著一塊清朝嘉慶皇帝御賜的鎦金大匾,朱砂紅的匾額上刻著“欽差大臣”四個鎦金大字。雖然這塊御賜大匾經歷了一百五十多年的時光,依舊能從布滿灰塵還金光閃耀的匾額上看見這位欽差大人當年的榮耀和威嚴,顯赫的身世足可略見一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名門望族的后裔和我們平民百姓同在一個大宅院里生活,他們的日子和普通人家還是大相逕庭。雖然財產房屋大部分被充公,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家里還有條臺、帽筒、八仙桌、雕花大床,日子過得比老百姓家殷實。一舉手一投足,還沿襲著祖上的溫文爾雅,家里常是談笑有鴻儒,來往無白丁。特別是除夕祭祖更是非比尋常,我們普通人家祭祖,一張粗方桌上擺幾碗菜肴,點三柱香燒幾刀紙就完事了。他家祭祖還依舊按照祖上留下的規矩辦,在中堂上擺上八仙桌,桌子四周圍上繡著花草和飛禽的紅綢桌圍,一對燭臺上插著兩根約半斤重的紅蠟燭,還擺著焚香用的香爐。供奉的菜肴也是非常講究,八大碗,必須有整雞整魚。每逢這個時候,我總會跑去看熱鬧,順便找他們家的小五子,到院子里撿沒有炸響的鞭炮放,看見他們家的二奶奶正有條不紊地主持著儀式的進行,擺桌上供品,燒香點蠟燭,燒紙放鞭竹,家里大大小小的都聽鼓下鐃各行其事。大奶奶則端坐一旁喝茶,輕閑自在,家里上上下下大事小事一直都歸二奶奶操持,大奶奶百事不問,樂享清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小五子比我大,我那年十歲,他十五歲。平時在這個大宅院里就我們倆能玩到一起。和那些紈绔子弟不同,他擺過書攤賣過涼茶,還會拉二胡,吹口琴,簫也吹得很好聽,經常在大院子里吹“金蛇狂舞” 的曲子。我非常羨慕,想跟他學,但家里沒錢給我買簫。母親總是說:“你還小,過幾年再學也不遲?!贝撕蠛瞄L一段時間,常常在夢里拿著母親給我買的竹簫,和五子一起吹“金蛇狂舞” ,簫聲悅耳,余音繞梁</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尋常巷陌(二)</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繼武巷在小城七街八巷中名氣最大,與達官貴人在此居住有一定的淵源。當年小巷里有新華書店和郵局,這兩個重要場所不設在熱鬧的街市,卻躋身在這條靜謐的小巷,可見其在小城人心中的地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常去書店看書,每次進書店都能看見,墻壁上高爾基的那句名言:書是人類進步的階梯。沐浴在書的海洋里,《唐詩三百首》、《增廣賢文》…翻看了許多書,似懂非懂,囫圇呑棗。不過在這里知道了向秀麗、羅盛教、邱少云,知道了還有個流浪的三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如果說看書得益最多,要數幫小五子擺書攤的時候。他家有嶄新的全套《三國演義》、《紅樓夢》、《水滸傳》、《聊齋》、《岳飛傳》,有一百多本連環畫,全鎖在一只樟木箱子里。學校放暑假,在臨街店鋪旁擺兩張竹榻,五子擺起了書攤,放假在家的孩子們都圍著書攤看連環畫,看一本連環畫一分錢,一天也能收個塊兒八角的,他在書攤的旁邊擺放了一張小方桌,桌上擺著五、六個玻璃杯,裝滿涼茶,上面罩一塊透明玻璃,有過往行人口渴買一杯,也是一分錢一杯。為家里掙了不少錢,小小年紀竟然成了個生意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孝肅街五十年代是市中心,大華布店、大德堂文具店、方仁堂藥店…,老字號商鋪一家挨一家,還有許多在街頭擺攤補鍋補傘、修鎖配鑰匙、打鞋掌的手藝人,把街市攪得沸沸揚揚。這里遍地是黃金,白開水也能賣到錢。暑假我整天都呆在小五子的書攤上,小五子就好像是個大掌柜,在他出去玩?;蛘吆蛣e的街巷里孩子斗蛐蛐的時候,總是把看書攤子的任務全交給我。我自然是樂不可支,可以專心致志地看連環畫,渴了自己倒杯涼茶,別人看書喝茶交來的角子都歸我收,常常是飄飄然,以書攤主人自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整個暑假幫五子看書攤,看了不少連環畫。三大名著、聊齋志異、岳飛全傳都是這個時候,以連環畫的形式走進我的童年。每當傍晚收書攤子,五子把裝滿角子的小匣子交給他二奶奶,二奶奶總要夸獎我兩句:“春兒不錯,天天幫著看攤子,”同時也會責罵五子兩句“你五湖四海地跑,跑得不見人影,這錢要給春兒一半。”我笑著說:“不要,不要,只要讓我看書就行?!弊匀唬棠桃膊辉傺哉Z,迫不及待地拿著錢匣子到一旁數錢去了。不過,每次五子都會把斗蛐蛐贏來的畫片送給我,整個暑假竟然湊齊了水滸傳一百零八將的畫片,讓我在同學們的面前得意洋洋地顯擺了一把。</span></p> <h3><font color="#010101"> 尋常巷陌(三)<br><br> 書攤的旁邊有個老茶館,茶館是街頭做生意的小攤小販,修鞋補傘的手藝人聚集的地方,他們每天清晨花一角錢在茶館喝點早茶,看著街邊攤子等生意,也是七街八巷男人們最重要的社交場所,他們每天聚集到這里,并不完全是為了品茶,而是來看市面通感情,大家聚在一起,三人一伙,五人一幫,家里事、街上事、天下事,無所不談。因著茶館生意的興隆,街上趙老七家的小粑,董回子家的牛肉包子生意也隨之紅火了許多, 街頭賣小吃的小販,有的頭頂著米粉蒸糕的籠屜,有的提著油條和油炸麻花的竹籃,在茶館里來回穿梭叫賣,茶館里的空氣都彌漫著各種小吃的香味。<br> <br> 在叫賣的小的小販中,有個不修邊幅,胡子拉碴的老人,手拎著一只小木桶,嘴里不停的吆喝著“賣五香蠶豆啦”、 “賣五香蠶豆啦”。他家的五香蠶豆好吃,煮得粉粉糯糯,五香的味道融入到每粒豆子中,因為旺火的煮沸,蠶豆米已破殼而出,軟爛的沾在一起,買五香蠶豆時用一片荷葉托著,要拿小木瓢盛。不同于紹興咸豐酒店的茴香豆,還可以粒粒數著吃。每次孔乙己去咸豐酒喝酒,總把盤子里的茴香豆分給圍在他身邊的孩子們,你一粒他一粒。<br><br> 我認識那個賣五香蠶豆老人,他的家就在繼武巷里,那幢古色古香吳家大屋是他家祖業,聽老輩人說吳大老爺早先家里是有錢有勢的大戶人家,鄉下有田產,街上有店鋪,在城里算得上是個響當當的人物。娶了幾房姨太太,平日里為養生,家里還雇了奶媽給他擠奶喝,一天到晚吃喝玩樂,悠哉游哉,為博一笑,站在城墻頭上撒金葉子。無奈好景不長,此一時彼一時,家道中落后這位大老爺家產敗盡,變得窮困潦倒。<br> <br> 別無生計的大老爺,整天無一分錢進賬,這一日三餐如何打發。家道興盛的時候他嘗盡了珍饈百味,尤其偏愛五香蠶豆下茶,每天早上都要來一碟子五香蠶豆喝早茶。如今身無一技之長,何不以賣五香蠶豆為生。況且煮五香蠶豆也不費事,操作簡單,用干蠶豆作原料,在水中浸泡后,入鍋加水用大火煮,見豆皮周緣皺凸,中間凹陷,就加入茴香、桂皮、八角、丁香、食鹽,再用文火慢煮,使味道從表皮滲透至豆肉中。就這樣吳大老爺的五香蠶豆,隨他一聲聲吆喝走進了茶館,許多老茶客礙于面子,隔三差五買著下茶,每天一小桶五香蠶豆也能賣完。漸漸吳大老爺的五香蠶豆風靡街巷,如果有一天看不見他拎著小木桶的身影,聽不到他叫賣的吆喝聲,茶館里的茶客們似乎還覺得少了點什么。</font></h3>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尋常巷陌(四)</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吳家老宅里有個小女孩叫荷香,她父親是做裁縫的,身體不好,有哮喘病,一到冬天就氣喘吁吁,咳得合不攏嘴。她母親比父親小二十多歲,是個面容姣好小巧玲瓏的女人,也是個勤儉持家精明能干的女人。家里還有兩個弟弟,全家五口人的生活來源僅靠父親替人手工縫制衣服。那年頭穿衣服,都是“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孩子多的人家,老大穿小的衣服給老二穿,老二穿破了,縫縫補補再給老三穿,添制新衣的人家很少,雖然有精明能干的母親的操持,日子還是過得緊緊巴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荷香和我同在一個學校上學,同級不同班。每天早上我們一起去學校,她的早點就是抓幾片鍋巴邊走邊吃,有時候也在家里拿二分錢上街買根油條,盡管家里生活很清苦,但荷香學習卻很用功,在班上總是名列前茅,還是少先隊中隊長。不管刮風下雨,還是酷暑嚴寒,我們總是一起走在悠長的繼武巷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住在同一幢老宅,一起上學,一起玩耍。那時的老街總是喧鬧的,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有演木偶的,看西洋鏡的。西洋鏡是一種民間游戲器具,匣子里面裝著畫片兒,匣子上放有放大鏡,可以看放大的畫面。因為最初畫片多是西洋畫,所以叫西洋鏡。星期天不上學,我和荷香一起上街看西洋鏡。圍著一個大箱子,箱子的一邊有幾個小洞,把眼睛湊上去看??匆淮我ǘ皱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街上有琳瑯滿目的小吃,糖葫蘆、用糖稀澆的糖畫…,糖畫是用紅、白糖加上少許飴糖放在爐子上用文火熬制,熬到可以牽絲時即可以用來澆畫。做糖畫的人用小湯勺舀起溶化了的糖漿,在石板上飛快地來回澆畫出造型,如美猴王、豬八戒和各種小動物,都畫得是栩栩如生。糖畫漸漸冷卻,隨即用小鏟刀將糖畫鏟起,粘上竹簽。我和荷香常常只是站著看,卻舍不得花錢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記得有一次,我和荷香一人買了一個小香瓜,就是那種很香甜的小麥香。賣瓜的人還幫著削掉瓜皮,再用刀把瓜劃開幾辨,我們捧在手上有說有笑的吃著。被幾個上街玩的同學看見了,他們拍著手起哄,故意亮著嗓子大喊:“哈哈,快來看,他們好親熱呀!”,把靦腆的荷香笑得滿臉通紅,慌不擇路地跑進旁邊的小巷。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五月的夜晚,各家各戶都在老宅后院里乘涼。吃過晚飯,先把院子的地面潑幾盆井水降溫。放上竹榻,有的人家用長板凳擋上門板,大板凳小椅子放滿了院子,大人小孩躺的躺坐的坐。在夏夜的星空下乘涼。大人手搖蒲扇,邊扇風邊趕蚊蟲,談論著街頭巷尾的趣事。靜謐的夜,只有墻角的蟋蟀此起彼伏的唱著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荷香是學校歌詠隊的,嗓子特別好。那是“六一”兒童節前幾天的一個晚上,乘涼的時候她在院子里練唱,準備“六一”那天學校慶祝會上表演。“月亮在白蓮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風吹來一陣陣快樂的歌聲,我們坐在高高的谷堆旁邊,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情…”。荷香的歌聲在老宅的院子里回蕩,天上的星星也眨著眼在聆聽。墻角里的蛐蛐也似乎沒有了聲音。接著她又唱起:“讓我們蕩起雙槳,小船兒推開波浪,海面倒映著美麗的白塔,四周環繞著綠樹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仿佛這里正在舉行星夜演唱會,乘涼的鄰居們津津有味地聽著,都情不自禁地嘖嘖稱贊荷香將來一定能成為歌唱家。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母親的臉上才露出開心的微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六十年代,城市里許多人家響應政府號召“我們也有兩只手,不在城里吃閑飯?!钡睫r村廣闊天地去,在那里可以大有作為。荷香母親說:“一家人蹲在城里,入不敷出,不如去農村還有地種,種點菜砍點柴,日子還是有的過?!比覜Q定下放附近農村,荷香也轉學到那里的一所農村小學。臨行那天,幾輛板車裝著荷香家所有家當離開了老宅。板車輪匆匆輾過青石板的巷道,我看見荷香的小辮子沒精打采地垂在頭上,沒有了往日的挺拔,我站在院子門口目送著她遠去的身影,看見她不時回頭向老宅子張望,眼睛里滿是依依不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荷香一家搬走后,老宅冷清了許多,每天上學再也沒有荷香和我一起走在悠長的繼武巷,夏夜再也聽不見荷香悅耳動聽的歌聲。荷香也一直沒有回過老宅,后來聽她家落戶的那個村子里的人說:她父親的病越來越嚴重,裁縫已經沒法做了。只靠母親一人掙工分,荷香讀完小學就輟學了,給生產隊放了幾條牛,為家里掙點口糧,日子過得依舊不盡人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再后來,也就沒有了荷香家的消息。</span></p> <h3><font color="#010101"> 尋常巷陌(五)</font></h3><h3><font color="#010101"><br> 古樸靜謐,曲折幽深的繼武巷,逼仄的巷道是一塊塊青石板鋪砌,深鎖的院落,院里的石榴樹綴滿紅花,映襯著爬滿高墻的青藤。這里有名門望族的府第,有富甲一方大戶人家的深宅大院,也有普通百姓的青瓦小屋,都深藏在小巷里,慣看春花秋月。<br> 在七街八巷中繼武巷最有名氣,不是這里曾居住過達官顯貴,也不是家鄉清朝出了個武狀元曹經武,巷名因他而起。而是聞名遐邇的許傳音博士,就出生繼武巷里,他父親許郁齋是一個教會的管理人員,收入微薄,家里生活非常清貧,許傳音從小就生活在教會里,因天資聰穎,深受教會工作人員的喜愛,也因此獲得了在教會辦的養正小學念書的機會。后由教會推薦到安慶崇文中學。13歲就只身去南京,就讀于南京匯文學院(金陵中學的前身),后升入金陵大學,并獲農學士學位。<br> 畢業后許傳音和胡適、竺可楨、趙元任等一起獲庚子賠款留學基金資助赴美留學。在美國,許傳音就讀于美國伊利諾伊州立大學,并取得了經濟學博士學位,一九一九年回國,先是在北平的燕京、清華等大學任教,后在北洋政府擔任鐵道部營業司司長。一九二九年底,許傳音又回到南京。<br> 作為南京大屠殺的重要見證人,曾應邀赴東京出席遠東國際軍事法庭作證。在法庭上舌戰日軍律師,全程用流利的英語回答檢察官的提問,并和日軍戰犯松井石根的辯護律師伊藤進行了激烈的辯論。有力的證詞終將松井石根送上絞刑架。<br> 隨著歲月的遷移,小巷經歷了多少沉浮,許多人和事印證了那句老話“無限朱門生餓殍,幾多白屋出公卿?!闭菑倪@條小巷走出去的一個清貧人家的孩子,讓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陋巷盡人皆知。每當小巷里的老人們談及此事,總是贊不絕口,都把許傳音的人生經歷激勵自己的子女。<br> 小巷是靜謐的,也是繁忙的,忙于生計的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拉板車的車夫為趕早去碼頭拉貨,天麻麻亮就拉著板車匆匆趕往碼頭。擺攤賣甜酒湯圓的小販為趕街上的早市,挑著擔子快步奔走。沉睡的小巷在青石板路上匆匆的腳步聲中醒來,繁忙的一天開始了。<br> 其實一天真正開始的最隆重儀式,還是巷口爆米花攤子開始炸第一鍋米,那“嘭”的一聲巨響,才真正讓小巷熱鬧起來。朝北的巷口有一幢老屋,緊鄰牌坊街塔兒下口,近旁有王家餃子店和馬至成飯店,是個比較熱鬧的地段。老屋的門口有一個爆米花的小攤,一個黑乎乎的炸米機臥在燃燒著煤炭的火爐上,一個風箱,一條粗麻袋,就是爆米花的全部家伙什。爆米花師傅是個女的,丈夫姓孫,左鄰右舍都喊她孫師娘。她精明強干膽子大,手腳麻利一身勁,與十字坡開酒店的的孫二娘有一拼,若不然,誰會干這苦行當。<br> 爆米花的機器圓圓的肚子,它后頭是一個圓的象閥門一樣帶一個手柄的東西,而且有個壓力表。前頭是一個可以開合的蓋,蓋上有爪子,稍微旋轉一下,就和機體緊緊的連在一起。還有一個經過改裝的圓鐵桶做成的爐子,一手搖動爆米花機,一手不停地拉著風箱,把煤火吹的呼呼作響。許多孩子圍在四周,或蹲,或坐,屏聲靜氣的看著。大概幾分鐘,看見炸米的站起來,孩子們呼啦散開,喊著“好啦,好啦”。用手捂住耳朵,眼睛也不眨,滿臉的興奮和期待,孫師娘慢條斯理,把散著熱氣的爆米花機從爐子上拿下來,塞到旁邊一個前頭縫了膠皮后邊拖著長尾巴的麻袋,拿一根短撬棍,別住爆米花機前頭的爪子,一使勁,“嘭”的一聲巨響,一大團的煙霧騰空而起。這時孩子們又歡呼雀躍,聚攏而來。<br> 隨著潔白的米花從外面沾滿煤灰的大麻袋里倒出來,頓時米花的香味充滿了小巷。許多孩子拉著大人,從家里帶一小筒米到這里來炸。從早到晚來這里炸米的人絡繹不絕,小巷里轟轟聲不絕于耳。炸米的孫師娘的手和臉總是黑黑的像戲臺上的花臉。但我們看著卻感到非常親切。<br> 的確,自從小巷里有了爆米花攤,這里比以前熱鬧了許多。</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尋常巷陌(六)</font></h3><h3><font color="#010101"><br> 板車夫虎子的 家也住在繼武巷里,是個觀音合掌的小草棚,四周都是深宅大院,小草棚顯得極不相襯,就像大樹底下一棵狗尾巴草,顯得寒酸渺小。一根長毛竹支在人字形的木架上,兩邊圍上些竹竿木棍,鋪上稻草再用草繩系牢,就是虎子和他老娘的家。<br> 聽說他們來這里很有些年頭了,是從江北逃水荒過來的,在老宅院墻外一塊空地上,搭了這個小草棚住了下來。年長月久,小巷里的人們漸漸接納了這對從異鄉逃荒來的母子,把他們也看作是小巷里的老鄰居,只要從小草棚走過,看見白發蒼蒼佝僂著腰的虎子媽,都會熱情地打招呼“虎子媽,在忙啦” ,虎子媽年紀并不太大,不過五十多歲,也許是她不為人知的遭遇和顛沛流離的生活,讓她滿臉滄桑,已經老態龍鐘。<br> 虎子是個板車夫,很像老舍筆下的駱駝祥子,年輕力壯,腿腳靈利。什么都沒有,就有一把子力氣,早出晚歸,靠著在小輪碼頭拉著板車運貨,掙錢養家糊口。池口碼頭一直是長江上著名的碼頭之一,上水可達安慶、九江、武漢、重慶,下水可達銅陵、蕪湖、南京、上海。是得天獨厚的黃金水道,客流、貨流川流不息?;⒆討{著一身蠻力和一輛舊板車,起早摸黑地拉貨。每天天還沒亮,小草棚就亮起了昏黃的燈光,巷子里升起第一縷炊煙,虎子媽早起為虎子準備一天的飯菜,虎子出門就是一天,要到很晚才能回家,帶點飯菜中午在外面吃,披星戴月,十分辛苦。經過虎子幾年拼著命的拉車賺錢,小草棚變成了小草屋,四周砌了磚墻,但屋頂依舊蓋著稻草,屋子寬敞了許多,太陽可以從窗口照進來,屋子里再也不像以前那樣黑黢黢的了。<br> 別看虎子媽滿頭白發老態龍鐘,可是巷子里大神級的人物,她看見王奶奶家的小孫子,那幾日吃不下飯,黃皮骨瘦,病秧秧的。連忙對王奶奶說:“你家孫子得的是疳積病喲,快去捉疳積蟲給他吃,”“清晨從帶著露水的鳥不踏刺樹的樹心內捉,形如蠶,也叫倒勾刺蟲。把蟲子黑嘴巴去掉,摻入粥內拌食或與雞蛋同煮燉食用,只要吃幾回就好了?!蓖跄棠袒厝ト绶ㄅ谥疲怀鋈招O子更活蹦亂跳,滿臉紅潤。虎子媽算得上半個中醫,巷子里的小孩有個頭痛腦熱,不去看醫生,而是來找她。<br> 虎子媽不僅知道點醫術,還是能掐會算的高手。巷子里誰家丟了東西,誰家走失了家禽,都來找她掐算一下。只見她扳著手指,嘴里念念有詞,用不了幾分鐘,便告訴你,往東找或往南找,或者告訴你東西沒丟,還在自己家里。記得有次,我家的兩只鵝不見了,母親去找虎子媽掐課,她掐指一算,笑著說:“大安身不動,是個好卦,大安事事昌,求財在坤方。失物去不遠,必定在東方?!惫辉谙镒訓|面,人武部院墻外的草地里,找到了吃飽了草,正偎在草叢里睡覺的鵝。母親喜出望外,本以為已經被人捉走的鵝,又失而復得了。<br> 小巷故事多,充滿喜和樂。純樸善良的虎子和她的母親,在漂泊中來到這條小巷,因著小巷的庇蔭,而絕處逢生。</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尋常巷陌(七)</font></h3><h3><font color="#010101"><br> 時光如流水,倒映在吳家老宅里那口古井里的月亮,不知又圓了幾回。隨著轟轟轟烈烈破四舊運動,老街沐浴在紅色的海洋里,鏟除了刻在房梁、木柱、窗櫺上的飛禽走獸,磨平了磚雕石刻上的才子佳人。街市店鋪門楣上的精美雕刻都被利刀鏟平了,露出白森森的木頭。一座座古牌坊一夜間消失于無形,只殘留下一堆堆斷裂的石柱和無頭的石獅。<br> 老宅里破四舊,首當其沖的當然是那塊一百多年前嘉慶皇帝御賜的“欽差大臣”的匾額。利斧下那位欽差大人的輝煌剎時間零落成幾塊碎片,上好的木材,已經風干了一百多年,左鄰右舍一家撿幾塊回去燒爐子,省了幾日的柴禾錢。最可惜的還是五子那幾套連環畫,也被破四舊了?!度龂萘x》、《水滸傳》、《紅樓夢》這些連環畫我早就垂涎欲滴,極想得到。看到一本本繪著精美圖畫的小人書被付之一炬,我比五子的心情還要沮喪。幸好他借給我的兩本《聊齋志異》,放在我家破衣服里,逃過了火焚之苦。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我的珍貴藏書。<br> 老街陋巷都沐浴在紅色的海洋里,鏟除了四舊的花花草草,到處響著嘹亮的戰斗口號。最熱鬧有趣的事情是集體跳忠字舞,在高吭的革命歌曲聲中,男女老幼在大院子里,虔誠地翩翩起舞,“大海航行靠舵手,萬物生長靠太陽,雨露滋潤禾苗壯…”。能參加跳集體舞的都是成份好的革命群眾,吳家老宅的房東是地主成份,沒有參加跳忠字舞的資格,只能戴著白袖章站在街邊上向革命群眾低頭認罪。<br> 每天左鄰右舍的居民多要聚集起來,在吳家老宅的花廳里早請示晚匯報,集體跳忠字舞表忠心,能夠參加跳忠字舞,表明自己是革命派的一員,所以特別榮幸,個個欣喜若狂。隔壁王老太,那時快六十歲了,每當跳忠字舞的時候,她也置身其間,解下身上的黑圍裙,扔在一邊。扭著腰挪動一雙三寸金蓮大的小腳,邯鄲學步似的跟著跳起舞。幾個鄰家孩子也手舞足蹈地參與其中。人們高唱:“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同樣的歌聲、同樣的舞姿、同樣高漲的革命熱情,像澎湃的浪潮在小院里回蕩。<br> 老宅里住著一對小夫妻,剛結婚不久,還沒有孩子,平時小日子過得和和美美,相敬如賓。他們是兩個不同單位的職工,都參加了本單位的革命造反組織,丈夫的單位屬于第一司令部,妻子的單位屬于第二司令部。自從他們參加了革命組織,因派別之分,倆人的觀點自然不同,不再像以前那樣和睦相處了,回家常常為觀點吵架。誰都不服輸,吵得不可開交時,兩人還大打出手。<br> 有一次兩人下班回到家,為第一司令部奪權的事,又爭吵起來,一會兒就聽見他家的鍋碗瓢盆乒乒乓乓的響起來。后來只聽哐的一聲,桌上一個篾殼水瓶被丈夫扔到地上,水瓶摔得粉碎,滾燙的開水流了一地,幸好沒燙著人。我們幾個小孩在躲在窗子外面,踮著腳向里張望。夫妻二人面面相覷沒了聲音!也許是心疼那個摔碎的熱水瓶,又得花錢去買新的。短暫的沉默之后,妻子又嚎啕大哭起來,嘴里不停地數落:“好哇,有本事摔東西了,不愿在一起過,我走!”拿起一個拎包裝了幾件衣服,摔門而去,驚愕的丈夫不知所措,呆愣愣地站在那里。<br> 五子的連環畫被全部破四舊了,有好幾天沒有聽見他吹簫了,估計他是不敢再吹帶著資產階級情調的靡靡之音,連那支簫也深藏不露,不見了蹤影。暑假不用擺書攤子,我們就爬樹摘桑葚,在小巷里滾鐵環打螺陀,夜晚在后院墻邊逮蛐蛐。</font></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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