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font color="#010101">記憶里最美的風景<br>張金華<br> 我是九一年調離炎陵縣一中的,那時的一中還叫酃縣一中。都說老來懷舊,已離開26個年頭了,酃縣一中的一幕幕如煙往事,如今反倒清晰起來,仿佛昨天剛剛發生,成了我記憶里最美的風景。 </font></h3> <p class="ql-block">風景一:門衛陳老太太</p><p class="ql-block"> 門衛陳老太太絕對是酃縣一中的一道標志性風景。大凡認識她的人都會這樣認為。</p><p class="ql-block"> 據說,她來一中工作的時間比當時大多數在校的教職工都要早。可惜誰也說不清她究竟是什么時候來的。出于好奇,我曾好幾次試著問過她,而她總是瞇起兩只刻滿風霜的丹鳳眼,對你微笑,就不告訴你,讓你猜,以至于我調離一中后,這個問題竟成了一個永遠的謎。</p><p class="ql-block"> 其實,她的謎和名氣與她來一中的時間早晚關系并不大,一半是因為她有一個最不愿意別人抖摟的身份——國民黨團長太太。知道了這一層,你再看她,確實有些特別之處。一米六五的高度,雖有些發福,卻依然透著當年人見人愛的窈窕風韻。褶皺里藏著胭紅的瓜子臉,拾掇得熨貼得體的一身妝扮,會讓人自然聯想到那個曾經雍容華貴的團座夫人。只是知情人有時也會為她扼腕嘆息幾聲,說她雖貴為團座夫人,卻沒有享過幾天貴夫人的福。她出嫁的時候正值解放戰爭的尾聲。新婚沒幾天,她的團長就撇下她帶著二夫人倉皇逃竄去了。其結局,有說戰死了的,有說逃去臺灣的,反正從此沒了音訊。她也執意從此孤獨一生,未思再嫁。雖說經人撮合,之后她也曾有過一段婚姻,終歸是曇花一現,短暫得很。至于她怎么就來到了酃縣一中則無從考證。后來我常想,單以她這層身份,要挨過文革那幾年,必定有些難。好在她也是個遭國民黨團長遺棄、傷害的苦命人,加上世界觀改造徹底,性格開朗,待人處事熱情周到,工作又積極,師生們都喜歡她。這層身份倒給她的人生抹了層神秘色彩。</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那時學校的大門沒有現在的這么大這么氣派。大門朝向也不一樣,是朝南開的,在圍墻的東南角開了個小口子。窄窄的門樓滿眼斑駁,上面蓋的青瓦一半是殘損的。大門西側有個傳達室,傳達室門口長年掛著塊小黑板,這是陳老太太的陣地,是她登發師生郵包、信件、書報領取通知的陣地,也是她傳遞正能量的陣地。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次她發現學生食堂有人亂倒米飯,就在小黑板上用彩色粉筆工工整整地抄寫了“鋤禾日當午”那首古詩,并連打三個驚嘆號,予以警示。不知何時開始,這塊小黑板悄然成了師生心目中愛看的一道風景。傳達室的東北角墻上懸著塊長條形鑄鐵片,過去沒有電鈴,學校上下課就靠她敲這塊鐵片來指揮。鐵片聲清脆洪亮,能傳到山頂。山頂教室不多,后來學校擴建,多了好幾棟教學樓、實驗樓,還有圖書館、足球場。鐵片被淘汰,換了電鈴。但電鈴要電,還要拉,不拉鈴不響。陳老太太除了負責門衛、收發,還要司鈴,就是按照學校作息時間表上的作息時間準時敲鐵片一樣準時拉響電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她司鈴,就象定時器一樣準確。我在酃縣一中任教6年,她司鈴從來沒有誤過點,時間差幾乎為零。遇上停電,她會帶上哨子早早地爬上一百一十級臺階,選個最佳位置候著,昂首立在山頭,威風凜凜舉哨欲吹的神態和姿勢,堪與部隊司號員媲美。時間一到,哨聲立即響起,分秒不差。你還會聽到哨聲間歇時她的大嗓門發出的喊叫聲:“下課了……”、“上課了……”,用的不知是何地方言,婉轉得跟唱歌似的,好聽,常常引得那些調皮的學生一邊哄笑一邊跟著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90年代初,酃縣更名為炎陵縣,酃縣一中隨之更名為炎陵縣一中。不久,陳老太太也撒手人寰,永遠離開了她用大半生守候的這方風景。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近幾年,每次回訪,雖然老校門沒了,老傳達室沒了,我仍要在一旁默默駐足幾分鐘。微風吹過,側耳細聽,渺茫中仿佛總能分辨出陳老太太用生命吹響的哨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風景二:一百一十級臺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有人問我,除了陳老太太,酃縣一中是否還有讓人終身難忘的景致?我告訴他,有而且多,其中一百一十級臺階當列首位。正所謂“一中風景舊曾諳,最難忘,百級臺階竹葉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一百一十級臺階能夠在我們心中留下永恒的烙印,自然有它的特別之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一中是全縣最高學府,這一點,酃縣民間一直篤信不移。因此,在酃縣,做個“一中人”,無論學生還是老師,都會有種特別而且當仁不讓的自豪感。這種自豪感又常常會在登臨一百一十級臺階的過程中得到釋放。每次快速登上臺階時,說心里話,我也隱約能體會到這種難以言說的自豪,會油然而生出一種攀登人生高峰的快意來。這里確實能帶給你不一樣的感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學校經過幾次擴建之后,到了1988年,整個校區在功能上被一分為二,山下是生活區,山上是教學區 ,連接兩個功能區的就是一百一十級臺階。記得山下的生活區主體是個長方形的大四合院,四合院北邊的樓最高,過去曾是主教學樓,有3層,每層有教室4間、辦公室6間,山上擴建后這棟樓的教室作了學生宿舍,辦公室則成了教師單身宿舍;西邊是大禮堂,學校有大事時作會場,平常是學生食堂;東邊和南邊都是兩層樓的瓦房,也是教師和學生宿舍;四合院的中間是個籃球場,籃球場南北兩側的大樓一樓正中有人行通道穿過,南連大操坪,北接一百一十級臺階。幸運的是,這一年學校分給我的教師宿舍正好在四合院北棟的二樓,且緊鄰人行通道,窗戶正對著一百一十級臺階,臺階上的一切一覽無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閑暇之余,我喜歡打開窗戶,靠在學校配發的有個破洞的藤椅上,泡杯白開水,一邊聽“我家住在黃土高坡”這首當年最流行的音樂,一邊欣賞一百一十級臺階上不同的風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臺階上最擁擠最熱鬧的時候,當數上、下午第一節課前和上午第四節課后。這三個時間節點,行色匆匆、熙熙攘攘的人流流向基本一致:上山,或者下山。上山趕課,下山趕食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三伏天上下臺階最考驗人。烈日暴曬之下,臺階西側竹林中的夏蟬都懶得鳴叫。你站在臺階底部抬眼向上望,整個臺階如同過了火,一階階跳動的火焰似的熱浪著實令人生畏。此時若要拾級而上,你的意志是要接受“烤”驗的。當然,如不急于趕時間,你也可以選擇從臺階東側掩映在林蔭中的長廊上下。但“一中人”不怕“烤”,上山趕課、下山趕食堂的人流似乎更樂意在烈焰上涌動,選擇林蔭長廊的并不多。也許這就是“一中人”長在骨子里的“傲”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遇上下雨天,則又是另外一番情景。上山趕課、下山趕食堂的人流變成了傘流。黑的,紅的,黃的,各色雨傘在臺階上有序流動,就如斜掛在窗外的一幅流動的巨幅油畫,靈動而又朦朧。每當暴風雨襲來時,臺階兩邊的排水溝會飛起高高的水花,臺階上也會有水簾漫下,一百一十級臺階常會瞬間變身瀑布,甚為壯觀。這時,雨傘成了擺設,雨大風急,傘你根本撐不住。血性的男生干脆收起傘,挽起褲腳,脫下解放鞋,冒雨赤腳狂奔,盡情揮灑這個能在女生面前表現的難得時刻。而女生則會尖叫著三三兩兩手牽著手小心移動,生怕被洪水沖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春暖花開的時候,臺階兩側更是美不勝收。雨后春筍破土而出,漫山遍野一個勁兒瘋長,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有趣的是,總有幾根小筍貼著臺階邊沿好奇地探出頭來,小筍脖子還往臺階中央盡力伸展,象是也想展示一回登臨一百一十級臺階的風采。李樹,桃樹,石榴爭奇斗艷,白的,粉的,紅的,知名的不知名的各色鮮花競相綻放。特別是那兩株石榴,和我更有一種特殊的緣分,因為在一中成家時正是石榴盛開的季節。現在我仍然清楚地記得那副自題的婚聯:“嶺上石榴開并蒂,蕓窗學友結同心”,石榴花的嫣紅已然融進我的生命,成了伴我勇敢前行的吉祥色彩。而當年亭亭玉立在臺階頂部東側坡上的那兩株枇杷,則至今還留著一例懸案。那是82年我們在這里讀書時發生的一件事。當年有54、55兩個文科班,那兩株枇杷,就在55班教室的旁邊,與54班離得遠。枇杷成熟時,54班的幾個男生包括王建平、戴詩平、袁生華,當然少不了我,我們幾個午休時路過,隨手摘了幾粒枇杷嘗鮮。沒承想我們嘗出的甜酸味道竟引發了55班的瘋狂大掃蕩,枇杷樹枝斷了幾根,弄得一片狼藉。這下禍闖大了,高考臨近,我們幾個心里那個急呀,只等著挨處分。但出人意料的是,55班的班主任羅擎柱老師把責任全擔了,他死活認定就是55班帶的頭,全班人人都要過關,只要涉案的一律作了深刻檢討。而我們54班的班主任羅乾生老師象是與羅擎柱老師商量過一樣,雖然我們怯生生地主動承認是我們帶的頭,但兩位羅老師卻不認,還異口同聲勸我們不要逞英雄強出頭,我們也只能就此作罷,以至于55班的唐耀輝每每提起這事就覺得他比竇娥還冤。當然,羅乾生老師也借此案在班上用他那特有的標志性語言“你wa來”、“是ng是呀”告誡我們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后來才知道兩位羅老師的良苦用心。原來他們的確商量過,他們的目的不在處罰,而是要借此讓我們明白做人做事的道理。我們不得不佩服兩位羅老師的高明。的確,他們的目的最終達到了。記得那年高考作文題是“先天下之憂而憂”,我們都得了高分。而一中學子如今無論是從政還是經商或者從教從醫,也不管身處何地,身居何位,都能堅守節操,恪盡職守,溯其源,多半得益于一中老師的化育之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今年枇杷熟時,我又獨自登了回一百一十級臺階。山下的四合院已無跡可尋,替代它的是寬闊敞亮的文化廣場。一百一十級臺階也只剩了九十五級,但氣勢依然不減當年。臺階兩側,翠竹的尾梢已然在臺階上空會合,遮擋住了炎炎烈日。我緩步拾級而上,竹枝隨風搖曳,竹葉輕輕作響,象是在歡迎久別的親人回家。上得山來,眼見東邊坡上的石榴花依舊嫣紅,枇杷果依舊金黃,一股暖流倏然從我心頭掠過。這種感覺,曾經是那么熟悉,那是快意和自豪,只是現在又分明多了幾分感激,添了幾分掛念,帶了幾分滄桑……</span></p> <h3><font color="#010101"> 2016年9月5日于株洲</font></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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