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蘭賦（散文）

清影

幽蘭欲遠行，臨行前為紀念她和雨秋之間沒有結果的情事，她抱了盆蘭花送予他，默默著，沒有一句話，卻蘊涵深意。幽蘭擅多愁善感，錦心卻不秀口，平時幾句話便心緒不寧不眠。雨秋只長嘆一聲，無言地送別了自己說不上是愛憐還是疏淡的她，直到她落寞的背影消失進秋天的雨霧里。雨秋本不懂花草，然而為了養好她的這盆蘭，他開始費神費心地琢磨起來。都說蘭花嬌貴，不易養活，為了不負幽蘭的托付，他特意去花卉市場找到蘭花專區，問尋賣花人，討教如何飼養蘭花。賣蘭人告訴他，蘭喜干燥，養蘭須用透氣性好的花盆，并且要定期施肥。于是他買了蘭花專用營養液，半個月滴幾滴浠釋進沉淀好的一斤裝水瓶內搖勻，圍著盆沿轉圈反復地澆灌蘭花的根部，用一塊小絨布沾著浠釋了營養的清水輕輕擦拭葉片，又將泛黃了的葉梢剪去，并依原葉伸展的態勢，將葉梢修出個三角形的小尖來，遠遠觀之，一派油綠，可謂伺養得精心。幽蘭將這盆蘭抱來時，一共是四株，其中一株的花箭上挺了一串兒形態高貴的花朵，一副振翅欲飛之勢，顏色如同青玉一般，一入靜夜，便散發出若有似無的幽香。正是這淡極的清氛，使雨秋暗自驚詫，他常在濃夜時分旋低音響的開關，一邊聆聽著鮑羅丁的那首《夜曲》，一邊獨自安坐在搖椅里默默地賞蘭。低徊與昂揚的雙提琴交織出柔美的樂聲，恰似惜日里他與幽蘭的和鳴，致使他的思緒穿行在靜謐安祥與溫馨浪漫之間，在清雅幽香的繚繞里，舒緩深情而又低沉含蓄著流淌出來的，是內心純凈的絲絲縷縷…… 長長的一支花箭上，蘭呈現出節節攀高狀的花序，一邊凋謝一邊綻放，月余，花開花謝完畢，葉條搖弋生姿。他想起那行詩意的句子：不須夸空谷幽蘭，不必說碧水清蓮。于是，他開始懷念起幽蘭來。養蘭人說春節時候還會再有一次花期的。年三十那天，果然又抽出一支箭來，他巴巴地盼著花開，卻遲遲未見苞蕾，不幾日，連箭也枯萎了。這一年幽蘭也未回來。幽蘭一去竟是遙遙無期。雨秋頓悟，她實在是個有心思的人，怨他以往領會不出她的感受，留下這盆蘭是為了讓他慢慢體會女孩們和花卉一般也是需要呵護的。只有愛惜，才能妍美。那支已然萎了花箭的蘭竟也漸漸地黃了葉片去，雨秋依次地剪除掉黃葉，見那黃葉仍有漫延的趨勢，正在殃及鄰近的蘭株，便趕忙去花店向養蘭人討教。養蘭人告訴他，那生病的蘭顆須從根部剪除掉，否則會將病菌染與其它蘭株，又賣給他一種專用藥液，讓他回去把其余三株健康的蘭從盆中倒出，讓蘭的根須在具有消除病菌和強力生根催芽之功效的藥水里浸泡四個小時，然后晾一晚上，再埋回原盆里去。雨秋回到家一絲不茍地依樣照做了，并時常在落日余暉里將剩了三株蘭的花盆抱到陽臺上來通風、透氣。日復一日，每天重復地做著同一個動作，心中不禁十分地落寞。在雨秋的精心培育之下，蘭每年春節前后都會冒出新的幼芽，分出兩三株幼蘭來，郁郁蔥蔥，盆中茂盛，生長態勢喜人，給雨秋帶來斯盼，然而卻始終不見開花。雨秋心有疑惑，尋問養蘭人，養蘭人說：按說你養得算夠好的了，居然能夠每年發新株，新生蘭不會馬上開花的，須得再養二年方可。于是，雨秋耐著性子氣定神閑地靜觀其變，不浮不躁。轉瞬間已是四年的光陰飛逝了去。今天春上，蘭一共分了四株新枝出來，格外地多發，并且全部存活。雨秋一如既往，定期澆灌，心平氣和，貽養性情。上秋時節，那已是出走四載的幽蘭忽然致信與他，言及分別之苦，中秋欲回轉來看望他。雨秋悲喜交集。執淚眼相看時，但見幽蘭清瘦了許多，郁郁寡歡，心事重重，正是應了那歌里的唱詞：思念是一種很玄的東西，如影隨形，無聲又無息出沒在心底…… 雨秋拉幽蘭至蘭花盆前，給她看他伺養著的蘭。幽蘭說：“你把蘭花養得很好啊，每根葉片都油亮油亮，水汪汪的，連一點黃邊都沒有。” 雨秋受到鼓舞，心下喜滋滋地，但仍不免有些抱憾：“可惜了就是不開花！” 幽蘭側身用手輕輕撫摸了一下蘭的葉邊。雨秋順著她的手勢不經意地拿眼角余光看過去，猛然間一定睛，卻驚喜地發現在幽蘭那纖細蔥白的手指觸碰過的地方，竄出一支花箭來，已然有一根指頭那么高了。 ? “啊，蘭花就要開了！”雨秋喜不自禁，粗聲大嗓地連連歡呼道：“四年啊，我足足期盼了四年啊！”語調里分明飽含了他四年里的心血聚集和千辛萬苦，差點就要喜極而泣了。幽蘭提醒他，蘭花在開花期間要多施肥的。雨秋便拉著她一起給蘭澆灌兌好了營養液的水，又用手沾著水小心翼翼地擦拭著葉片。就這么地小心呵護著，仍不知怎地竟碰掉了一朵花苞。雨秋心疼了半天。幽蘭望著他那萬般認真的樣子，感到十分地溫曖，柔情頓生。 ? 不日，蘭花綻放了，單單可惜的是原本欲開出雙朵的箭上，卻獨獨只開出了一朵，再無其它，就這樣一枝獨秀著，不爭不艷，獨處一隅，清淡幽香，別具一格，風骨自成。雨秋始終相信是幽蘭的到來才致使蘭花怒放的。幽蘭柔情似水：“蘭花開出來真的是很美，蘭花的美在于它美得不可思議。” 雨秋一語雙關：“幽蘭至，蘭花開。怎么能說它不可思議呢？自那年一別，我足足等待了四年啊！” 幽蘭幽幽地吐露了心聲：“我自來，花自開。人們的感受是多么地不同啊。花兒本不為誰開放，又一定在為誰開放。千萬別小看了小女人的智商。女人們穿高跟鞋，女人們染指甲，女人發現了鐳！” ……? …… ——品銘蘭花清幽之香氛，異常珍惜，不為它杜撰一篇故事出來，感覺就太辜負它的偶然怒放了。是為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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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蘭賦（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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