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文/李靜波</p> <p class="ql-block"> 雙河城不大,地處蜀南邊面,上通滇黔,下接瀘敘,是一座走過一千三百年歷史的千年古鎮。周遭群山拱衛,城下雙溪環繞,藏物華天寶之蘊,踞萬馬歸朝之勢,鐘靈毓秀,人杰地靈。這是前人文稿中對雙河的盛贊之詞。</p><p class="ql-block"> 雙河的前身叫“長寧”,“長寧”這名字在老長寧-雙河人口中咀嚼了千百年,叫著叫著,竟在一夜間丟失;如今的小鎮就像遺失在群山中的一枚古銅幣,被歲月銹蝕了邊緣,又頑強地泛著舊日的光;靜臥在小盆地兩水交匯的東北角,更像一位被歲月遺忘的老者,知其無可奈何,而安之若命矣。古時人稱雙河為“小四川”。</p><p class="ql-block"> 古鎮歷史坎坷,跌跌撞撞一路顛沛,有史以來就為監、州、軍、縣治所在地,是古長寧政治、軍事、經濟、文化之中心,人文底蘊深厚,山川秀美,物產豐饒,民風淳樸,人心向善。</p><p class="ql-block"> 清.嘉慶《長寧縣志》敘曰:……“長寧自昔為名區,其山蜿蜒而郁積,其水秀折而瀠洄,鐘毓之奇,信有然也。兼以物產多饒,民俗淳茂,又實有可為富教之資,是故士大夫之挺生其間。如少保堯弼,李學士慎齋,經濟文章,光于史冊,榮于里黨。美矣盛矣……”。</p><p class="ql-block"> 古鎮不大,故事不少。雙河土生土長的明.尚書.周洪謨、明.帝師.李永通為魁首的長寧先賢們的事跡,猶為早前先的邑人們津津樂道,深以為豪,“隔河兩榜眼、五里七進士”的故事口口相述、代代傳頌,家喻戶曉、婦孺皆知。</p><p class="ql-block"> 逢二、五、八趕場天,古鎮鄉人們便聚攏在茶館頭,大多是五分錢來一碗蓋碗茶,若大聲武氣呼一句雙碗的,那必定是個講究人。</p><p class="ql-block"> 茶館酒店最不豈諱的就是高聲喧嘩。吹牛扯把子,咬卵犟殼子,張飛殺岳飛,牛逼滿天飛,你擺諸葛亮建塔鎮蠻夷、他吹周洪漠馬鞭攆菩薩、又叨朱縣長敗長寧風水、又慕南皋子背美女過河……降妖除魔、封神拜相,無所不曉、無所不擺;吹的人眉飛色舞、囗水爆天,聽的人聚精會神,流連忘返……</p><p class="ql-block"> 門角角那桌不聲不響座著幾個二老者,頭纏白帕帕,葉子煙叭得啪啪啪,清口水一泡泡家飚。桌上的茶碗冒著騰騰熱氣,也不見端起來吃,相互眼睛斗雞似的盯緊對方那二筒,深怕漏過了一個眼神,這招叫斗智,便見一方把手伸進另一方的圍腰帕底下,摸摸捏捏、摳摳掐掐……別想多了哈,那就是群“牛牙子”,他們正伸手在圍腰帕遮掩下切搓價錢;若整攏了,那中間人先招呼打二兩爛苕干酒,挨到挨到喝個轉轉酒;別小看喝這轉轉酒,里頭有講究的,轉到你面前酒若不多了,千萬不要一口干,最好裝個樣子順手轉下去,不然你一口整干了,就該你開酒錢了,三不調手還要幫補幾顆糖精。若沒有整攏,對不起,龍門陣打伙擺,茶錢各人開。</p><p class="ql-block"> 屋旮旯頭那一桌,泡一壺灌兒茶,拈兩盤鴨兒粑,擺幾顆貓屎糖,稱半斤焦花生,七大姑對八大姨,家公舅子全到齊,顯然是說媒拉纖,邀約雙方對相的;腳勤、嘴甜、眼毒是古代媒婆的基本功,腮幫子大多長了顆標致性的“媒婆痣”,看那紅嘴媒婆,頭上別朵馬耳花,臉上擦點摩登紅,手中的紅綢帕子不停舞動,似在亂點鴛鴦譜;先說姑娘似那三月桃花水靈靈,又夸后生好比六月青竹節節高,男方兩挑薄田硬要吹成殷實之家,女子臀大腰圓正好兒女生一??拉;做媒的熱心腸,巴望著“今日得相識,結成百年緣”,奈何這小伙子勾頭搭腦,不善言詞,唯恐開口就是黃腔,嚇跑新姑娘,又見那新姑娘羞怯不安,四下環顧,深怕被人竊了隱私,敗壞好名節。這邊急壞了媒婆,深怕得不到吊起那塊謝媒的二刀肉。現在而今眼目下,這媒婆也不好當,新時代新風尚,自由戀愛端了媒婆的飯碗。再看茶館頭,盡醉心于大貳麻將跑得快,那個還想得起那碗蓋碗茶。</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從小愛聽家公擺龍門陣。解放前,家公“嗨”過“袍哥”,做過管事,七尺長的葉子煙桿煙霧繚繞時,便有永遠擺不完的龍門陣隨著那煙霧飄散而來,仿佛那些陳年故事就藏在那長長的煙桿子頭。翻來復去的聽,無非是些金榜題名,才子佳人,又或是書中自有黃金屋,再翻就見美嬌娘,多是些有趣的、警示的、勵志的、哄小孩的龍門陣,那時候的娃娃兒些沒得手機,沒得電腦,沒得電子游戲,最喜欲的就是聽大人擺龍門陣,有幾分錢時,也偷偷跑去茶館頭聽那遠方來的張老師講評書……</p><p class="ql-block"> 聽過很多龍門陣,卻從未聽到有人講起過雙河古鎮一千三百年的辛酸史、苦難史、血淚史。現在回想起來,那年那月,正值一場“破四舊,立四新”的瘋狂運動席卷古鎮,人們唯恐避之不及,哪個敢去提起“封、資、修”的陳年舊事呢?</p><p class="ql-block"> 古長寧,今之雙河,一千三百年漫長歲月,究竟經歷了什么?今天跟大家聊聊過往的雙河,看看那些不忍卒讀的歷史。</p><p class="ql-block"> 《宋史.蠻夷列傳》記載:“西南諸蠻夷,重山復嶺,雜廁荊、楚、巴、滇、黔、巫中,四面皆王土……淯井監在夷中,朝廷置吏領之,以拊御夷眾”……</p><p class="ql-block"> 據明.王象之《與地紀勝》曰:長寧于瀘敘之間,入夷地一百二十里,外鄰番夷,內接戎瀘,管鹽置監,深介夷腹……有警則長寧常為兵沖……</p><p class="ql-block"> 從地理位置上看,古時雙河(長寧)、慶符、高縣、筠連、珙縣、興文,屬漢夷雜居之地,因處于長江以南,俗稱:南六縣。居住在這一地區的僰、僚、苗、猓、都掌等少數民族,民風彪悍,好勇斗狠,喜鑿牙黥面,嘗佩雙刀,頭纏白練,身裹黑氈,裳褲覆膝,出則著草履,戴斗笠;棲身于崇山峻嶺之中箐深林密之處,集群而居,神出鬼沒于山野荊棘之間,縱如猱猿,如履平地。在與漢民族融合過程中有著積重難返的歷史仇恨,加之文化認同等差異,彼此之間難以親睦,常起沖突,甚而發生戰事。長寧地處蠻夷之中,淯井鹽在長寧,為爭奪資源和利益,漢夷矛盾赿積赿深,以至于水火不容,為爭搶淯井鹽利而爆發的戰爭愈發頻繁且激烈,大宋朝廷在淯井監“置吏領之”,其目的就是“以拊御夷眾”,抵御周邊少數民族的侵襲剽掠,其后又置長寧軍以保護淯井鹽利。</p><p class="ql-block"> 從物質財富來講,長寧及南六縣物產豐饒,資源廣茂,淯井監有鹽鹵、鹽為生命之重,更為國家財富之源,于是古鎮就成了兵家必爭之地。</p><p class="ql-block"> 就歷史沿襲來說,早在漢武帝初時,宜賓即為僰道,長寧自然也就是僰人的地盤,因為錯綜復雜的歷史原因,僰人退出了長寧,隱匿于深山,丟掉了鹽井;本就劍撥弩張的民族矛盾,加之后來大明王朝強硬施行“改土歸流”政策,流官們的欺壓、盤剝、排擠、苛捐重賦等……更是撮鹽入火,火上澆油,新仇舊恨一齊爆發,這戰不打才怪,一開打,“長寧則常為兵沖”,沖,癡翁沖,軍事要沖的沖,首當其沖的沖,古長寧便首當其沖淪為連年征戰,硝煙迷漫,兵燹禍亂之邊地沙場。</p> <p class="ql-block"> 清.康熙《敘州府志之長寧縣志》[籌邊]篇如是說:長于前代,逼邇都蠻,非時剽掠,屠人民,焚廬舍,大為邊患……前代諸彝依山險,善寇掠,即僰、羿、苗、猓等種是也。宋時,淯井鹽近彝地,吏或非人,往往致寇……</p><p class="ql-block"> 清.康熙《敘州府志之長寧縣志》明.周洪謨《長寧重建縣廳記》曰:縣西、南、東皆鄰乎彝,是以常有彝患在……</p><p class="ql-block"> 報復來了,因為仇怨深積,又挨得近,都蠻們經常到長寧城搶財奪物、屠殺人民、縱火燒屋、擄男掠女……嗚呼!終成禍患。</p><p class="ql-block"> 宋.大中祥符五年(1012.壬子)晏州多崗縣(今梅硐境內)瀘彝斗望火燒淯井監,奪鹽井,殺監長官言平。</p><p class="ql-block"> 宋.嘉祐二年(1057.丁酉)長寧州三里村僚人斗還等聚夷蠻數百余眾反叛,黃土坎僚人首領斗蓋向淯井監告發,駐軍捕斬斗還等近百人;次年,斗蓋因告發有功補長寧軍刺史。</p><p class="ql-block"> 宋.至和中(1055.乙未),五斗彝卜籠、卜漏剽掠長寧軍及周邊村邑。</p><p class="ql-block"> 元.至元二十二年(1285.乙酉),大壩山都掌彝結羿子彝火燒長寧軍治所,文廟亦毀于兵燹。</p><p class="ql-block"> 元.至正二十一年(1361.辛丑)紅巾軍攻克長寧軍。</p><p class="ql-block"> 明代實行的“改土歸流”政策,就是改世襲的“土官”(土司),而代之以明朝政府派遣的“流官”,同時廢除土司制度,建立中央集權的郡、州、縣制度。由于漢族封建文化習俗很難滲透和改變這些少數民族原有的社會形態,加之一些地方流官利用“改土歸流”,重稅苛捐、橫征暴斂;更有漢族豪強、地主乘機侵奪他們的土地,因而“改土歸流”遭到了都掌僰蠻等少數民族的激烈反抗。</p> <p class="ql-block"> 明宣德二年(1427丁未)、宣德九年(1434甲寅)、正統四年(1439己未)、景泰元年(1450庚午)、天順元年(1457丁丑)大規模暴發了“南六縣”都掌蠻夷攻城劫縣、焚掠四野的慘劇。</p><p class="ql-block"> 明.景泰元年(1450.庚午)正月,高、珙、筠、戎彝人并起,聲言漢人每年公差下寨征糧害我,我當出報。遂縛公差于樹,射殺之。各攻本縣,屠長寧,劫慶符、江安、納溪,燒廬舍,恣殺掠,江南諸縣為之一赤……</p><p class="ql-block"> 明.成化(1465乙酉)元年,戎都掌彝頻歲入寇,遣僉都御史汪浩、督成征之……侍讀周洪謨上疏,請于都掌照九姓司設長官,使寨主自擇素所信服者,命為土官……成召其鄰縣彝首導參議王禮等詣都掌諸寨,諭以設官之意。諸彝大悅,首二百人詣敘州見成,自具馬二十七匹,為赴闕謝恩計。成犒之而賞以布,令還戎縣以俟……九月,汪浩來自成都,戎縣漢民不欲置土官者,以甘言啖浩謂:“成所招諸首,雖授以官,終不能禁其劫掠。此皆梟雄,一可當百,乘機除之,則余孽皆庸劣,不足慮也。”浩不知其詐,遂決意殺之……浩異日遣人招諸酋入,即閉營門,而五百壯士皆露刃環列。時諸酋自納款之后,久釋金革,俯跽聽命。浩厲聲責之,諸蠻叩首請罪,露刃者皆前,殺二百七十余人……眾賊追浩等,聲言欲臠其肉。不及,乃攻長寧三日,于城下言曰:“是爾周侍讀使都御使誘殺我父兄,今不拘五年十年,務將一城人殺滅”。最后這句有必要說明白一點:“眾蠻子追殺汪浩等官兵,誓言要把汪浩的肉割成一小片一小片的吃了。只可惜沒抓住人,便開始攻打長寧縣城,燒殺搶擄了整整三天。臨走時放言:是你長寧(即雙河)周待讀周洪謨指使汪浩誘騙殺害我父老兄弟,今后不管五年十年,必須把你長寧人滿城殺光光”。大有“仇恨至極,不共戴天”之勢。</p><p class="ql-block"> 正是因為成化元年(1465乙酉)汪浩的這手騷操作,致使都掌蠻夷誤認為是長寧(今雙河)人周洪謨周侍讀所指使,故遷怒于周洪漠而報復長寧(今雙河城),導致雙河舊城遭到毀滅性的破壞,世居雙河傳承近十世之久的周氏巨族眾人迫于無奈,不得不外遷避禍。周洪謨[世儒]家族傳承幾代人的東溪書院及周氏所有祖屋、祠堂盡毀于此役。就連周氏東溪書院左側的宋代(旌孝坊)石牌坊也在此役中被無辜牽連而遭摧毀。在長寧城連殺三天!其慘狀可想而知。公開揚言報復周洪謨周侍讀,其結果可想而知!這也就很明白的解釋了雙河人困惑已久的疑問:為什么周洪謨祖上六代人(自宋.知長寧軍.周惠.起)都葬在雙河之高阜,而周洪謨退休后卻寄居在宜賓女婿劉武臣家、去逝后葬于宜賓白沙灣龍首山,其胞弟周洪范則葬于長寧上場鄉梅家場之根本原因。極力推崇[忠、孝、禮、智、信]為儒家道德標準的封建王朝,生于世儒巨族、身為禮部尚書,名彪蜀南鴻儒、專職操辦國家祭祀大典的榜眼郎周洪謨,還能不明白葉落歸根、歸葬祖塋這個是人都懂的簡單的道理嗎?只怕是當時之情勢,無可奈何罷了。(注:1450年之前的長寧縣城始建于宋.大中祥符五年(1012.壬子)“寇瑊、王懷信討平晏州夷斗望請置三壕,筑土城”。大中祥符七年(1014.甲寅)“更建寨柵,浚三壕以環之”。歷時四百多年,常年兵燹戰禍,其破敗可想而知。加之景泰元年(1450.庚午)雙河遭遇兵燹后更是破爛不堪,因此這一年“時任禮部待郎周洪謨因邊警奏請增修。”只是這次建的是“干打壘”的土城墻,[長寧.成化(1465.乙酉)之戰]后又十三年,成化十四年(1478戊戌),縣人侍讀學士李永通奏請拓充城制。知縣劉瑢董治其事。于是,“東偏較舊,增廣其后”,整座城池的中心由東向西拓展。敘州府知府王良美廢土城全甃以石,而城制始臻完固。”這也是后來的《長寧縣志》所記載的周洪謨家族遺存舊址盡在“東門外”的根本原因。</p> <p class="ql-block"> 嘉靖(1522.壬午)以來,戎彝憑負險寨愈肆驕蹇,綁擄千百戶,殺死巡檢,搶辱知縣妻孥。自是,劫掠又復不止六縣,而敘州、瀘州、江安、納溪俱罹荼毒之慘。蠻中桀酋阿大、阿二、方三等俱僭王號,雄據九絲城,勢甚倡獗。</p><p class="ql-block"> 面對都掌戎僰等少數民族武裝連續不斷的反抗,明王朝起兵征剿、對其進行了瘋狂、殘酷、血醒的鎮壓,從明朝初年至萬歷元年(1368戊申—1573癸酉)的二百余年之間,征戰次數多達十一次。</p><p class="ql-block"> 自萬歷初,撫軍曾省吾集諸路兵會剿,克凌霄城而改戎縣為興文,平九絲寨而設建武以彈壓。化蠻地為漢壤,長(長寧)民安枕者百余年矣。</p><p class="ql-block"> 自此,都掌戎僰便不再現于歷史記載,眾所周知,一個古老的少數民族,都掌蠻、棘人等已經在無休無止的戰爭與圍剿中漸漸消聲匿跡,從此迷失在歷史長河中。</p><p class="ql-block"> 明朝后期,由于朝廷政治上的腐敗,貪官污吏橫行肆虐,經濟衰退,導致軍事力量日漸薄弱;天災人禍頻繁發生,瘟疫流行,社會動蕩,民不聊生,大批農民失去土地成為流民,底層民眾紛紛揭桿而起,農民起義此起彼伏。</p><p class="ql-block"> 雙河,這個妄想偏安一隅的古鎮,僅僅只做了個短暫的安枕夢,便隨著大明王朝的腐朽而破碎,淪入更可怖的夜夜驚魂的噩夢時代。恐怕,這就是歷史附與雙河的必然輪回和宿命吧。</p><p class="ql-block"> 明.天啟元年(1621.辛酉)永寧藺州土司奢崇明反明,攻打長寧城。次年正月二十八復攻長寧城,城破,主簿兼縣事徐大禮全家服毒自盡。</p><p class="ql-block"> 明.崇禎十七年,亦為清.順治元年(1644.甲申)張獻忠剿四川,破長寧城;長寧縣歸順大西政權。逆獻下敘州,遣所云馮都督者,由南溪渡江徇長寧諸邑,至大沙壩,邑令惶遽,率紳士出迎,馮下車揖之,人賜牛一頭。其別將從鄰境縛三百人至,閉置城東某氏宅。數日,令復率士紳言之,馮科頭踞坐幾上,金簪長七八寸,朱履而無趾,曰:“若輩不知死所,而為他人乞憐耶?”令叩頭數四。曰:“姑縱之,死自有日。”其人手足并行而去。馮班師還敘州,邑人已慶再生矣。行至新保 ,發令箭三,使盡殺長邑之人。守卒與令善,陰泄其言,民逸溪谷中。而別將繼至,其自西門逸者,賊兵執紅漆棍子山頂招之,即唯唯而出。凡數十人,驅男婦數百,殺之北門橋。其自東門者,慝茶山之黃連洞,聚蒿焚之,取水碓,貫以箕,俯仰風生,死者幾千人。走,三人耳。有牟風子者,墮水伏橋下,免;有宋門子者,賊愛其便佞,攜入成都;得邑紳女于復壁,妻之,后復載其妻以去。邑之幸而不死者,或附賊;或避之鎮雄,而卒以疫死,或兩腳瘡痏臭腐死,名曰“馬蹄瘟”。</p><p class="ql-block"> 先是,民謠云:“流賊兩腳奔,玉皇差我追人魂。怪我殺不盡,又傳法旨差五瘟。” 詎止為長邑兆之歟。</p><p class="ql-block"> 《邑志·節義》:“雍九鼎、車起龍、王應三人者,賊至,以保護孫知縣被執,不屈死。”</p><p class="ql-block"> 清.順治十六年(1659)己亥)八月,長寧縣歸清政權。</p><p class="ql-block"> 清.康熙十二年(1673.癸丑)吳三桂舉兵反清,長寧縣淪為吳三桂及其孫吳世璠的周政權控制; 康熙二十一年(1682.壬戌)清再度在長寧恢復政權。</p><p class="ql-block"> 明末清初幾十年間,長寧一直處于戰亂之中,生靈涂炭,長寧一縣人口由明時統計的十七里變成三里,按明清時期人口統計數據,一百戶為一里,整個長寧近百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不足三百戶人,其悽慘荒涼可知一二,清.康熙《四川總志》云:“舟行數日寂無人聲,僅存空山遠麓深林密箐而已”……這段時期是長寧建制以來所遭受的最嚴重的一次破壞,由漢、唐、宋孕育而起,至明最為鼎盛的長寧人文遭遇了史無前例的浩劫。</p> <p class="ql-block"> 清.同治元年(1862.壬戌)正月十七,南溪張懋江.綽號:張四皇帝.渾名:張四南瓜,聯合正州(今高縣)何金龍、肖廣德、云南戚維新等圍攻長寧縣城。</p><p class="ql-block"> 同年五月初五,太平軍翼王石達開率兵數萬,在張懋江(張四皇帝)引導下,由興文進逼至長寧縣城外,將小鎮團團圍困,初六開始強攻,十六日城破。凡與太平軍對抗者,皆遭殺戮……太平軍放火焚燒縣衙。據民國《長寧縣志》[重修長寧縣官廳記]載:廳門以內,大堂上下,悉成灰燼,案籍蕩然。”“官無廨,隸無居,囚無獄,軍械無庫,將何以治其國之僉?”……其后于東門外泰山廟腳下壘大墓,按男左女右(幼兒隨婦葬)別坑合塚,樹碑兩方,均鐫:壬戌遇難官紳軍民義塚。共葬有名有姓可考者為四百六十九人。邑人俗稱“萬人墳”。(墓碑荒?現今仍存,嘆無人祭掃)。</p><p class="ql-block"> 據民國版《長寧縣志》卷八之忠義表記記載:同治元年(1862年.壬戌)城陷殉難有姓名可考者469人,碑碣尚存。碑文鐫刻:【壬戌遇難官紳兵民義冢】。《縣志》卷五職官記載:初,賊之圍城也,以為泰山壓卵,指顧可下,乃力功不克,利誘不屈,固已憤怒蓄仇矣。城既破,無問男婦老幼,逢人即殺,經一晝夜乃已。于是城中萬人幾無噍類……噍類:能吃東西的動物,特指活著的人。</p><p class="ql-block"> 清.光緒十六年(1890庚寅),重慶龍水人余棟臣反清反洋教,攻入長寧城,殺教會教民曾號新,并搗毀天主教堂。</p><p class="ql-block"> 民國二年(1913)九月二十五,巨匪尹滑客、潘澤涵率眾四百余人劫長寧縣城,開監放囚,掠公私財物折款三萬余大洋。 </p><p class="ql-block"> 民國七年(1918)八月,敘永馬世臣.外號馬梯團,率匪七百余匪眾襲長寧縣城逼籌糧款,縣城濟倉存谷被強行提用。九月十日馬匪被長寧鄉團隊擊敗逃竄。</p><p class="ql-block"> 盡閱這段血淚書成的歷史,令人怵目驚心,不忍卒讀。又教人肅然起敬。長寧.雙河古城,自遠古走來,一步一個血淋淋的腳印,卻永不言敗,永不退縮,在磨難中升沉起伏,在絕境中涅槃重生。歷盡劫難歸來,生命更顯珍貴。</p> <p class="ql-block"> 長寧.雙河古城,為人而聚,因人而生,是老長寧雙河人精神的結晶與物化,同雙河人的心靈、氣質、欲望,凝結成血肉的緊密,在千百年血與火的洗禮中早已成就了城與人的血肉交融,休戚與共;肩負著悲壯而厚重的歷史使命,一路披荊斬棘,百折不撓,歷盡千難萬險,幾度浴火重生,在生與死的邊緣用生命和鮮血捍衛起這座邊陲古鎮和古鎮人的血性與尊嚴;跌倒,挺立!再跌倒,再挺立!古鎮人用大山般堅挺的脊梁,守護著雙河這一方熾熱的土地,撐起了雙河這一片高闊的天空。</p><p class="ql-block"> 這是何等執著的信念,何等堅忍的毅力,何等頑強的精神,何等豪放的氣魂,何等鐵血的傲骨,何等卓絕的壯舉。這是雙河群峰挺拔的剛健,這是一代又一代雙河先賢們世代傳承的鍥而不舍、堅忍不拔的精神,這是雙河人前赴后繼、死而后已的決心和勇力,這是雙河人貫穿一千三百年永不言棄、從頭再來的自信、自尊和底氣。</p><p class="ql-block"> 那個黢黑的夜晚——2019.6.17.22時.55分,雙河大地如同被撕裂一般劇烈搖晃,仿佛她的根基都在擅抖,千年古鎮在沉悶中轟然倒下,雙河人又一次失去了家園、失去了親人……在黑暗中,人們驚慌失措,四散逃生,哭喊聲、呼救聲、祈禱聲雜亂交織,這是一幅何其慘烈的畫面,人們面對廢墟和瓦礫,感到無盡的悲痛和無助……</p><p class="ql-block"> 天亮了……人們由悲情轉而思索,由思索轉而行動,擦干淚眼,強忍哀痛,不等不靠,積極自救,冒著生命危險在殘垣斷壁和疲墟上展開了大規模的抗震賑災救援行動,穩定情緒,沉著應戰,為更大規模的災區重建積蓄力量。</p><p class="ql-block"> 如今,一座斬新而陌生的雙河城拔地而起。走在生疏的六街十八巷,恍若隔世。曾幾何時,斗轉星移,故物不復,故人不在,寬街窄巷,稍顯清雅幽深。</p><p class="ql-block"> 忘不了<span style="font-size:18px;">那段黑暗的日子,忘不了震后殘垣斷壁的老街。夜,死一般的寂靜中,仿佛聽見那只失去同伴而留戀不去的斑鳩凄厲的哀鳴從遠空飄來……咕咕咕……咕……似幽怨、似愁緒、又似哭訴……</span></p> <p class="ql-block"> 城外廂的景色似乎更好了些,天更藍、草更綠、水流得格外的歡暢,排列整齊的瘦高的白果樹葉子雖小,卻顯得格外精神;公園的湖面泛起陣陣漣漪,攪亂了一天的云彩;一只孤伶伶的白鶴沿湖畔小道逡巡,時而昂首向天張望,時而低頭呦呦哀鳴,似在尋它失去的同伴,似在尋它昔日蔥蔥的故園……腦殼頭突然冒出兒時那首童謠:白鶴白鶴撿干柴,撿到孃孃對門來,孃孃孃孃你彪(別)哭,轉過彎彎就攏屋……白鶴飛遠了,形只影單,湖面唯留一抹淡淡的愁緒……</p><p class="ql-block"> 一個人無聊的時候,總愛漫無目的滿街搜尋,想要找回一絲絲故城老街流淌的繁華與滄桑,卻再也尋不回那淳厚質樸的古鎮印像。</p><p class="ql-block"> 漸漸明了,倘佯于眼前這座鋼筋鐵骨水泥澆鑄的飛檐翹角的古城,已然沒有了懷舊。不是為了感激,更不是要贊美所有的成就;有的只是深深的緬懷,緬懷已然逝去的過往,擁抱浴火重生的今朝,為依然堅強地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未曾被苦難壓垮的父老鄉親們,道一聲尊重,喊一聲加油,表達一份致敬;從你們的風輕云淡,從容不迫中,我看到了意志的堅韌,看到了生命的頑強,看到了生活的希望,給了我前行路上無限的力量。</p><p class="ql-block"> 念時間之悠悠,空闊而寥落。誰能匹敵?時間無情如流水,帶走了光陰,卻也留下了人們無盡的思念和孤獨。</p><p class="ql-block"> 曾經的古鎮記憶離我們漸漸遠去,時代的步伐容不得我們停滯不前,面對困難和逆境,我們需要擁有雙河先賢們披荊斬棘的勇氣和堅忍不拔的精神,多一份擔當,少一絲怨氣,懷抱理想,勤勉樂觀,依戀鄉土,熱愛生活,敏于行動,敢為人先,珍惜眼前,不負當下,為復興古鎮而努力前行。</p><p class="ql-block"> 祈歲月靜好,愿雙河無恙。讓我們共同努力,攜手并進,為了你,為了我,為了我們的下一代,建設更美好的家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增改于重慶.江津鶴山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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