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夏至過后，墻角的鳳仙花便不管不顧地?zé)狒[起來。 </p><p class="ql-block"> 先是雪白的幾朵，像是昨夜月光忘了收走的帕子，薄薄地綴在青枝上；接著輕紅的也開了，那顏色像是被清水化開的胭脂，又像是少女羞赧時(shí)耳尖的一抹暈；后來金黃的就更加放肆了，簡(jiǎn)直要把正午的陽光都熔成蜜，一滴一滴地掛在瓣尖。 </p><p class="ql-block"> 蝴蝶是最殷勤的客人，整日圍著花叢打轉(zhuǎn)。有時(shí)停在某朵花上，翅膀一開一合，倒像是花兒自己生出了飛走的念頭。這時(shí)便顯出鳳仙的聰明——它們把花蕊藏得極深，像古時(shí)閨閣里的小姐，半掩著繡簾，由著那些狂蜂浪蝶在外頭癡想。 </p><p class="ql-block"> 這景象總讓我想起兒時(shí)的事。 </p><p class="ql-block"> 那時(shí)祖母尚在，每逢鳳仙花開，她便摘了最艷的幾朵，放在白瓷碗里搗碎。花汁染著石臼，像是一碗打翻的晚霞。我們這些小丫頭排著隊(duì)，把花瓣敷在指甲上，用扁豆葉裹了，棉線纏緊。次日拆開，十指便落了十枚小小的月亮，淡紅的，帶著草木的腥氣。 </p><p class="ql-block"> 如今再無人用鳳仙染指甲了。 </p><p class="ql-block"> 新搬來的鄰居家女兒，見了這花只會(huì)舉著手機(jī)拍照。濾鏡把五色的花都調(diào)成一樣的粉，倒像是那些鮮活的模樣，都被裝進(jìn)了統(tǒng)一的匣子。 </p><p class="ql-block"> 只有昨夜一場(chǎng)急雨過后，我看見滿地落花，竟在積水里又浮出淡淡的紅來。像是指甲上褪不盡的舊痕，也像是時(shí)光深處，那個(gè)舉著染紅的手指，在巷口奔跑的小女孩，留下的淺淺腳印。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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