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識云芝

淳禾

初識云芝 我向來不諳菌菇之事，只道是些山野賤物，或可充饑，或可入藥，橫豎與我不甚相干。然而人生際遇，往往出人意料，竟使我對這小小菌類，生出幾分異樣的情愫來。 那日雨后初晴，我踱步至鼓山塘生態(tài)公園的一片小樹林。泥土尚濕，踏上去便印出一個個淺坑，旋即又被滲出的水填滿。樹葉子上的水珠不時跌落，打在脖頸上，涼絲絲的。我本無心觀景，只是排遣胸中郁結，卻不料在一株老樹下，瞥見了幾朵奇特的菌子。 它們生得極是精致，菌蓋不過大小不一，邊緣微微上卷，呈現(xiàn)出一種紫紅色，上面還覆著些細密的紋路，宛如能工巧匠雕刻而成。無菌柄，與那紫紅色的菌蓋相映成趣。我走上前細看，竟覺得它們不似凡物，倒像是從古畫中走出來的精靈。 “這是云芝。”一個沙啞的聲音忽然從背后傳來。我回頭看去，是個須發(fā)斑白的老者，肩上扛著鋤頭，腰間別著把銹跡斑斑的鐮刀。他放下鋤頭，走到我身旁，粗糙的手指輕輕撫過那幾朵菌子。“云芝？”我疑道，“不是靈芝么？”老者嗤笑一聲：“城里人見識少。靈芝是藥，這是云芝，能吃，味道鮮著呢。”說著便伸手要采。我不知怎的，竟攔住了他：“且慢。這菌子生得如此好看，采了豈不可惜？”老者古怪地看了我一眼，搖搖頭：“菌子就是菌子，好看頂什么用？今天不采，明天就爛了。”但他終究沒有下手，扛起鋤頭走了，臨走時嘟囔了一句：“讀書人就是怪。”我獨自留在樹下，看著那幾朵云芝。它們靜靜地立在那里，不聲不響，卻自有一種超然的氣度。雨后的陽光透過樹葉間隙灑下來，在菌蓋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更顯得靈動非常。 此后幾日，我總惦記著那幾朵云芝，便又去了小林。它們還在原處，只是菌蓋又舒展了些，顏色也更深了。我忽然生出個念頭，想將它們畫下來。于是回家取了紙筆，坐在樹下描摹。畫技雖拙，倒也捕捉到了幾分神韻。 第五日再去時，云芝已經(jīng)不見了，只余下一點殘骸，想必是被什么小獸啃食了。我心中竟有些悵然，仿佛失去了什么珍貴的東西。那幅未完成的畫稿，至今還夾在我的書里，成了我與云芝唯一的聯(lián)系。 后來我查了資料，方知云芝確是可食之物，味道鮮美，營養(yǎng)豐富。鄉(xiāng)人常采來炒食或煮湯。但我始終忘不了初見時它們那超然物外的姿態(tài)，仿佛不是人間應有的東西。 人生中有許多這樣的初識，驚艷一瞬，旋即消逝。我們來不及了解全貌，只能抓住浮光掠影。云芝于我，便是這樣一個存在——未曾真正擁有，卻已在記憶中生根。 有時我想，那老者說得對，菌子終歸是菌子，遲早要腐爛的。我的不舍，不過是我無聊的感傷罷了。但轉(zhuǎn)念又想，感傷又何嘗不是一種真實？我們?yōu)橹畡尤莸模瑥膩聿皇鞘挛锉旧恚撬鼈冊谖覀冃闹屑て鸬臐i漪。 初識云芝，猶如初識生命中的許多美好——短暫，卻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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