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圖書角被虛置,短視頻時代鄉(xiāng)村孩子的閱讀困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2021年5月14日,重慶酉陽土家族自治縣大山深處的木葉鄉(xiāng)大坂營村幼兒園有12個孩子和1位志愿者老師。閱讀課上,一名3歲的孩子因為還不識字,書拿倒了都全然不知。(視覺中國/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當‘卷成績’‘卷工作’的路徑已被打上大大的問號時,鄉(xiāng)村教育還應繼續(xù)沿著傳統(tǒng)的應試之路走出大山嗎?”二十一世紀教育研究院執(zhí)行院長黃勝利如此發(fā)問。他是在2025年6月19日舉行的“如何破解鄉(xiāng)村兒童有書不讀的困境”沙龍上說這句話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黃勝利表示,根據(jù)公開數(shù)據(jù),從2001年到2021年,全國鄉(xiāng)村小學數(shù)量從41.6萬所銳減至不足8.2萬所,減幅高達80.4%。截至2023年,鄉(xiāng)村在校學生人數(shù)為1839萬。隨著“城擠鄉(xiāng)空”趨勢持續(xù),以及AI時代的來臨、高等教育普及和就業(yè)壓力加劇,無法進入城市接受教育、仍留在鄉(xiāng)村的孩子,亟須被看見與關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在此背景下,鄉(xiāng)村教育的核心要義何在?探究能力、社會情感、協(xié)作與創(chuàng)新等核心素養(yǎng)又該如何培養(yǎng)?“閱讀”或許正是一條通往自主成長的路徑。在當天的沙龍上,與會學者、學校校長和一線教師展開討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閑置的捐贈圖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與十年前相比,如今的鄉(xiāng)村學校孩子早已不再缺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中國礦業(yè)大學(北京)文法學院副教授、北京七悅社會公益服務中心主任盧瑋靜回顧說,大約在2015年之前,鄉(xiāng)村閱讀公益的重點仍在“送書”。那時,無論是團中央發(fā)起的項目,還是各類社會組織的捐助,主要目標都是向鄉(xiāng)村學校輸送優(yōu)質圖書。那個階段被稱為“捐書時代”,圖書室、班級圖書角陸續(xù)建立,整個社會聚焦于如何把書送到孩子身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政策層面的推動也不容忽視。2015年,教育部、原文化部、原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聯(lián)合印發(fā)《關于加強新時期中小學圖書館建設與應用工作的意見》,提出到2020年,絕大多數(shù)中小學應建成符合國家標準的圖書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2018年5月,教育部發(fā)布《中小學圖書館(室)規(guī)程》,進一步明確了人均藏書量的標準(小學25冊、初中35冊、高中45冊、完中40冊),并要求每年每生新增不少于一本紙質圖書,同時強調以鄉(xiāng)鎮(zhèn)中心校輻射帶動周邊小規(guī)模學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但如今有了書,怎么才能讓孩子讀起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盧瑋靜回憶,早些年她參與圖書角評估時,常常是跟著校長一起去查看圖書角的使用情況。她記得,曾有校長從口袋里掏出一把鑰匙,滿懷自豪地說:“你們放心,基金會捐的書一本都沒丟。”一看排列整齊的書架和閱讀痕跡較少的書本,她心里卻不禁一沉,“壞了,(孩子)不會一本沒看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圖書角被虛置,“有書不讀”背后有多重原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2020年前后,多閱公益外聯(lián)負責人張升華介紹,他們走訪了云南、海南、四川等五個省份的十多所鄉(xiāng)村學校進行調研。讓他們驚訝的是,在訪談391名同學最喜歡的童書是什么時,只有41名同學說出了除課本、作文精選和《斗羅大陸》之外的圖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他們又接著訪談了數(shù)十名鄉(xiāng)村教師,發(fā)現(xiàn)一方面,鄉(xiāng)村學校中留守兒童比較多,父母缺乏閱讀意識和引導能力;另一方面,教師行政與教學任務繁重,難以投入額外精力開展閱讀推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張升華表示,根據(jù)他們的調研,在鄉(xiāng)村閱讀公益領域,即便給教師做過相關培訓后,“開展閱讀課堂的老師只有不到10%,在這里面,又只有5%的人自身有閱讀習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讓孩子不是因父母或老師要求,而是主動拿起書——這在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變得愈發(fā)困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一個不容忽視的現(xiàn)實是:孩子們的課外時間被短視頻平臺和網(wǎng)絡游戲大量占據(jù)。調研中一位小學生甚至告訴他們:“班上一半的孩子都有快手賬號,且經(jīng)常上傳視頻,有時老師還會在上面調解學生間的矛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被改變的小豆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在華東師范大學教授李曉文的指導下,多閱公益開始在一些鄉(xiāng)村學校嘗試“閱讀橋”項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他們通過協(xié)同學校里的鄉(xiāng)村教師、駐校志愿者與高校志愿者開設閱讀課堂,確保學生每周擁有穩(wěn)定的自主閱讀時間。首先是在志愿者的陪伴下,幫助孩子讀完人生的第一本課外經(jīng)典讀物,接著幫助孩子逐步養(yǎng)成穩(wěn)定的閱讀習慣,從而發(fā)展自主思辨與創(chuàng)造能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甘肅省瓜州縣雙塔鎮(zhèn)中心小學語文教研組組長張玉榮對這一過程深有感觸。她記得,有個學期,班上同學們開始閱讀《窗邊的小豆豆》。這本書和陪讀的志愿者悄然改變了一名叫小平的孩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張玉榮介紹,小平是班上的一名農(nóng)村留守兒童,如今四年級,識字量還不到200個。雖然小平并沒有智力障礙,但因學習困難、成績長期偏低,在日常課堂中常常被忽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她回憶說,很多人可能無法想象,一個識字量如此有限的孩子,能讀完一本書。但在兩位志愿者老師的陪伴下,小平做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這個孩子在我的語文課上從來是不回答問題的,但是在閱讀課上確實是發(fā)言最積極,上臺分享最積極的一個孩子。”張玉榮表示,小平在課上常常答非所問,卻永遠都能得到志愿者老師的鼓勵和贊揚,“無數(shù)個瞬間,我真切感受到他就是書中的小豆豆,而志愿者老師就是小林宗作校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閱讀課堂也帶來了語文成績的提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云南尋甸仁德四小副校長胡思玨介紹,2023年3月,多閱“閱讀橋”項目在仁德四小正式啟動。同年9月,學校托管了地處仁德街道最偏遠地區(qū)的勝利小學——這所學校曾因校舍破舊、教師隊伍老齡化,長期面臨學生行為習慣差、閱讀興趣低的惡性循環(huán)。托管后,仁德四小將“閱讀橋”項目同步引入勝利小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讓老師們驚訝的是,在2025年5月底舉行的模擬考試中,勝利小學六年級學生在語文閱讀題上的得分率,僅次于仁德四小,遠高于同類學校水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如今,在仁德四小和勝利小學,已有98%的學生能在一個學期內(nèi)完整讀完一本書,36%的學生自主閱讀量超過語文課程標準要求。“我們的孩子,從不讀書,到能讀書,現(xiàn)在已經(jīng)會讀書了。”胡思玨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當培養(yǎng)了學生們對閱讀的興趣后,閱讀也會從課堂延伸到課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多閱公益《2024年秋腰站?東鄉(xiāng)族鎮(zhèn)中??學報告》顯示,他們服務了12個班級,其中不少學?養(yǎng)成了?主閱讀習慣和閱讀興趣。即便是?年級剛剛開始培養(yǎng)課外閱讀習慣的學?,許多也會在復習階段完成練習題后,利?空閑的?分鐘借閱圖書?的書籍。?些五年級學?也表現(xiàn)出尤為濃厚的閱讀興趣,不僅在午睡時間借閱宿舍樓內(nèi)的書籍,甚?在課間時間也趴在樓道的書架上閱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通過對2024年春季和秋季學期的兩次問卷調查,學生將更多時間投入到課外閱讀后,減少了對電?設備的依賴,?絡依賴性顯著降低6.5%。</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張玉榮表示,作為一名語文老師,她自己也深受觸動。看到孩子們對閱讀的興趣越來越濃厚,她也在每天的中午和晚自習,抽出更多語文課的時間陪他們讀課外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有時是放一點輕音樂,我們一起沉浸式閱讀,誰都不說話,就是靜悄悄地讀。”她親眼見證,孩子們是如何在文字的滋養(yǎng)下,從懵懂走向靈動,從怯懦走向勇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南方周末記者 陳怡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責編 錢煒</spa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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