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周雨晴將陳默的名片放在床頭柜上，那行“期待再次相遇”的手寫字在晨光中顯得格外溫暖。她伸手輕輕撫過那些字跡，指尖傳來紙張粗糙的觸感。這一周過得異常緩慢，圖書館的工作日復(fù)一日，但她的心卻像被什么東西輕輕牽動著，時不時飄向那個雨天的下午。</p><p class="ql-block"> 攝影展當(dāng)天，周雨晴在衣柜前猶豫了很久。最終她選了一條簡單的藏青色連衣裙，既不張揚也不過分樸素。出門前，她對著鏡子涂了一層淡淡的唇膏，又匆匆擦掉一半——這樣的小心思讓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p><p class="ql-block"> 文化中心門口擺著陳默的巨幅海報，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正在調(diào)試相機。照片里的他眉頭微蹙，全神貫注的樣子讓周雨晴不禁駐足。海報下方寫著“瞬間與永恒——陳默個人攝影展”。</p><p class="ql-block"> 展廳不大，但布置得極為精致。黑白照片與彩色作品交替陳列，每一幅都配有簡短的文字說明。周雨晴慢慢走著，仿佛走進(jìn)了陳默眼中的世界——沙漠里孤獨的胡楊樹，江南雨巷中打傘的老人，西北高原上藏族孩子純真的笑臉。</p><p class="ql-block"> “喜歡嗎？”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p><p class="ql-block"> 周雨晴轉(zhuǎn)身，陳默站在那里，比海報上更加生動。他今天穿了深灰色襯衫，袖子隨意地卷到手肘處，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p><p class="ql-block"> “很美，”周雨晴真誠地說，“特別是那張沙漠星空，比雜志上看到的還要震撼。”</p><p class="ql-block"> 陳默眼睛亮了起來：“那是我在零下二十度的夜里等了六個小時拍到的。差點凍成冰雕。”他做了個夸張的顫抖動作，逗得周雨晴笑了起來。</p><p class="ql-block"> “我?guī)憧葱]發(fā)表過的作品，”陳默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在后面的小展廳。”</p><p class="ql-block"> 他的手掌溫暖干燥，周雨晴感到一陣細(xì)微的電流從接觸點蔓延開來。小展廳里人不多，墻上掛著十幾張照片，全部拍攝于他們相遇的那場雨后。</p><p class="ql-block"> “這是...”周雨晴走近其中一張，呼吸微微停滯。照片中的她站在老書店門口，半側(cè)著臉看向鏡頭，陽光透過雨后的云層灑在她身上，發(fā)絲邊緣泛著金色的光暈。她從未見過自己這樣的表情——憂傷中帶著釋然，仿佛正在經(jīng)歷某種蛻變。</p><p class="ql-block"> “我偷拍的，”陳默的聲音有些忐忑，“希望你不介意。那天你站在書店門口的樣子...…光線太完美了。”</p><p class="ql-block"> 周雨晴搖搖頭，卻說不出話來。照片里的她如此真實，又如此陌生，像是被陳默的鏡頭捕捉到了她從未察覺的自我。</p><p class="ql-block"> “這一組我命名為《雨晴》，”陳默指著旁邊的幾張照片——周雨晴低頭看書的側(cè)臉，她伸手觸碰雨滴的瞬間，她在夕陽下微笑的樣子，“本來沒打算展出的，但...…”</p><p class="ql-block"> “但什么？”</p><p class="ql-block"> “但我覺得它們值得被看見。”陳默凝視著她，“就像你一樣。”</p><p class="ql-block"> 周雨晴感到臉頰發(fā)燙，急忙轉(zhuǎn)向另一張照片。那是他們分別時拍的公寓樓下，暮色中的路燈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投下長長的影子。</p><p class="ql-block"> “你什么時候拍的這張？我以為你當(dāng)時已經(jīng)收好相機了。”</p><p class="ql-block"> “攝影師永遠(yuǎn)在觀察，”陳默笑道，“最美的瞬間往往出現(xiàn)在人們以為沒人注意的時候。”</p><p class="ql-block"> 他們繼續(xù)瀏覽其他作品，陳默不時講述拍攝背后的故事。周雨晴發(fā)現(xiàn)他說話時眼角會微微皺起，講到興奮處手指會在空中劃出相框的形狀。她發(fā)現(xiàn)自己正以一種全新的方式記住他的樣子——不是通過眼睛，而是通過心跳的節(jié)奏。</p><p class="ql-block"> “陳默！”一個洪亮的聲音打斷了他們。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中年男子走過來，“這幾張新作品太棒了，特別是《雨晴》系列，有種難得的親密感。”</p><p class="ql-block"> “謝謝，李導(dǎo)。”陳默為兩人介紹，“這位是李安導(dǎo)演的助理，正在籌備一部新片；這是周雨晴，我的...…朋友。”</p><p class="ql-block"> “幸會。”周雨晴禮貌地握手，卻注意到陳默在說“朋友”時微妙的停頓。</p><p class="ql-block"> 李導(dǎo)熱情地拉著陳默討論電影取景的事，周雨晴識趣地退到一旁。她再次回到《雨晴》系列前，細(xì)細(xì)品味每一張照片中的自己。這些影像里藏著陳默的視角，他眼中的她是怎樣的？她想知道。</p><p class="ql-block"> “抱歉，工作上的事。”陳默不知何時回到了她身邊，“李導(dǎo)想請我去西北勘景，可能下個月就要出發(fā)。”</p><p class="ql-block"> “要去多久？”周雨晴試圖掩飾聲音里的失落。</p><p class="ql-block"> “至少兩個月。”陳默猶豫了一下，“你想...…一起去嗎？我可以教你攝影，那邊星空很美。”</p><p class="ql-block"> 周雨晴驚訝地抬頭，對上他期待的眼神：“我..….需要考慮一下，工作的事..….”</p><p class="ql-block"> “當(dāng)然，”陳默理解地點頭，“不急。對了，送你個禮物。”他從包里拿出一本精裝畫冊，“《國家地理》百年精選的珍藏版，里面有我那組沙漠照片的原稿。”</p><p class="ql-block"> 周雨晴接過沉甸甸的畫冊，翻開扉頁，上面寫著：“給雨晴，愿你的世界永遠(yuǎn)晴朗。——陳默”</p><p class="ql-block"> “謝謝，這太貴重了。”她輕撫題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p><p class="ql-block"> “比起你給我的靈感，這不算什么。”陳默的話讓周雨晴心跳加速。</p><p class="ql-block"> 他們正說著，周雨晴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著一個許久未見的名字：許明遠(yuǎn)。她下意識地按掉了電話。</p><p class="ql-block"> “需要接嗎？”陳默體貼地問。</p><p class="ql-block"> “不，不重要。”周雨晴勉強笑了笑，但手機又固執(zhí)地震動起來。</p><p class="ql-block"> 陳默瞥見了屏幕，表情微微一滯：“我去給你拿杯飲料。”他轉(zhuǎn)身離開，給了她私人空間。</p><p class="ql-block"> 周雨晴走到角落接起電話：“喂？”</p><p class="ql-block"> “雨晴，是我。”許明遠(yuǎn)的聲音帶著她熟悉的溫柔，“能見個面嗎？我有話想對你說。”</p><p class="ql-block"> “現(xiàn)在不合適.…..”</p><p class="ql-block"> “就十分鐘，求你了。”他的懇切讓周雨晴心軟，“我在文化中心旁邊的咖啡廳。”</p><p class="ql-block"> 掛斷電話，周雨晴找到正在與參觀者交談的陳默：“抱歉，我有點急事要先走。”</p><p class="ql-block"> 陳默眼中閃過一絲失落，但很快恢復(fù)微笑：“沒關(guān)系，我們改天再聊。”</p><p class="ql-block"> “攝影展很成功，恭喜你。”周雨晴緊了緊手中的畫冊，“謝謝你的禮物。”</p><p class="ql-block"> 她轉(zhuǎn)身離開，沒有看到陳默凝視她背影時復(fù)雜的表情。</p><p class="ql-block"> 咖啡廳里，許明遠(yuǎn)坐在角落的位置，比婚禮上看起來憔悴許多。見到周雨晴，他立刻站起來：“謝謝你能來。”</p><p class="ql-block"> “什么事這么急？”周雨晴保持距離坐下。</p><p class="ql-block"> 許明遠(yuǎn)搓了搓手：“我和林妍...…出了些問題。婚禮后我們大吵了一架，她回娘家了。”</p><p class="ql-block"> 周雨晴皺眉：“這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p><p class="ql-block"> “那天收到你的信，我才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了錯。”許明遠(yuǎn)伸手想碰她的手，被周雨晴躲開，“這些年我一直沒忘記你，那塊橡皮...…”</p><p class="ql-block"> “夠了！”周雨晴壓低聲音，“你現(xiàn)在是有婦之夫，說這些不合適。”</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但我控制不住去想...…如果我們當(dāng)初...…”</p><p class="ql-block"> “沒有如果。”周雨晴堅決地說，“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p><p class="ql-block"> 許明遠(yuǎn)突然抓住她的手：“給我一次機會，雨晴。我和林妍可能真的不合適...…”</p><p class="ql-block"> 周雨晴猛地抽回手，撞翻了水杯。就在這時，她余光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咖啡廳門口——陳默。他顯然看到了這一幕，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轉(zhuǎn)身離去。</p><p class="ql-block"> “陳默！”周雨晴站起來想追，卻被許明遠(yuǎn)拉住。</p><p class="ql-block"> “那是林妍的表哥？你們認(rèn)識？”</p><p class="ql-block"> 周雨晴甩開他的手：“這不關(guān)你的事。”她抓起包沖出門去，但街上已不見陳默的身影。</p><p class="ql-block"> 接下來的幾天，周雨晴給陳默發(fā)了多條信息，都石沉大海。她去過文化中心，工作人員說陳默已經(jīng)結(jié)束展覽去外地了。那本珍貴的畫冊被她放在床頭，每晚睡前都要翻看，題詞頁上的字跡仿佛在嘲笑她的猶豫不決。</p><p class="ql-block"> 一周后的深夜，周雨晴的手機突然亮起。是陳默發(fā)來的一張照片——西北沙漠的夜空，銀河璀璨得不像真實。附言只有簡單的一句：“這里的星空比想象中更美。”</p><p class="ql-block"> 周雨晴立刻回復(fù)：“那天你誤會了，我和許明遠(yuǎn)沒什么。能談?wù)剢幔俊?lt;/p><p class="ql-block"> 消息顯示已讀，但久久沒有回復(fù)。就在周雨晴幾乎放棄時，手機再次亮起：“我明天回來，晚上七點，老書店見？”</p><p class="ql-block"> “一定到。”周雨晴幾乎是立刻回復(fù)，生怕他改變主意。</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傍晚，周雨晴提前半小時就到了老書店。老板認(rèn)出了她，笑瞇瞇地遞給她一本舊版的《小王子》：“年輕人最近都喜歡這個。”</p><p class="ql-block"> 周雨晴坐在窗邊的位置，手指不安地敲打著桌面。窗外開始下雨，淅淅瀝瀝的雨聲讓等待變得更加漫長。當(dāng)時鐘指向七點十五分，她開始擔(dān)心陳默不會來了。</p><p class="ql-block"> 門口的風(fēng)鈴?fù)蝗豁懫穑苡昵缣ь^，陳默站在那里，頭發(fā)和肩膀都被雨水打濕。他手里拿著一個牛皮紙包裹的方形物體，表情復(fù)雜地看著她。</p><p class="ql-block"> “對不起，我遲到了。”他走過來坐下，“火車晚點，我又不想再改期。”</p><p class="ql-block"> “沒關(guān)系，你來了就好。”周雨晴松了口氣，“西北怎么樣？”</p><p class="ql-block"> “很美，但...…”陳默猶豫了一下，“先說說那天的事吧。”</p><p class="ql-block"> 周雨晴深吸一口氣，將許明遠(yuǎn)突然聯(lián)系她的事和盤托出：“他聲稱婚姻出了問題，想和我重新開始，但我拒絕了。你看到的時候，我正在掙脫他。”</p><p class="ql-block"> 陳默的表情緩和了些：“我后來猜到了，但當(dāng)時..….”</p><p class="ql-block"> “你吃醋了？”話一出口，周雨晴就后悔自己的直接。</p><p class="ql-block"> 出乎意料的是，陳默點了點頭：“比我想象的更難受。”他推過那個牛皮紙包裹，“給你的。”</p><p class="ql-block"> 周雨晴拆開包裝，是一本手工裝訂的相冊，封面上燙金的字寫著《雨晴》。翻開第一頁，是他們在咖啡館初遇時陳默偷偷拍下的照片——她捧著茶杯，頭發(fā)還微微濕潤，眼神溫柔而憂傷。往后翻，全是關(guān)于她的瞬間：在圖書館整理書架的樣子，走在老街低頭微笑的樣子，甚至還有她在公寓陽臺上發(fā)呆的側(cè)影。</p><p class="ql-block"> “這些...…你什么時候拍的？”周雨晴聲音發(fā)顫。</p><p class="ql-block"> “從我們第一次見面開始，”陳默輕聲說，“我控制不住想記錄下你所有的樣子。這很冒昧，我知道...…”</p><p class="ql-block"> 周雨晴翻到最后一頁，是陳默在西北拍的那張星空照片，下面寫著：“希望有一天，能和你一起看這片星空。”</p><p class="ql-block"> 雨聲漸大，敲打著書店的玻璃窗，如同周雨晴此刻劇烈的心跳。她抬頭看向陳默，發(fā)現(xiàn)他正緊張地等待她的反應(yīng)。</p><p class="ql-block"> “我有個問題，”周雨晴努力控制聲音不要發(fā)抖，“為什么是我？”</p><p class="ql-block"> 陳默思考了片刻：“你知道攝影師最珍惜什么嗎？真實的瞬間。大多數(shù)人面對鏡頭都會戴上面具，但你...…你總是那么真實。那天在雨中，我看到你站在教堂外，明明那么難過卻依然挺直脊背，就像...…”他頓了頓，“就像沙漠里的胡楊樹，即使傷痕累累也要傲然站立。”</p><p class="ql-block"> 周雨晴感到眼眶濕潤。她從未想過自己會被人這樣看見，這樣理解。</p><p class="ql-block"> “許明遠(yuǎn)的事...…我真的放下了。”她輕聲說，“那天回家后，我把橡皮收進(jìn)了記憶盒。”</p><p class="ql-block"> 陳默伸出手，輕輕覆在她的手上：“西北的項目，考慮得怎么樣？”</p><p class="ql-block"> 窗外的雨聲突然變大，又漸漸變小，如同周雨晴內(nèi)心翻涌的情緒最終歸于平靜。她翻轉(zhuǎn)手掌，與陳默十指相扣：“我想去看看那片星空。”</p><p class="ql-block"> 陳默的眼睛亮了起來，像是裝進(jìn)了整個銀河。他傾身向前，在周雨晴耳邊輕聲說：“雨停了。”</p><p class="ql-block"> 周雨晴看向窗外，雨后的夕陽穿透云層，將整條街道染成金色。遠(yuǎn)處，一道彩虹橫跨天際，如同命運給予的溫柔暗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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