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狂奔——赴英前想起的一段往事

23羅時漢

2000年告別于北京這次赴英國，可以說是時空轉換，我與20年前的女兒相對而行。<div><br>她從英國利茲大學留學歸來。此前，我為遞送通知書而一路狂奔。當時情景，曾有一篇速寫見報，并感動過一些朋友和讀者。<br><br></div> 跳下車廂，我就奔跑起來。<div><br>我是從信陽到廣州的K9次列車上跳下來的。我為什么突然決定南下下，為什么要一夜奔襲，為什么要鋌而走險？——還是為了女兒的事。</div><div><br>我一路都在想，是不是我的苦難比別人更多？女兒出國留學開頭就不順，也是在漢口車站，沒票的她竟被送客的送上了38次，隨后，我就坐在78次上追趕。我想天方設地法用這個列車長的電話跟那個列車長聯系上，要她穩住，不要害怕：又請北京的兩撥朋友冒著嚴寒凌晨接站。結果是她在那個車上補票，我手上多一張票廢了。</div><div><br>如今在馬來西亞三年專科畢業轉到英國讀本科，這最后一步又出了問題。先是她選報學校拖了時間，確定后第一志愿的那個學校辦事人某某博士又休假了。大馬這邊要趕她走，不然就告她非法滯留。女兒急得叫天不應呼地無門，精神幾乎崩潰。最后說要么在大馬再讀一年，要么就拿這個專科畢業證回國。那天我在網上發了8個郵件，鼓勵她挺住，堅守這黎明前的黑暗。臨到開學前的一個星期，我們萬萬沒有想到，英國大學的錄取通知書竟早寄到武漢家中來了，蹲在報箱好久。發現那天是9月16日星期二的晚上，我打了不下50個電話求助，巴不得在一天之內把通知書送到女兒手中。關系找遍了，辦法想盡了，還是不能坐以待斃，就決計先連夜趕到廣州再說。辦法在路途上想。</div><div><br>跑出廣州車站，我攔了輛的士。要價三十我也不管，囑他快點往白云機場。此前在車上，我借用做生意的漢口人王女士的手機打了十幾個電話，聯系特快專遞公司。反復比較權衡，心理上還是覺得直奔機場靠得住些。為什么這樣考慮，主要是更有選擇空間。</div><div><br>到了機場附近的中外運敦豪快遞公司。接待的小伙子說，先生，你早來半個小時，就可以趕上上一班，現在送來，只能保證你的郵件星期五下午到了。我當時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為什么沒有在昨夜或今晨搭飛機趕來呢？我問，那么，現在把郵件給你和6點鐘以前把郵件給你是不是一回事？他說，是的。</div><div><br>那好，我就要開始實行最初的方案了。所謂最初的方案，就是我最先想到的方式，這是一種沒有辦法的辦法，是一步險招。讓信函由專遞公司寄去固然穩妥，但它可能成為一張廢紙；托旅客隨航班捎帶過去盡管有風險，但它直捷了當，可以贏得寶貴的時機。要知道，早到一天，就可能意味著早到一年啊！我的女兒一天也不能拖下去了。</div><div><br>只有這樣賭它一把了。所謂風險，無非是受托之人素不相識不可任，他把那通知書當草紙似的弄丟了；或者碰上居心不良的人，他借敲詐甚至殘害女兒。那么，我們傾家蕩產的努力就前功盡棄了。但我以為不會這樣，人心都是肉做的，都是善良的，都是有道德良知的，助人行善的事，何樂而不為呢？若有人這樣委托于我，我肯定會答應下來認真辦到。現在，時不我待，我破釜沉舟，孤注一擲了。</div><div><br>迅速地一路小跑到“國際出發”大廳，進廳時有些踟躕，因為我是從單位跑出來的，僅帶公文包，早上只在水龍頭下抹了一把臉，一路狼狽，滿身臭汗，非但衣冠不整，還有損國際形象。聽說“9.11”、“非典”之后機場管理很嚴，當時沒有保安人員來阻止我真是萬幸。我將通知書復印二份，一份留存，一份拿在手上，向人出示。大廳里有人在進關有人在候機，我向人求助，不知是語言不通還是形跡可疑，有人對我搖頭，有人本能地捂緊手袋。誰知道你在經受苦難，誰知道你在為女兒分擔痛苦?</div><div><br>在交納機場建設費的窗口，我將目標盯上了一位男士：請問先生，去吉隆坡嗎？有什么事？他答。于是我將情況簡明扼要地說了，顯得非常焦急、懇切，那一刻，我眼里的淚差點落了下來。哦，這是小事，給我吧。說著他給我一張名片，并用左手在名片上寫上中文名字：鄭清河。他看了看通知書原件后說，哦，我正好要去梳邦，你要你女兒今晚九點半以前給我打電話。我說，那就拜托你了，我一輩子會感謝你。鄭清河整理好包裹，揮了揮手說，放心吧，再見，就進了海關，跟三年前女兒的背影一樣消失。</div><div><br>我的心一瞬間松弛了。一路狂奔，終于了結，我做到了我能做到的一切，我出色地盡到了一個父親的責任。至于能不能達到預期的結果，那只有看天意了。</div><div><br>MH377次15:05 DEPART，我在等候它起飛時，在廣場一角蹲著吃了一碗6元錢的盒飯。<br><br></div> 22年后在愛爾蘭海渡輪上想起往事而淚流滿面 <br>此后收到的反映不少，有某女士如此來信：<br><br>……《一路狂奔》當日就拜讀了，心靈為之震顫，為著一份真摯灼熱的父愛而震顫。從武漢到廣州，從廣州到吉隆坡，路兒有多遠？我不知道。但我分明感受到了一顆沉甸甸的心，為之牽掛，為之跋涉，為之狂奔。焦灼灑滿一路，思念灑滿一路，自責灑滿一路，所有的一切一切只為遠在他鄉的女兒，只為趕送一份通知書。<div><br>可以說，這是一個父愛創造的奇跡，一個令人嘆為觀止的奇跡。愛是什么？愛是一股偉大的力量、神奇的力量，置己于度外，竭力傾心，盡自己最后的最大的限度去為孩子送上一份安慰、一份呵護。當看到最末一句，哪個心中不是被“狂奔者”的午餐所感動呢。</div><div><br>感動的不僅僅是那一份廉價的盒飯，感動的是那一路上充滿艱辛的煎熬和牽掛，感動的是那一顆怦然跳動、狂奔了千山萬水的父愛的心。<br><br>-368-<br><br>其實，語言是貧乏無力的。尤其是此刻我的語言更顯笨拙，更顯凌亂，很難準確地表述心情那一刻的激動。讀完文章后我順手遞給身邊的同事，她們閱完后連聲嘆喟，“真是太感人了，真是令人感動。”</div><div><br>看了之后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傷感，敬佩，折服，震撼，很難分辨，五味翻滾胸中，令人莫名的感動。回家后，我尋找機會反復地將女兒摸了又摸，看了又看。為了女兒我可以像你那樣舍生忘死、孤注一擲嗎？我想，我會的，但我不敢保證我是否能堅持到最后，太難了，太難了。</div><div><br>昨天回家后就給你打了call機，沒有回機。打手機卻關了機。真讓人憂心。現在好了，總算有驚無險，皆大歡喜。</div><div><br>還有句題外話，我突然想到可以將此事拍成電影或電視劇。一個充滿愛心又充滿懸念的故事，具有時代氣息又具有故事元素，肯定能引起觀眾的共鳴。</div><div><br>就此擱筆。謹祝<br>秋安！<br>T 03-10-3118：30匆匆<br><br>（本文收入《取次花叢》）<br><br><br></div> 謝謝您的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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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狂奔——赴英前想起的一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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