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6月14日清晨,我跟隨367陽光戶外活動群一行156人,自臨安浙川村起步,這場行走便注定是一場精神的逆行。徽杭古道,這條承載了六百年商旅記憶的石徑,向來以績溪為起點,臨安為終點,而我們偏要反其道而行。這不是標新立異的選擇,而是一場蓄謀已久的朝圣—我們要沿著當年徽商滿載而歸的方向,逆著歷史流動的軌跡,去觸摸那些被時光打磨得發亮的靈魂印記。</p><p class="ql-block"> 海拔千米的雪堂嶺橫亙眼前時,我忽然明白了逆行的深意。傳統路線中,旅人先經江南第一關的險峻洗禮,漸入佳境;而反穿者卻要直面這座海拔1059米的屏障。石階在云霧中若隱若現,每一級都像無言的詰問。汗水浸透衣衫的剎那,我仿佛看見數百年前的挑夫們,他們肩挑百斤茶箱,在“之”字形的山道上走出生命的弧度。此刻的喘息與顫抖,竟成了最誠實的對話—現代人的嬌弱身軀,正通過肌肉的酸痛與古人的堅韌達成某種共振。</p><p class="ql-block"> 下雪堂的斷墻殘垣里,時光呈現出奇妙的流動性。那些被腳步磨圓的石階,凹陷處積著昨夜的雨水,倒映著今日的云影。坐在斑駁的“茶亭遺址”石碑旁,恍惚聽見銅錢在褡褳里碰撞的脆響。反穿的意義在此刻顯現:當你不按常規順序遇見這些遺跡,它們不再是旅游手冊上的編號景點,而成為突然撞入視野的歷史碎片。半截埋在土里的拴馬石,墻角瘋長的野苧麻,都在逆向行走中獲得了新的敘事可能。</p><p class="ql-block"> 在藍天凹遭遇的暴雨像一場天啟。原本開闊的埡口突然被鉛云壓頂,雨簾中那些五顏六色的沖鋒衣頓時失了顏色。躲進廢棄的供銷社,雨水正從瓦縫間垂下銀線。這個1958年的建筑如今成了時空的奇異疊合點——徽商時代的蹄印還在石板上發亮,大躍進時期的標語卻已在墻上斑駁。反穿者在此刻獲得了特殊的視角:我們既是向著歷史深處回溯,又眼睜睜看著不同時代的印記如地層般累積。雨停時,山霧吞沒了來路與去路,這恰似我們對歷史的認知,總是在清晰與模糊間搖擺。</p><p class="ql-block"> 施茶亭的遺址前,我遇見了真正的逆行。當地老人用搪瓷缸遞來野茶,講述他祖父“一根扁擔走杭城”的故事。令人驚訝的是,老人堅持用“下杭州”而非“上杭州”描述去臨安的方向。這個頑固的方位詞泄露了秘密:在徽州人的精神地圖里,家鄉永遠是世界的中心。這種地理認知的倒置,比我的路線反穿更為徹底。我突然意識到,真正的反穿不在于腳步的方向,而在于能否打破現代人俯視歷史的傲慢姿態。</p><p class="ql-block"> 抵達徽杭古道績溪端時,霧色正漫過逍遙谷。回首來路,那些曾令我氣喘吁吁的陡坡,此刻都溫柔地隱入蒼茫。這場反穿像一次倒放的歷史膠片:我先遇見歸程的疲憊,再體會出行的憧憬;先品嘗收獲的滿足,后感受開拓的艱辛。這種錯位的體驗,反而讓古道精神呈現出更豐富的維度。</p><p class="ql-block"> 徽杭古道從來不是單向的通道。當年徽商們“十三四歲,往外一丟”,走出去是為著有朝一日走回來。我的反穿不過是重現了這個永恒的循環——每一次出走都包含著回歸的期許,每一次抵達都孕育著新的出發。那些被我的登山杖叩響的石板,依舊記得六百年來往復的腳步。在這條古道上,所有的行走都是重逢,所有的逆行都是回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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