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計劃經濟年代,一切生活物資都攥在國營商店手里。糧票、布票、肉票......這些花花綠綠的紙片,決定著每家每戶的溫飽。街邊叫賣聲絕跡,市集人影稀疏,誰若敢私自買賣,輕則扣上"投機倒把"的帽子,重則送去勞改。可人總要吃飯,日子總要過下去。</p><p class="ql-block"> 我們住在火車站旁的小院里,這里成了特殊年代的"地下交易所"。天蒙蒙亮時,常有老鄉扛著麻袋閃進院子。那些從靈石、霍縣煤礦回來的,麻袋里裝著賣菜得來的黑煤;從運城換糧回來的,衣襟里鼓鼓囊囊藏著白面。他們像候鳥一樣,趁著夜色乘火車往返,在政策的夾縫中覓食。</p><p class="ql-block"> 記得有個賣豆油的姨表哥,總舍近求遠跑去太原。"那邊價錢好哩!"他抹著汗說,"工人老大哥舍得花錢。"說著把油桶藏進我家柴房,那豆油的香氣,混著風險的味道,在院里飄了好些年。</p><p class="ql-block"> 城里的買賣人更機靈。賣花生的大爺把貨全堆在我家,只在巷口擺個小攤;財叔的豆腐腦鍋常年寄放在我院里,他袖著手在街邊低語:"來碗熱乎的?"那聲音輕得像怕驚動空氣。偶爾市管所的人來了,院里頓時一陣兵荒馬亂——花生藏進水缸,豆腐腦塞進床底。財叔常蹲在門檻上罵街,罵完又繼續他的"地下工作"。</p><p class="ql-block"> 最難忘趙秉敬叔叔。這位街道干部白天在辦公室寫材料,晚上卻為養蜂四處奔波。十幾箱蜜蜂不敢放在城里,只能托農村親戚照看。花開時節,他總紅著眼睛來商量:"嫂子,借院子放幾天蜂箱。"母親從不多問,只默默騰出角落。后來有人舉報,街道來人調查,母親一口咬定蜂箱是親戚的。那些年,趙叔叔的蜂蜜甜了許多人家,也在我姐弟找工作時節,回報了最珍貴的幫助。</p><p class="ql-block"> 如今回想,這小院就像一葉扁舟,在計劃經濟的驚濤駭浪中,載著許多人的生計艱難前行。土墻上的每一道裂縫,都記著那個年代的困頓與堅韌;院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浸著普通人相互扶持的溫情。</p><p class="ql-block"> 每次路過舊址,我總忍不住駐足。拔地而起的新樓宇間,仿佛還能看見母親系著圍裙站在院門口,招呼著那些"做買賣"的鄉親。那個簡陋的院落,教會我們在嚴冬里互相取暖,在禁錮中守望尊嚴。它不僅是記憶的容器,更是一個時代的微縮景觀——在那里,人性的光輝從未被政策的風雪完全覆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寫于2018年3月25日,修改于2025年6月20日)</p><p class="ql-block"><b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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