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線（八）提拔（上）

行者

文字：行者美篇號：40938492圖片：網絡 初冬的藥科大學外，高大的梧桐褪去綠意，將葉片染成了燦爛奪目的金黃。北風掠過，落葉紛飛，很快在古老的六朝街道上鋪就了一層柔軟而溫暖的錦毯。郝然踏著滿地碎金，心中感慨萬千，未曾想過，年屆不惑，自己還能走進這學術圣殿，接受更高層次的洗禮。為期兩年半的藥事管理研修班，匯聚了系統內的精英：有國家藥監局及其直屬單位的干部、省藥監系統選派的人員——多是各市局的副局長或處長，省局機關的處長以及直屬單位的負責人也大半在列。郝然作為江州局選派的唯一代表，躋身其中，倍感榮幸。在這個幾乎都是“長”字輩的班級里，像他這樣的縣級局副局長，僅有兩人。他常帶著謙遜又自嘲的笑容，私下稱這個班為“精英班（除我以外）”。他格外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每個季度為期一周的集中培訓，無論工作多忙，他總會克服一切困難，準時出現在課堂上。 教室寬敞明亮，彌漫著淡淡的書本和粉筆灰混合的味道。郝然習慣性地走向右側靠墻的位置，輕輕拉開椅子坐下。講臺上，一位頭頂稀疏、卻精神矍鑠的老教授，正用遒勁的筆觸在黑板上書寫課題：“齊二藥藥害事件給藥品監管的警示”。粉筆劃過黑板，發出篤篤的輕響。教授轉過身，目光如炬地掃過全場，聲音沉穩有力：“航空領域有個海恩法則，說的是每一起嚴重航空事故的背后，必然隱藏著29次輕微事故、300起未遂先兆以及1000起事故隱患，“同志們啊，齊二藥事件的悲劇發生，恰恰就印證了這條法則！藥品安全，大于天！在這個問題上，任何所謂的‘政績工程’、‘表面文章’，都必須無條件讓路！我們要瞪大眼睛，揪住每一個細微的隱患苗頭……” 郝然聽得入神，筆尖在紙上飛快游走，記錄著教授的箴言。就在這時，口袋里的手機突兀地震動了一下，打破了他的專注。他悄悄掏出手機瞥了一眼屏幕，是局里郝超發來的信息： “老弟，上課辛苦。東疆百姓連鎖藥房的GSP認證申請報告，已經市局市場處初審。你跟省局市場處有熟悉的人嗎？”郝然眉頭舒展，指尖在屏幕上迅速跳動回復： “有！省局市場處吳副處長是我研修班同學。讓企業負責人務必今天下午我下課之前，把材料送到藥大西門等我。抓緊！” 下午的課程結束，教室里頓時喧鬧起來。學員們收拾書本，互相道別，準備歸家。郝然眼疾手快，在人群散開時幾步上前，攔住了正要離開的吳副處長。“吳處，留步留步！”他臉上堆著歉意的笑容，同時朝等候在門邊的百姓藥房王總招了招手。“實在不好意思打擾您，這位是我們東疆百姓藥房的王總。材料都帶來了，勞煩您百忙之中給指導指導。晚上，請您喝個小酒？” 吳副處長接過厚厚一疊材料，快速翻閱了幾頁，隨即發出爽朗的笑聲：“郝然，你這家伙，客氣啥啊！”他轉向一臉期待的王總，語氣和煦：“材料是符合要求的。明天直接交到認證中心窗口受理就行，我會跟進，爭取盡快安排現場認證。”他拍了拍浩然的肩膀，半開玩笑地說：“喝啥酒啊？這點小事，值當嗎？”隨即，他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壓低聲音道：“不過…今晚摜蛋場子可得給我撐住了！昨晚輸給老蘇兩局，看他那得意勁兒，今晚非把他打趴下，哈哈哈！”爽朗的笑聲在走廊里回蕩。 時光如白駒過隙，轉眼已是十一月下旬。一股強勁的寒潮剛剛席卷而過，但這座依偎在長江入海口的東疆縣城，氣溫卻并未就此沉入寒冬，反而在濕冷的空氣中透著一絲暖意的回旋。道路兩旁，高大的銀杏樹成了主角，金燦燦的葉片打著旋兒悠然飄落，在夕陽余暉下閃爍著深秋獨有的、近乎透明的光澤，無聲地宣告著：秋天，尚未完全退場。 這一年，江州市局對基層縣局的領導班子年度考核，比往年來得要早一些。送走了市局紀檢組長郭淮和人教處長宋文斌一行，老康局長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對并肩走出會議室的郝然說：“走，到我辦公室抽支煙去。這兩天，可真是連軸轉，累得夠嗆。”郝然會意，跟著老康走進他那間熟悉的辦公室。窗臺上的幾盆綠植依舊青翠。他熟稔地在靠窗的沙發上落座，沒等老康摸煙，便搶先從口袋里掏出一包軟中華，抽出一支遞過去：“抽我的吧，康局。”來到東疆快兩年，郝然的改變是顯而易見的。不僅酒量在頻繁的接待和聚會中“水漲船高”，原本幾乎不碰的香煙，在老康這個資深“煙槍”的“熏陶”下，也學會了在思考或疲憊時偶爾點上那么一支。 老康接過煙，就著郝然遞來的火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讓辛辣的煙霧在肺腑間滾了一圈，才緩緩吐出，在兩人之間形成一片朦朧的藍色霧靄。“唉，”他嘆了口氣，聲音里帶著一絲無奈和不解，“測評表總有那么幾個人，打分打得莫名其妙……不過大家對你的測評倒是非常好......你的票比我高......”郝然也點上了煙，聞言一楞隨即寬慰道：“康局，別往心里去。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哪個單位能沒點雜音？您這當家人眾口難調，難免得罪人。我這副手，反倒落得個現成的好人做。”老康聽了這話，臉上的陰霾散開，哈哈一笑，彈了彈煙灰：“跟你開個玩笑的，這點度量我老康還是有的。”他話鋒一轉，神色忽然變得鄭重起來，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郝然夾著煙的手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好奇：“好消息？是不是咱們新辦公樓那塊地，批下來了？”他心里盤算著局里基建的大事。老康卻神秘地搖搖頭，嘴角噙著一抹笑意：“是你個人的事。”“我？”浩然一愣，指著自己，“我能有什么好消息？”“你小子，要榮升了！”老康不再賣關子，聲音里透著由衷的喜悅，“市局法規處處長！”“什么？！”郝然的聲音陡然拔高，夾在指間的香煙差點掉落。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巨大的漣漪。震驚、難以置信、一絲隱隱的激動瞬間交織在一起。這感覺，竟與五年前老羅局長透露推薦他進入新組建的藥監局班子時如出一轍！只是現在的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未涉政壇的手足無措的年輕人。短暫的震驚過后，他迅速穩住了心神，但指尖的微顫還是表露些許內心的波瀾。康局長老吸了口煙，將煙蒂摁滅在煙灰缸里，看著郝然眼中迅速變換的情緒，緩緩道來：“你在東江這接近兩年的時間里，工作有目共睹，干得非常出色！為局里爭得了不少榮譽，也實實在在替我挑了不少重擔。“市局的孫局長，一直很關注你在這邊的表現。這次年度考核，他特意委派郭組長重點了解你的情況。”他頓了頓，目光中帶著肯定和一絲長輩般的慈祥，“我呢，當然也是極力推薦。這幾天，市局可能會專門派人下來對你進行專題考察。郝然啊，心里要有個數，好好準備一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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