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男人愛回老家,這似乎是一種天性。每逢年節(jié),或是得了閑暇,便見他們收拾行囊,攜妻帶子,往那鄉(xiāng)間小路上去。火車也好,汽車也罷,總要顛簸幾個時辰,方能到達。而到達之后,那臉上的神情,便忽然松動了,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p><p class="ql-block">老家的地下埋著祖宗,地上留著童年。這兩樣東西,在城市里是尋不到的。城市的地底下埋著管道與電纜,地上則矗立著高樓大廈,何曾有半分空隙容得下祖宗與童年?男人在大城市里,不過是千萬個"某先生"中的一個,被喚作"張工"、"李總"、"王處",名字前面總要冠以頭銜,仿佛不如此便不足以證明其存在。然而一回到老家,他便又成了"狗剩"、"鐵蛋"、"二柱子",那些早已被城市生活抹去的乳名,忽然又鮮活起來。</p> <p class="ql-block">女人見過繁華之后,往往不愿回老家。她們嫌那地方骯臟,道路泥濘,廁所露天,蚊蟲肆虐。她們已經習慣了城市的便利與精致,再難忍受鄉(xiāng)間的粗糲。而男人卻恰恰相反,越是見過世面,越想回去。究其原因,大約是因為城市里的家,對他們而言只能叫做"房子",而老家才是真正的"家"。</p><p class="ql-block">在城里,男人是丈夫,是父親,是下屬,是上司,是債務人,是債權人,唯獨不是自己。他的身份如同俄羅斯套娃,一層套著一層,剝到最里層,卻空空如也。唯有回到老家,躺在兒時睡過的土炕上,聽著窗外熟悉的蟲鳴,他才重新成為"父母的孩子"。這一刻,所有的社會角色都暫時卸下,他只是一個歸鄉(xiāng)的游子。</p><p class="ql-block">老家的空氣是清鮮的,這清鮮不在于含氧量的多寡,而在于其中混合著記憶的氣息。那風里帶著稻花的香,泥土的腥,炊煙的暖,都是城市里聞不到的。男人深吸一口氣,仿佛能將整個童年吸進肺里。他的鼻子忽然變得靈敏起來,能分辨出鄰居家炒的是韭菜還是蒜苗,能聞出田埂上開的是野菊還是蒲公英。</p> <p class="ql-block">故鄉(xiāng)很小,小到只剩三間磚房,一方院落。那磚房或許已經破敗,院墻或許已經傾頹,但在男人的記憶里,它們永遠保持著兒時的模樣。故鄉(xiāng)又很大,大到一輩子都走不出童年的籬笆。無論他走得多遠,爬得多高,夢里縈繞的,總是那片竹籬圍起的小天地。在那里,他曾追逐蜻蜓,偷摘瓜果,被母親拿著掃帚追打,躲在草垛后面竊笑。</p><p class="ql-block">故鄉(xiāng)很輕,輕到不過是一縷炊煙,一聲呼喚,一抹夕陽。然而這輕飄飄的東西,卻比城市里最沉重的鋼筋水泥更能壓住男人的心。他們在KTV里嘶吼,在酒桌上豪飲,在會議室里雄辯,卻總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被一陣熟悉的氣味,一句鄉(xiāng)音,一片落葉,擊中心底最柔軟的部分。</p><p class="ql-block">于是他們開始盤算,何時能再回去一趟。</p> <p class="ql-block">老家的房子或許已經漏雨,老家的父母或許已經白發(fā)蒼蒼,老家的玩伴或許已經各奔東西。但男人還是要回去,因為那里有他最初的記憶,最本真的自己。在城市里,他是一枚螺絲釘,可以被隨時替換;而在老家,他是一棵樹,根深蒂固,無人能移。</p> <p class="ql-block">每次回去,都像是一次充電。充的不是電能,而是某種更為原始的力量。充完電的男人,又能回到城市,繼續(xù)扮演他的各種角色,直到下一次電量耗盡。</p><p class="ql-block">這便是男人為什么喜歡回老家的緣故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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