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7月12日早,我實驗宣的計算機上收到如下郵件,這也是我今天收到的唯一一封郵件……<br> 星期一<br> 如計劃一樣,按時抵達。這是真的。我現在正在法國南部;或者說現在(現在?)的什么人會認為我是在法國的南部。這兒看起來像是北方。如果裂縫有4200英尺高的話,那就意味著冰面會更低些。我可以看到冰河舌狀突起處只比我高大約500英尺。當然這兒也沒骨頭。大約半里外一個狹窄山谷把NT①聚集地封閉起來。我可以看到煙——這我可沒想到。他們不是應該更小心些才對嗎?或許他們還不曾受到HS9們的威脅,我來得太早了?希望不是這樣。即使不是協議的一部分,我還是很希望能多研究些我們和另一個人類(原始人類?)種族之間的第一次(和最后一次?)遭遇。盡管如此,我還是很高興能看到煙。我從未想過我會感到孤獨,但在這兒我確實感到了孤單。時間就是空間;空間就是距離。晚點兒,我會下到NT們聚集地去的。<br> 發件人和主題處完全是亂碼。第二天早上收到下一封郵件時,我還在莫明其妙它到底講些什么。除了基金會新聞組外,我基本不會收到任何別的郵件,我一向獨來獨往……<br> 星期二<br> 確實是他們。我正在觀察大約20個NT,他們圍在聚集地冒出很多煙的一堆火周圍。即使通過雙目望遠鏡,在50米外他們看起來仍只像是會移動的影子。很難查清人數:雖然有時他們會分成二或三個一組,但大多數時間他們總是成群聚在一起,還從沒一個人單獨行動過。我無法分清男女,但里面有四五個孩子。我希望可以看清他們的臉孔,但這兒太昏暗了——永久的陰天。按我計算機上的時間顯示,我已經觀察了近四個小時,這中間沒有人離開過聚集地。這樣看來,要想把其中一個從人群中單獨分開可能會很麻煩。不過我還有近五天(-122)的時間。明天我會從別的地方觀察:在那兒我可以靠得更近些,光線也可能會好些。從上面觀察;不要靠近。我知道協議是這樣寫的,但不知為什么我就是想再靠近些。<br> 我開始懷疑這是個惡作劇。我確實有個朋友——羅恩——自然我懷疑是他發的(否則會是別的誰)?就在我們要見面的這天,我收到了接下來這封比較長的郵件。<br> 星期三<br> 完全出乎計劃外意想不到的變化。我正和“我的”NT一起坐在裂縫里。如果我可以把他留在這兒四天(-98)的話,那他可是個理想的攫取候選人。他們和我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我們對他們的面容重塑太過擬人話了。這不是個人類——盡管他確實是個原始人類。我們認為他們的鼻子應該很寬大,但其實他們長著長長的鼻子。他白得像個鬼,不過我想這樣倒是很適合這里的環境。或許在他看來我也像個鬼。他坐在火堆對面盯著我。今天早上當我前往觀察點時,我踩上一塊浮石,左腿掉了下去。當時我確實認為它斷掉了(但它沒有),我陷在那兒了。巖石把我的腿從膝蓋向下楔在一個看不見的狹窄裂縫里。我不禁想起那個世紀轉換的世界里用瑞士軍刀割掉自己手臂的猶他州花花公子,我正在猶豫自己是不是也要那么做,因為我的處境比他更糟——除非我可以在100個小時內回到裂縫去,否則我就困在這兒了。天開始下雪,我擔心自己會被凍僵。我一定睡著了,因為我記得的下一件事是:“我的”NT正蹲在那兒看著我——或者說目光穿越了我。他安靜如貓。很奇怪,我和他一樣并不感到吃驚。他就像是場夢。我指指自己的腿,他把石頭推開,就這么簡單。或者是他力大無窮或者是他用了什么更好的辦法,或者二者都有。我自由了。我的腿痛苦地抽動著,流著血但并沒有斷。我甚至可以站起來,我蹣——<br> 羅恩是個科幻作家,在新校教授科幻課程。我們每周三、周五在他六點的課程開始前都要見見面。這不是他安排的,也不是我安排的。這是他對我媽媽做的一個承諾,我是在她死前碰巧知道的。不過那對我也很好。沒有一個朋友太少了,而有一個以上的朋友又太多了。<br> “這是什么?”當他讀完打印稿時問。<br> 你是知道的。我說著揚揚眉毛,對此我希望是種暗示。為了吻合我對媽媽的承諾,我曾在鏡前練習過這些表情,但看來只有一次奏效。<br> “你認為是我寫了這些東西?”<br> 我點點頭,他明知我希望如此。接著我舉出自己的理由:還有別的誰知道我正在研究尼安德特人的骨頭?除了我和他,還有誰還喜歡很久以前猶他州花花公子的故事?還有別的誰在寫科幻小說?<br> “科幻小說,”他粗暴地回答。他列出了自己的不同意見。<br> “可能是發錯了,本來不打算發給你的;許多人知道猶他州花花公子的故事,那幾乎是一個家喻戶曉的故事;而且你認為是我寫了這些東西,讓我有點被侮辱的感覺。”<br> “呃?”<br> “它寫得很拙劣,”羅恩說,“時間線也是完全錯誤的——在危險來臨前他就逃脫了,那會降低讀者對此的懸念。”<br> “那不是你發的了?”<br> “不是,我用名譽擔保。”<br> “那就算了。”<br> 然后我們交談,或者倒不如說是他在談。他談的大多是他的女朋友玫蘭妮和她的新工作,走過第六大道的人們,雖然距我們只有幾英寸遠。但他們是炎熱的;而我們是涼爽的。這像是兩個完全隔絕分離的世界——被玻璃窗分離的世界。<br> 星期四早上我急切地登錄,渴望早點開始研究我的骨頭。我在打開最新的郵件前先瀏覽了基金會新聞組的信息(傳言基金會要進行一項絕密的新計劃)。<br> 星期四<br> 很抱歉,我昨天沒有發信,因為“我的”NT醒了,我不想嚇著他。自從我上次發送那封縮短的郵件后,我們這兒就一直在下雪。他相當鎮定地看著我生火。上帝才知道他會怎么想我正說服他讓他做的這件事,或者說上帝才知道他會怎么想。他只能發出四五個簡單的音節。我等他睡了才啟用計算機。在NT救了我后,我就跟他到了山上。很明顯,他并不打算傷害我,盡管那對他來說易如反掌。如果站直的話,他大約有六英尺高。但他從來沒有站直過。他或許有250磅重。除了臉和雙手外,他全身長滿濃密的毛發,所以很難確定他到底有多重。我匆匆包扎住腿,它正在流血(畢竟一切OK)。我發現裂縫已經和我離開時大相徑庭了。有什么東西拿走了我的食物。一頭熊?隨身的箱子被打個粉碎,里面一大半燕麥餅干不見了。幸運的是太空毯還留在這兒。我捅開它,他把他的東西放在一旁:一把制作粗糙的手斧:一件笨重、僵硬且臭氣熏天的毛皮長袍;一個用動物腸線做的小袋,里面裝有五塊石頭——看來像是小溪里的石頭,白色的。他把它們展示給我看,好像我應該懂得那是什么東西似的——我也確實懂了——不過那是后來才弄明白的。他開始四處走動。<br> 星期五中午我沒有吃午飯,那樣我就會有胃口在餐館里吃東西。收到別的郵件我并不吃驚。我把星期四、星期五的一起打印出來準備拿給羅恩看。最少那會讓他有個可談論的話題。我想(或者說明白)自己的沉默讓他覺得很難應對。<br> 星期五<br> 下雪。石頭是他的一種計算方法。今天早上我看到他扔掉了一塊石頭。這樣他還留有三塊——像我一樣,他好像也有日程安排。我們各異過蟲子,看來NT會把腐爛的肉埋在大木頭或石頭下,然后再回去找蟲子的。它們吃起來并不太糟,我盡力把穹們想象成小蔬菜。NT們睡眠時間很長。他的手非常像人類的手,他的手很白,他身上其他地方是棕色的,覆蓋在厚厚的棕黃色皮毛下。我叫他蟲蟲。他并沒用什么名字稱呼我。看來他并不好奇我是誰或者我從哪兒來。離攫取時間還有二天(-46)。那意味著我得把他一直留到那個時候。真是意想不到的收獲。其間天氣變得很兇猛越來越兇猛,我擔心電腦的電池,沒有太陽讓它們充電。<br> 羅恩和我幾乎總在同一個地方碰面,那就是對著第十大街的第六大道上的貝蕾漢堡店。當羅恩讀郵件時他搖搖頭。<br> 他說:“你讓我很吃驚!”<br> “呃?”<br> “別再呃了。是你寫的。總的來說,它寫得相當巧妙。”<br> 我無法再呃了,所以我只是安靜地坐著。<br> “是時面的素食主義思想向我泄露了一切;沒有人比你更了解尼安德特人的事情。他們計數;很少講話。這都是你告訴我的。”<br> “那是普通常識,”我反駁著,“這里面沒有什么新鮮東西。另外我不會編故事,我只會寫研究報告。”<br> 即使我可以看出他很失望:“名譽擔保?”<br> “名譽擔保。”我回答。<br> “喔,好吧。那一定是你的一個同事開的玩笑。我并不是唯一知道你做這項研究的人,只不過是唯一一個你肯屈尊交談的人。”<br> 然后他告訴我,他和玫蘭正準備結婚。當我抬頭看時,他已經走了。一時間我覺得有些驚慌,但當我付賬回到住處后,驚慌也漸漸消失了。<br> 整個周末新聞組很平靜,沒有任何消息。但主題亂碼的郵件卻一直發來:一天一封,就像我對媽媽發誓我每天都會吃的維生素一樣。<br> 星期六<br> 燕麥餅干吃完了,但蟲蟲拉我和他一起去找蟲子。他不想一個人去。第三天仍在下雪,一個人也無法去。我不得不省著點兒用我們的木柴,所以我們依著裂縫壁擠在一起,包在我的太空毯和蟲蟲發臭的長袍下。我們坐在那兒看下雪,聽冰崩的轟轟聲——而且我們交談——有幾分像在交談。他做手勢,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手中。他拔去我前臂上的毛,他拉我的手指,有時甚至拍我的臉。我確信他不會明白我是來自遙遠的未來——他怎么會對此有概念呢,但我可以理解,他是被放逐了。發生了爭論,為什么?誰知道呢,他被趕了出來。據我所知,石頭的數量就是他的刑期。每天早上他都會把一塊石頭扔到裂縫外的雪地里。他對數字的理解相當粗糙。“五”是許多,而“二”——今天早上還剩下的石頭數——是少。我想,當它們都被扔光時,他就可以回“家”了。但是他很憂郁,或許他不能預想未來,只能回想過去。即使我冷得像呆在地獄里,我還是希望攫取時間不要太近。我正在學習他的語言。對他來說,東西都沒有名字,但卻有對它們的感覺。<br> 星期六和星期日,我單獨一個人在實驗室里度過。除此以外我還能做什么?否則我還有什么別的時間可以單獨和我的骨頭呆在一起呢?我是唯一有權研究阿瑞萊維奧發現的人。在那兒,人們發現兩架并排躺在一起的骨頭:一具是NT的,另一具是HS的。這證明他們之間確實有過接觸。吃蟲于證實了我對NT牙齒研究的結論。當然,按照羅恩的看法,那只是個故事。否則它是什么?星期天我發現了這個。<br> 星期天<br> 計劃改變。我想把攫取時間改晚些,向后退一個周期。我知道這樣做違反了協議,但我有我的理由。蟲蟲不顧一切想扔完石頭,好回到他的聚集地和他的部族中去。這些生物的社會性比我們還強。他們獨處好像很難生存似的。現在我們溝通得更好了,這中間用到許多手上技巧:手勢以及觸摸。我理解得越來越多。不是靠思想而是憑感覺。我睡得越來越多。我的腿正在康復,一切都很好。蟲蟲下到一塊石頭上,他高興極了。我的感覺卻正相反——把他同他的部族永遠分離,他將會感到恐懼,我們真的準備創造一個Ishi③嗎?他會多么孤獨不幸。他們讓我相信:我們將會帶走的是一個嚴重受傷的NT。所以我重新設置了144個小時的周期。這有點兒危險,因為我計算機的功率正在下降,但我有個計劃——<br> 星期一是我最不喜歡的一天,因為我不得不同別人一起分享實驗實(但不是骨頭)。他們倒不是不肯讓我一個人呆著,我翻看著新聞組過去的信息,搜尋著日常通訊,發現它很是一個老相識發來的。<br> 星期一<br> 達到預定目標。我正在一圈原始人(不是人類)中講述這一切,他們圍著一大堆冒著煙的火堆蹲著——他們從不坐。我不擔心他們會怎么對待計算機,他們看來對此并不好奇。自從我和蟲蟲一起到來后,他們就毫無疑問或者說毫無興趣地接受了我。或許是因為我身上已經沾染了蟲蟲的氣味。他們很多時間都是安靜地躺著或者蹲著。當一個醒來,其他的也醒了,或者說大多數醒了。這兒包括蟲蟲在內一共有22個:其中8個成年男人、7個女人和5個小孩——其中兩個還在吃奶;另外還有兩個分不清男女的“老人”。兩個“老人”很少活動。NT們會快速抓手、用少數幾個音節以及推、拉動作加上手勢進行“交談”。他們的面部表情就像他們的語言一樣簡單。他們或者看起來很無聊或者看起來很興奮,沒有什么中間表情。他們吃許多種蟲子和腐肉。他們把腐肉放在圓木和巖石下,然后回來找蟲子或者蛆。我猜這是一種畜牧,但它所起的做用只是破壞我的食欲。<br> 所有這一切都很有趣,但沒有一點內容是新鮮的。我實驗室的任何一個同事都寫得出來,但我知道這不是他們寫的。他們就像行走在第六大道玻璃窗外的人們一樣,生活在別的世界里。他們大多數甚至不知道我的名字。<br> 星期二<br> 明天會發生什么事。一次打獵?我感覺到了恐懼和危險。干了許多活,吃了很多東西,所有這些不太準確的信息我都是從這個像個整體的群體中獲得的。今天下午他們燒了一堆干樹葉并且吸入冒出的煙。煙有某種草藥的香味,看來像是能幫助NT們進行溝通。在燃燒的樹葉、咕噥聲和拉手之間,我感覺到一種意象:有一頭大獸死了。那很難描述。我正學著盡力不去明確事情。那仿佛像是我正在打開對事物自身的感覺而不是去展開一個參與者的感覺。死亡、失敗和勝利;恐懼與希望,所有這一切擰在一起成麻花狀。一個“老人”(或許他們的活動性能要比我料想的好)繞著火堆旋轉著、揮舞著,燃燒的棍子把所有的這些感覺絞拌在一起。后來小家伙們(他們要比大人們更容易開心)在一棍子上烤蟲子讓我覺得很好玩。他們就像在烤圓形軟糖。他們并不吃它,除了一個被我稱為“奧利弗”的小男孩兒。“奧利弗”總是咧著嘴對我笑,就好像我是他想吃的東西一樣。我單獨坐在另一邊。”這并不讓他們煩惱。我可以容忍蟲蟲的味道,但卻無法容忍整群人的味道——那是,一個部族。<br> 星期三是漫長的一天。我打印出最后四天(包括星期四的郵件,準備帶給羅恩看)。不知為什么,我有些渴盼這種短暫的“交談”。或許媽媽是對的,我需要擁有至少一個朋友。畢竟,媽媽是醫生。<br> 星期四<br> 今天早上是孩子們拉太空毯把我們拉醒的。蟲蟲晚上和我睡在一起。他嘉歡的是我還是太空毯?不過沒關系,我還是很高興有他陪伴而且我也習慣了他的氣味。他也是打獵的一分子,他拉我一起去。他明白我想去。除了孩子外,別的人漠視我的存在。一起去打獵的包括七個男的、兩個女的。沒有我可以辯別出的頭領。他們帶著削尖的棍子和手斧,但是沒有攜帶食物和水。我也不認為他們會知道如何帶水。我們把孩子、老人以及照看他們的媽媽們留在后面,早上的大部分時間我們都用來爬一條滿是碎石的長斜坡,然后穿過山脊進入一個窄窄的山谷。山谷里有一條環繞著高高草叢的冰凍小溪。在這兒,我見到了我生平見過的第一只猛犸象。它已經死了,躺在一堆樹叢和樹葉旁。我“得到”一種感覺是,他們是用誘餌把它引入這條狹窄小路的。它側躺著,這是第一次我所看到的可能是HS留下的標記,因為猛犸象已經被屠殺過了,但做得非常巧妙。猛犸象只留下皮、內臟以及一些纖維狀肉片。NT們害怕地靠近、嗅著、手拉著手(我也在內)。我可以感到他們的恐懼。不知是殘余煙草的原因還是自己的想象,我有一種恐怖的感覺:一定是“黑家伙”殺死了這只野獸?然后在我可以確定以前這種感覺又消散了。接著NT用他們的棍子趕走了三只正圍著尸體大吃的像狗樣的土狼。他們的恐懼很快就被勝利取代了,他們開始切開獸體,吃他們想吃的東西。屠殺是新近發生的,但尸體卻已經發臭。NT們把內臟和肉放在一個我們帶來的大皮袋里。到下午晚些時候我們裝了一滿袋,然后我們抬著它、拉著它穿過山脊和碎石斜坡。當太陽落山時,我們離營地還有半里遠,但NT痛恨和害怕黑暗,所以我們躲在一個巖石下,一大群擠在一起。前面是一個漫長、寒冷、臭氣熏天的夜晚。當然,沒有火。他們在睡夢中嗚咽著。他們不喜歡離開他們的火。我對此倒沒什么。我開始擔心我的計算機,每次登錄它總顯示功率過低。這兒并沒有預期的那么多日照。事實上,是完全沒有太陽。<br> “以名譽擔保?”羅恩讀完打印稿后,再次問我。我點點頭:“那它就一定是你的一個同事寫的。否則還有誰會了解這么多尼安德他人的習性,還有誰會把他們簡稱為NT?他們真的吃蟲子嗎?”<br> 我聳聳肩:“我怎么知道?”<br> “看來穴居人的生活是充滿驚奇的。我自己也有個驚喜要告訴你。星期五是我上的最后一節課了。我們準備搬到加利福尼亞去。玫蘭妮在加州大學獲得一份研究生助教獎學金。我們正準備去拉斯維加斯結婚,正好順路。另外,即使我知道你不會參加,我也會邀請你參加婚禮的。”<br> 周四我因為生病留在家里。所以直到周五早上我都沒有去查看郵件。這樣在基金會新聞組許多關于一個新計劃的小道消息后,我收到了兩封郵件,那些小道消息我跳過沒看,那只是傳聞。我不喜歡傳聞,這也是我成為一名科學家的原因。<br> 星期四<br> 黎明終于來臨,沒有太陽。當我們手拉手下山時,我可以感覺到有什么事情不對。洞穴還是像以前一樣晃動著他們的影子,但他們站立和移動的方式不同。然后NT也看到了他們。他們跪著相互擁在一起,小聲哭著。我被完全遺忘了,甚至蟲蟲也忘了我。黑家伙來了。火堆冒的煙很少,影子們的移動更像人類——像我們。他們在嘰嘰喳喳地說著什么。他們爭吵。相互之間會發出許多叫喊聲。他們正在屠殺著什么。在我有所察覺前,我向前靠得更近了,讓我驚駭的是只有我一個人——NT們都逃了;在我向四周看時,狗發現了我。NT不養狗,但HS養。或許它們是聞到了NT們逃跑時留下的肉的味道。它們對我狂吠著——令人討厭的小動物。兩個HS離開洞穴向我走來。他們開始叫喊,我也模仿他們的聲音叫喊著,希望他們把我當成他們中的一員。沒那么幸運。他們靠得更近了,晃動著他們的矛——矛上有尖尖的石頭。他們繼續晃動著矛。我意識到他們只是在假裝。他們唯一想做的只是日下跑我。我向他們靠近一步,他們就把矛晃得更厲害些。他們是人類——他們的面孔極富表情,他們的皮膚無毛而且非常黑。我想,他們把我當做NT了,因為我很白,至少相對于他們來說我很白。我從他們肩上看過去,看到其他的人正在屠殺什么——是那個敢吃烤蟲子的男孩——奧利弗。他的頭歪向一側,他的腦子已經被剖開了。NT即使是小孩子也長有大大的腦袋。兩個HS晃著矛向我走來。我向后退,試著說些什么,希望他們會明白我是他們中的一員。這時什么東西拉住了我的腳踝——是蟲蟲。他為我又跑了回來。快!跑!我在他后面尖叫著、穿過樹叢跑上碎石坡、跑上巖石和皚皚白雪。那些人并沒有來追我們。<br> 星期五<br> 又下雪了,甚至下得更大。我租蟲蟲躲在裂縫里。我正試著節約使用電池以用于攫取連接(-21)。沒有太陽。一個星期都沒看到太陽了。在我最后一次連接(時間太長了)后,我們繞到了高處,小心地避開HS——我和蟲蟲一樣想避開他們。諷刺的是即使在這兒:在人類最開始的歷史里也是膚色決定一切。我想這很合理,畢竟皮膚是人身上面積最大、最明顯的器官了。蟲蟲的部族們已經越過冰河,我們發現他們的足跡一直延伸到冰面上。蟲蟲想追隨他們而去,但我不能離裂縫和攫取點太遠。幸運的是,沒有我他哪兒也不想去。我又帶他繞回裂縫,這兒還幸運地空著。燃起一堆火看來讓他很安慰——點火的過程和火本身一樣令他安慰。我坐在他旁邊,他停止了顫抖。我們睡在太空毯下,再蓋上皮袍。我們所要做的只是再堅持一天,然后我們就離開。當然蟲蟲不知道這些。他在我手臂里顫抖著、嗚咽著。他的悲哀傳染了我,讓我覺得那好像就是自己的悲哀一樣;還有他的恐懼。黑家伙!黑家伙!如果他知道我也是他們中的一員,他會怎么想?<br> “我真的不用再讀了,”羅恩說著把打印稿扔在一邊,“你不是說智人最初是在非洲出現的嗎?”<br> 我點點頭,聳聳肩。<br> “所以他們在那兒,你的那些黑家伙。那兒會發生戰爭。尼安德特人,或者說NT們失敗了。很明顯這是個業余作家寫的一個關于時間旅行故事。如果你問我的意見,我建議你不用再去問別人了。我想它只是網上有時會發生的傳送異常罷了。網上充斥著各種各樣自封的作家,他們會把自己寫的東西相互之間互發或者發給一些小型的業余網站。這是個發錯了地方的科幻故事。”<br> “科幻,”我說,“但他并不明白這是個玩笑。當你開玩笑時總會用某些方式暗示你在開玩笑,而我從來就沒有掌握過它們。為什么發給我?”<br> “我打賭那一定是因為你在為基金會工作,”羅恩說,“這個發件人在新墨西哥,他用的不是新型量子計算機嗎?收件人不是可以在郵件發送前幾毫秒收到郵件嗎?我在科學新聞上讀過關于它的報道,好像是某種可以讓時間彎曲的東西。但是喔,這就讓它成為一個時間旅行故事的完美接收器。說到時間——”<br> 他看看他的手表,然后站起來和我握手。還是第一次我明白他在說再見時是如何地如釋重負。我試著握住他的手,但他抽開了。<br> “我們保持聯系。”他說。<br> 街上的人們匆匆而過,第六大道是一個車輛單行而行人雙行的街道。我并沒留意在玻璃外穿行的他們。<br> “名譽擔保?”我問。<br> “名譽擔保。”<br> 我試著再次握住他的手,只是為了確定一下。但他走了。媽媽最終放他自由了。<br> 星期六<br> 災難。蟲蟲和我錯過了攫取。我們逃離了裂縫。我們被驚醒——倒不如說我被蟲蟲喚醒。我跑離裂縫,洞口有三個拿著長矛的人。蟲蟲在看到或者聽到他們之前聞到了他們的味道。他們搶走了我們的食物和火。當我們急跑上巖石向上面的冰面跑時,他們并沒有興趣追趕或者傷害我們,他們只是把我們趕走。我現在明白遭遇中會發生什么了:HS不殺NT,他們只是搶占他們的洞穴、食物、火,把他們趕走,并吃掉落入他們手中的NT的孩子們。這就足夠了。其間天變黑了。蟲蟲正指望著我生火。當然我會讓火小點兒。<br> 我想我通常是很喜歡星期六的,但是現在覺得很悲傷,即便我呆在實驗室里也可以感覺到。我很想知道羅恩會在哪兒,可能在空中的某個地方。他喜歡飛行。當然那不關我的事,再也不關我的事了。我幾乎希望媽媽還活著。那我就可以給什么人打打電話。實驗室里有許多電話。星期天也一樣。<br> 星期天<br> 沒有攫取。什么也沒發生。趕走我們的HS仍在裂縫中,兩個。如果我把計算機留下,你最少可以得到他們。上他們驚奇。我所能做的是讓蟲蟲和我靠近些觀察他們。也很害怕,我也是。我們還有144個小時進行下一次攫取。我會盡量縮減通訊,讓計算機電池可以運轉盡可能的時間——從我來到這兒我還沒有看到過太陽。<br> 星期一我收到一封基金會發來只有我一個人可以看的信。信上附有一張讓我飛往新墨西哥去討論一項新計劃的E票。他們不知道我從來不坐飛機嗎?我向下看,看到另一封也是最后一封郵件:來自遙遠的過去和不久的將來。<br> 星期一<br> 今天早上我和蟲蟲發現了他的四個部族,這兒沒有火,他們被凍死在比山脊高些的一個小洞穴里。我們盡最;大努力掩埋了他們。沒有發現別的跡象,最多還剩下五或六個。我有一種可怕的感覺——他們正面臨著最后的滅絕。當HS搶走他們的火時,也等于簽下了他們的死亡通行證。除非NT們幸運地遇到雷擊或者找到一個活火山。或許這種事在“那時”并不像現在這樣罕見。我們走著看吧。<br> 星期二我第一次單獨一個人去貝蕾漢堡店。我覺得很悲哀。因為我想我不會再回到這兒來了。今天的郵件——我的最后一封郵件,讓一切都清楚了。現在我知道是誰發的信了。我也知道我會飛往新墨西哥。我將不得不“接受這一切”,然后離開——那是跨向一個漫長旅程的唯一一步。<br> 星期二<br> 這可能是我發的最后一封信了,因為計算機上的低壓標記已經到了最低點。死亡,我想是這個詞。無論如何我們還有別的要擔心。更多的HS到了下面的聚集地。我們看到他們外出打獵兩次或三次。我們?我們不打算去弄明白。明天我們將穿過山脊,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蹤跡。蟲蟲現在睡了,但是他花了好幾個小時才不再顫抖。他的手一直握著我的手。請別離開我,他用NT那種混合著手勢、撫摸和聲音的語言請求著。我說我不會。但我明白他不相信我,誰又能責備他呢?他一個人孤獨地留在這個世上,我想要比他能理解的更為孤單。如果他的部族還活著的話,他們一定在我們高處的某個地方——沒有孩子、沒有火、在心碎和寒冷中慢慢死去。想到這兒,我就忍不住打顫。你不會離開我吧?就在他臨睡前他再次嘗試著問——用所有的指尖示意著問。我把他的指尖放在我嘴上,這樣他可以理解我在說什么,他會知道我是為他——蟲蟲說的。<br> “以名譽擔保。”我回答。<br> ①NT(neanderthal的縮寫):尼安德特人,生活在舊石器時代中期的原始人類,其化石最早在德國尼安德特河流域的洞穴中發現。<br> ②HS(homosapiens的縮寫):智人,人類的現代種類,是人科靈長目動物唯,現存的種類。<br> ③Ishi(1860?—1916):美國加利福尼亞Yahi印第安部落的最后成員。他是1911年在印第安居留地的Lassen峰頂附近被當地市民發現的。后被移往人類學博物館并在這里渡過了他生命的最后時間。Ishi死于1916年3月25日。Ishi的真名從未被不為人所知,因為在他的部族,說自己的名字是很忌諱的事。作為部落的最后成員,Ishi的真名也隨他的死亡而不得而知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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