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晃的歸途夜

林華榮

聽從朋友建議，這次從成都回上饒，我選擇了臥鋪。經濟實惠，睡一晚即達。起初，對這漫長的旅程心存疑慮：耗時太久，車上餐食花費不菲，總覺高鐵或飛機才是優選。但好友提醒，飛機孩童需全票，臥鋪孩子只需買硬座半票。思來想去，不妨一試。 都說高鐵坐的是情懷，火車坐的是生活。此言不虛。踏上車廂，行色匆匆的旅人提著大包小包，儼然一幅鮮活的浮世繪：風塵仆仆的打工者，歸心似箭的學生，外出旅行的游人，更有探望遠行子女的父母——他們用油壺小心護著雞蛋，手里還拎著沉甸甸的水果，那份樸實的牽掛，透著無聲的溫馨。 我奔波整日，上車便倒頭躺下。不覺已過九點，車廂仍未熄燈。耳邊是各種聲響的交織：此起彼伏的叫賣、高高低低的通話、如雷的鼾鳴，還有那火車“標配”的方便面香，伴著“嗖嗖”的吸食聲。腳步聲、工作人員的提醒、新乘客的喧嘩，共同構成了這移動小社會的背景音。偶爾，也有不和諧的插曲——突然，兩位大哥為充電樁爭執起來。每三鋪共享一個插座，充電必須排隊。一位大哥未雨綢繆，自備了三孔轉接器。另一位大哥見他手機電量已充至九成，竟未經同意拔下插頭，換上了自己告急的手機。待前一位大哥返回，發現手機未滿，不滿道：“你怎么拔我的充電器？”后者理直氣壯：“你都九十了！我快沒電了，出門在外互相體諒下不行嗎？”兩人爭執幾句，雖未大動干戈，氣氛卻驟然緊張。最終，被拔線的大哥一言不發，徑直收走了轉接器——沒了它，插座也成了擺設。另一位只能眼巴巴看他揚長而去。我暗自慶幸聽了朋友勸，備足充電寶。常出門的人，心思果然更細。 十點整，燈光熄滅。過道上充電、玩手機的人們陸續回到自己的鋪位。夜色漸深，車廂重歸寧靜，只剩下列車行進的“哐當”聲與偶爾的鼾聲作伴。和我一樣睡不著的旅人，大多也只是在黑暗中，靜靜刷著手機屏幕微光。當然，也偶有不自覺的，讓外放的聲音刺破這份寧靜。 小憩之后，精神恢復不少，睡意卻已全無。索性坐起，在列車晃動的節奏里，記下這搖晃而生動的一夜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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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華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