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燼骨香》

納蘭性德

故事梗概 雙生木偶：紅衣與藍衣木偶自幼相伴，操控者云娘與阿硯在戲班相依為命，用木偶演繹《牡丹亭》定情，卻在及笄之年被命運捉弄。血色詛咒：云娘發現木偶世家“第八世女制偶必屠族”的預言，親手燒毀畢生心血的木偶戲服，卻在火場中發現阿硯留下的血色絲線。亂世離散：縣城遭流寇洗劫，阿硯為護云娘中箭墜崖，云娘抱著焦黑木偶跳入火海，二十年后再現人世卻淪為賣唱盲女。輪回重逢：盲女云娘在雪夜戲臺重遇轉世為說書人的阿硯，用殘缺木偶演繹未盡的《牡丹亭》，卻在曲終時被亂箭射穿咽喉。 殘陽如血，將戲臺上的紅綢染成暗褐色。云娘指尖撫過藍衣木偶的衣襟，絲帛下藏著一道寸許長的舊疤，像把生銹的匕首扎進記憶深處。“阿硯哥，該排《牡丹亭》了。”她轉身時金鈴鐺撞在木架上，驚起檐角棲著的寒鴉。后臺陰影里傳來竹節相擊的脆響，那是阿硯在調試藍衣的關節。二十年了，他永遠記得她及笄那日，紅燭將她的影子拉長在戲服上，恍若杜麗娘魂游花園。 雨后的黃昏，云娘坐在樹蔭下，陽光透過樹葉灑在她的身上，長發隨風飄動，仿佛時光從未改變。她輕輕撫摸著懷中的木偶，那焦黑的衣衫似乎還帶著當年火場的余溫。她閉上眼睛，耳畔仿佛又響起阿硯的竹笛聲，悠揚婉轉，如同他低聲喚著她的名字。云娘睜開眼，淚水模糊了視線，她喃喃道：“阿硯，你可還記得那場未盡的戲？” 戲班王管事突然踹開木門，腰間酒壺叮當作響：“云娘！老爺要你明日去謝府唱堂會。”他渾濁的眼珠在云娘與角落里擦拭木偶的阿硯之間游移，“帶著小啞巴去，聽說謝公子最愛聽《牡丹亭》的貴妃醉酒。”藍衣的廣袖突然劇烈顫抖，云娘的手指陷進掌心。三日前她在銅鏡前梳頭，發現鬢角生出第一根白發。阿硯將木偶抱在胸前，脖頸彎成謙卑的弧度：“求您開恩，小女子愿減壽三年……” “減壽？”王管事怪笑起來，酒氣噴在她耳畔，“你當這戲班是善堂？謝家要的是活人戲，不是這些會喘氣的木頭樁子！”他隨手抓起紅衣木偶扔向火盆，木偶在烈焰中發出凄厲的吱呀聲，金線繡的牡丹頃刻化作焦炭。云娘撲過去搶救時，看見阿硯的手背暴起青筋。他平日總藏在寬袖里的手腕，此刻像被無形絲線勒出的傷痕。火舌舔上她的裙裾，阿硯突然抓住她的手，冰涼的指尖在她掌心劃出三道血痕——是《牡丹亭》里杜麗娘畫眉的遠山黛。 子時的梆子聲穿透濃煙，云娘攥著燒焦的木偶殘片跪在祠堂。供桌上歷代家主的牌位在月光下泛著慘白，最上方那塊新刻的靈牌寫著“云氏第八代傳人云娘”。她忽然想起七歲那年，娘親握著她的手在檀木上刻字，刀鋒劃破食指時流出的血，竟與此刻掌心的傷痕重合。“第八世女制偶必屠族——”蒼老的聲音驚得她打翻燈油。守墓人佝僂著背，枯枝般的手指撫過墓碑上的雷擊痕，“云家女兒生來帶著木偶魂，活不過雙十年華。”他渾濁的眼球映著云娘手中半焦的藍衣，“那孩子……是你什么人？” 暴雨傾盆的夜晚，云娘抱著焦黑的木偶跳進火海。阿硯的竹笛卡在戲臺橫梁上，吹出個破碎的泛音。她看見自己的影子在烈焰中分裂成無數個杜麗娘，每個都穿著染血的嫁衣。二十年后的雪夜，當她抱著殘缺的木偶坐在說書人攤前，聽見熟悉的竹笛聲混在《牡丹亭》的唱腔里。 “小姐，這《離魂》的曲牌……”說書人青衫上的玉佩叮咚作響，云娘突然看清他耳后新月狀胎記。雪粒撲在窗紙上，她顫抖著摸出懷里的木偶，藍衣的衣帶正與說書人的衣袖糾纏在一起。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像極了當年流寇沖進縣城時，阿硯將她護在身后時鎧甲碰撞的聲響。最后一支箭穿透木偶咽喉時，云娘聽見自己發出杜麗娘臨終時的嘆息。戲臺在火光中坍塌，阿硯的白玉冠墜入灰燼，藍衣的廣袖裹著她墜向深淵。無數木偶從火場中飄出，每個都唱著未盡的戲文，而說書人攤開染血的折扇，扇面上是她當年畫在阿硯掌心的那句戲詞——“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二十年的風霜刻在云娘的臉上，她早已看不清眼前的世界，但心中的戲卻從未停止。雪夜的戲臺上，她用殘缺的木偶演繹著未盡的《牡丹亭》，仿佛一切都可以重新來過。她低聲吟唱，聲音在寒風中顫抖，卻帶著一種穿透歲月的力量。說書人站在一旁，竹笛聲與她的唱腔交織在一起，仿佛命運的絲線再次將他們緊緊纏繞。云娘知道，這一場戲終將結束，但她也明白，有些情緣，永遠不會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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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燼骨香》

納蘭性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