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2023年初夏,一次出游本來去看華為位于青浦練秋湖的研發基地,結果吃了閉門羹,導航引到了“大觀園”,此刻距離87年電視劇《紅樓夢》熱播已經過去了四十多年,當年搭設的外景地“大觀園”有點破敗,游客寥寥,不像當年《紅樓夢》電視劇熱播后,旅客絡繹不絕,摩肩接踵的熱鬧景象,有點冷清。這座江南水鄉最早IP的“大觀園”,已物是人非,只留下當年粗陋的布景,在歲月的磨礪中變得頹敗,滄桑中透著人間的凄涼,猶如賈府被抄后的落寞。</p> <p class="ql-block">87版《紅樓夢》電視劇,創造了一個古典文學改編的經典,至今無人超越,究其原因,忠于原著而超越原著的創作態度,除了用現代影視技術還原《紅樓夢》的許多場景,是可圈可點之處,還有就是當年劇組全員的真誠演繹。近日閑來無事,一邊讀書,一邊追劇,深刻理解了《紅樓夢》一眾演繹人員的敬業精神和職業操守,為了忠實于原著,辦了紅樓夢演員培訓班,一邊讀原著,一邊切磋技藝,同吃同住同心演戲,演員的選擇講究寧缺毋濫,要求形神兼備,更不受資本的裹挾。</p><p class="ql-block">時過境遷,以致目前看來,紅樓夢的演員也因入戲太深,而他(她)們也有了與劇中人相似的命運。比如飾演林黛玉的陳曉旭,終究走不出林妹妹多愁善感的性情,后入商海征戰,掙得盆滿缽滿,終究悲極傷身,即使遁入空門,也早早的化作一縷青煙,隨風而逝。而飾演賈寶玉的歐陽奮強,紅樓之后似乎看破江湖,雖仍在演藝圈覓食,卻轉行作了導演,由棋子變棋手,肆意揮灑天馬行空,不再是那個任人擺布的臺前人——演員。而王熙鳳的扮演者鄧婕,出名后緊緊抓住張國立這棵搖錢樹,退隱幕后,作為制片人牢牢把握財權,似乎又有點劇中人鳳辣子的狠勁和潑勁,真正的人生贏家。</p> <p class="ql-block">紅樓夢作為四大名著之一,養活了大量的紅學家,一部紅樓,有人讀出了封建社會家族的悲劇,也有人讀出癡男怨女的情感,有人讀出來兒女情長,有人看出來雞鳴狗盜,其實,折射出一個社會的人生百態,賈母的親和與凝聚力,保證了大家族的老幼尊長秩序,而對孫輩的溺愛嬌寵,滋長了紈绔子弟的悲劇。雨村的攀附與忘恩負義,雖著墨不多,確透視人性的自私。劉姥姥,初入大觀園的裝瘋賣傻,道盡底層人的狡黠,不過最后傾盡所有贖回巧姐的舉動,他們的行為,詮釋了“忘恩負義讀書人,仗義皆為屠狗輩”的箴言。</p> <p class="ql-block">少時有這樣一句諺語:“老不看三國,少不讀紅樓”。當時不解,故將《紅樓夢》作為言情小說來讀,沒有人生的閱歷,看到的也就是兒女情長,家長里短的瑣事,讀不出紅樓的社會百態,家族興衰所折射的整個封建王朝的崩塌。只認為苦惱的寶玉,身在福中不知福,那解他“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云作者癡,誰解其中味”。作者曹雪芹假借賈雨村之名,說出了這部小說的真諦。</p> <p class="ql-block">如今有了人生閱歷,再讀《紅樓夢》,看到了這個世界的精彩與無奈,一個家族的興衰,印證了中國有句古話:“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她樓塌了”。其實,縱觀中國歷史,就是歷朝歷代都逃不過“興盛不過百年,家富不過三代”就是歷史周期律,一代人騎馬打天下,二代人居家座天下,三代、四代揮霍敗天下。</p> <p class="ql-block">所以,初讀《紅樓夢》,作為言情小說來讀,只看到林黛玉的矯情,賈寶玉的濫情,薛寶釵的人情。他們三人間的纏綿三角關系即使放在當今社會,也是一臺愛情大戲,更何況金陵十二釵正冊、副本中所有女子的命運,冥冥中仿佛上天自有安排,癡情男賈寶玉最后出家為僧,林黛玉短命香消瀟湘館,薛寶釵精明確獨守空房,而襲人晴雯鴛鴦都因殉情死于非命,這一切都刻在荒唐的石頭記里。</p> <p class="ql-block">如今讀來,讀《紅樓夢》似乎在看一部社會大戲,你方唱罷我登場,看到的是一個家族的興衰,一個王朝的沒落?!都t樓夢》通過描寫了賈王史薛四大家族的興衰史,主線為四大家族之首的賈家的生活 為我們了解剖析封建社會提供了一個腳本。</p><p class="ql-block">護身符的第一句偈語:“賈不假,白玉為床金作馬”,道出了賈家的權貴地位。賈家祖上位列國公,權傾朝野,何等恩榮,榮寧街恩榮賜建榮寧國公府。細讀紅樓,整個賈家榮、寧兩府,也就輝煌三代,到了賈敬、賈赫、賈政這輩,尚可世襲爵位,受祖蔭勉強維持府上的體面,還有個元春娘娘在宮內可以支撐,所以,元妃娘娘省親這回達到了高潮,也是賈家的最高光時刻,自此開始走下坡路。第四代老大賈珍,除了偷雞摸狗扒灰丟盡了榮王府的臉面,借用柳二爺一句話,東府里只有門前的一對石獅子是干凈的。而西府在老太太的彈壓下略微好些,可國舅爺賈漣,也就是在婢女丫頭面前豪橫,都保護不了尤二姐,出門辦事也是四處求人,以至于到了賈容賈薔這一代,勉強在府里管個營生,便于撈錢,還要舔著大管家王熙鳳的臉,有時不得不出賣些色相,逗個趣。賈容即使捐個官都拿不出手,秦可卿病故,為了體面,賈珍出面捐了個從五品龍騎尉的虛職,還花了一千二百兩銀子?看來從一品國公到五品,也就僅僅四代,更不用提最后元妃暴死、賈母薨畢、家政等入獄,賈府被抄,即使權傾朝野,富甲一方的賈家,也終究抵不過皇權的暴虐。</p> <p class="ql-block">“阿房宮,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個史?!闭f的是第二家史家,也是賈母的娘家,這句話說明<span style="font-size:18px;">史家家族龐大,連秦的阿房宮都容納不下。史家雖低調但底蘊深厚,代表人物是詩書才情俱佳的侄外孫女史湘云。??</span></p><p class="ql-block">作為賈母的娘家——史家,是第二家出事的家族,遭遇抄家后,史湘云被賣入紅樓,淪為歌妓。封建社會的人口買賣猖獗,從甄士隱的女兒香菱落入人販子之手開始,特別是婢女丫鬟大多是可以買賣的,窮人家的孩子,男做奴女做婢,富家小姐被賣到青樓,或因家族劇變,或落入人販之手,皆因粗通文墨和韻律,大多淪為歌妓,比如史湘云、王熙鳳的女兒巧姐。?而,男兒只有為奴的宿命了。</p> <p class="ql-block">“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凸顯王家權勢滔天,連東海龍王都需向其借用寶物。王家代表人物王子騰官至九省檢點(正一品),通過與賈、薛等家族的聯姻鞏固勢力,王熙鳳的精明強干也反映了家族影響力。??</p><p class="ql-block">金陵的王家富可敵國,即使貴為龍族的東海龍王,囊中羞澀時也不得不向富商籌款,有紅學家認為龍王暗喻皇帝,雖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皇帝也有為難之處,比如明末晚清皆有捐官斂財之計,可終究挽不回流失的財富,就有了莫須有的罪名,罷官、革職、抄家、流放之冤獄。</p><p class="ql-block">王家為維護富甲一方的地位,才用了聯姻來維系家族地位。賈政的正夫人王夫人,王熙鳳皆來自于金陵王家,姑生嫁叔侄,親上加親,加之受賈母恩寵,賈政雖為老二,可依然用王夫人,鳳辣子掌家,可見王家的女人,在人情世故方面的高情商。</p> <p class="ql-block">?“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闭f明薛家商人出身,財大氣粗視珍珠黃金若塵土廢鐵。薛家以皇商身份積累巨富,薛家的代表人物薛姨媽帶著薛璠,薛寶釵,為躲避官司而暫居賈府。一般暴發戶的家世不值得夸耀,在封建社會,仕農工商,商人的地位最低,可是有錢就可任性,顯然不是“如果有錢了,買兩碗豆漿,喝一碗倒一碗”的戲謔,可為街頭斗毆,青樓爭艷,打死人卻成為常事,所以薛璠的出場就是為躲人命官司,來到京城,大把的銀子錢可以消災,裙帶的關系可以疏通,所以,出身金陵王家的薛姨媽,帶著一兒一女投奔姐姐王夫人,卻成為賈家的座上賓。兒女薛寶釵,培養的棋琴書畫莫不精通,人情世故莫不練達,在一門心思攀高枝,舉才人不中,才略施小計嫁于寶玉,只可惜緣分這東西,“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新婚之日,賈家遭遇巨變,連帶全家下獄,被賣為婢女,幸有家人贖回,本可與寶玉終成眷屬,只可惜此刻賈寶玉已是看破紅塵,離家出走,淪為僧侶。</p> <p class="ql-block">縱觀《紅樓夢》全書,四大家族是社會關系的總和,通過聯姻,形成龐大的家族網絡?:四家族通過婚姻緊密聯結,如賈政娶王夫人、王熙鳳嫁賈璉、薛寶釵嫁賈寶玉等,形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利益共同體。??</p><p class="ql-block">?而四大家族不同時期逐漸走向沒落,也印證了封建大家族體制的解體和興衰,四大家族的沒落隱喻封建社會末期官僚體系的腐朽,比如賈家的奢靡衰敗、王家的權謀算計、薛家的商賈困境、史家的文化堅守,共同構成明清時代的縮影。??</p> <p class="ql-block">一部《紅樓夢》,包含社會情,也預示中國封建社會的困頓和窮途末路,賈府猶如一個社會,賈家以寶玉為代表的兒孫,吟詩作對,風花雪夜,似乎是一股清流,畢竟不創造社會財富,也就是坐吃山空。賈家以賈漣,薛璠為代表的紈绔子弟,賭博狎妓,吃喝嫖賭,全是一幫敗家子,家族不衰,何為天理?!而賈家以王熙鳳為代表的媳婦,只有借助娘家的勢力,相互勾心斗角,爾虞我詐,才能取得立身之位。</p> <p class="ql-block">如今,紅樓大觀園的場景換為職場,君不見為升職斗狠,為加薪拼命,只是昨日的賈寶玉,換作今日的公子哥,昨日的林妹妹,變作今日的綠茶婊,人物有變,故事依舊。所以,一部紅樓夢,萬千紅學家,各執一詞,縱情演繹,也就不足為奇。</p> <p class="ql-block">大觀園一角——懸空廊。</p> <p class="ql-block">昔日稻花村,今日大觀園,江南園林,為的是讓家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來體驗祖國的山河壯美,花草野趣。可是,溫室的花朵畢竟禁不起風雨的抽打,籠子里養的家雀飛不高,當暴風雨來臨時,連鳥獸散的能力也沒有,最后還是云二爺,劉姥姥出手相救,落得個流落街頭,確實自由身,是最好的歸宿。</p> <p class="ql-block">在初夏的時節來,看到大觀園的頹敗,所以,人為的景觀,畢竟會落花流水春去也,換了人間,一個時代的落幕。</p><p class="ql-block">忽然想起宋·辛棄疾所作,《西江月·夜行黃沙道中》“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舊時茅店社林邊,路轉溪橋忽見。”這似乎在寫如今的大觀園,只有,真正體驗過社會的毒打,才能寫出這般的詩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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