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凌晨六點,手機屏幕在枕頭邊亮起。向小燕的微信跳出來:“旅游車六點二十從聚寶盆出發,你提前到中環路涼亭邊,別讓大家等你啊!”我趕緊把背包里的日常用品又檢查了一遍——這是今夏最期待的一次旅行,我要去大九湖看看今天變成了啥模樣。晨霧與鹿鳴,正隔著百多公里的山路向我招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清晨六點四十,巴東的長江風裹著槐花香鉆進車窗。我背著背包擠上旅游大巴,前排穿紅裙的大媽正剝著煮雞蛋,啃著燒餅,蛋香混著司機的保溫杯里飄出的茉莉花茶味,在車廂里蕩開。導游向小燕舉著麥克風試音,聲音里帶著鄂西少數民族特有的溫柔與清亮:“我是你們的導游向小燕,今天我將與張師傅帶你們去的地方是神農架大九湖,這里可是藏在云端里的天湖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車過巴東長江大橋時,晨霧還未散盡。橋墩下的江水拍打著江岸的巖石,發出啪啪的聲響。早起的釣魚人支著竿,影子被晨霧拉得老長。隧道口的燈光次第亮起,像一串被擦亮的銅鈴。小燕指著窗外:“前面那片山坳里,就是神農溪的源頭。等巴張高速通車了,你們不管是從湖南來還是鄭州來,很快就能到達神農溪、神農架、恩施大峽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車過沿渡河鎮,山勢立馬陡峭起來。盤山公路像條蜿蜒的灰色長蛇,纏進黛青色的群峰里。小燕一路講起神農架的傳說:“我們現在爬的這架山,從前是野人出沒的地方。有回我帶客人翻山,遇見只金絲猴蹲在樹上啃野栗子,眼睛滴溜溜轉,比娃娃還精!車上的人笑聲一自片,襄樊客人中一名小朋友把臉貼在玻璃上,鼻尖壓出個小印子——他的眼睛里,已經盛下了整座山的期待,大喊大叫著“我要和金絲猴玩”。</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換乘景區游覽車后,山風突然涼了,天問湖映入眼簾。小燕拿出外套披在身上喊道:“大九湖的海拔有一千六百多米,大家快把薄外套穿上,免得感冒了!”話音剛落,霧就從四面八方涌來了。車拐進環湖棧道,霧氣正像被誰輕輕抽走了絲線,一點一點變薄。先是湖對岸的山影從乳白里浮出來,接著是幾株歪脖子松樹的枝椏,最后,整片湖面“唰”地亮了起來——是翡翠,卻又比翡翠更透亮,像誰把銀河揉碎了撒進去,粼粼的波光里游著一群自由自在的小魚。</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天鵝!”一名青年女子的尖叫聲差點掀翻車頂。我順著她的手指望過去,三只黑頸天鵝正從鵝蛋石鋪就的草叢里鉆出來,長頸彎成優雅的弧,紅喙點破水面,濺起的水珠落進晨霧里,像撒了把碎鉆。其中一只忽然撲棱棱飛起來,翅膀掠過湖面時,帶起一串銀鏈似的漣漪,把倒映的青山攪成了一幅水墨畫。</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座棧橋,叫問天臺。”小燕的聲音輕得也像眼前的薄霧,“傳說神農氏當年為了給百姓找藥,在這兒搭了個木臺看星象。夜里點了篝火,火星子飄到天上,就成了現在的星星。” 風掠過棧橋,木板發出“吱呀”的輕響,我伸手摸了摸被露水打濕的欄桿,指尖涼絲絲的——恍惚間,好像真看見一個披著獸皮的古人,舉著火把,在星子下記錄百草的模樣。</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走進地脈湖,感覺有種冰川的指紋在滑動,又像在與時間在同呼吸。午后的陽光軟得像棉花糖。轉過一道山梁,5號地脈湖突然就撞進了眼簾。如果說天問湖是未出閣的少女,地脈湖便是被歲月打磨過的美人——湖面更開闊,四周的冷杉林像道墨綠的屏風,把陽光裁成金箔,一片一片鋪在碧綠的水面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只見一對情侶蹲在木棧道上,用枯枝撥弄著石縫里的苔蘚。他們時而牽著手,時而摟著腰,親蜜著,談笑著,引來游客的羨慕與欣賞,男孩比劃著各種擺姿,為心上人拍照,將甜蜜與幸福定格在仲夏最美的時刻。凝著露珠的葉子里。小燕湊過來,指著一片湖草說:“這是冰晶草!第四紀冰川時期留下的活化石,全中國只有神農架的高山濕地能見到。”陽光透過露珠,把彩虹撒進晶瑩的湖面上,璀璨奪目。</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們沿著徒步道往深處走,腐殖土的氣息裹著珙桐花的甜,熏得人發困。蕨類植物的嫩芽從石縫里探出來,嫩得能掐出水,像嬰兒蜷著的指甲蓋。行至觀景臺,整座湖突然在腳下鋪展開——九座青灰色的山峰圍成半圓,把湖水圈在中間,湖面平靜得沒有一絲褶皺,倒像是大地睜開的眼睛,正溫柔地注視著天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雨季時,湖水會漫過棧道。”小燕指著腳邊的木制地板,“那時候九個湖連成一片,水漫過草甸,開滿紫色馬先蒿,像掉進了紫色的夢里。”風掠過湖面,掀起細小的波浪,我伸手接住一朵浪花,涼絲絲的,里面好像藏著千年的光陰。</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暮色漫上來時,鹿苑的銅鈴響了。只見一位機靈可愛的小姑娘攥著一把玉米粒,蹦蹦跳跳地跑在隊伍的最前面。柵欄門剛打開,一只栗色小鹿就“嗖”地竄了出來,耳朵尖上還沾著草屑。它的鼻子濕漉漉的,像兩顆粉色小櫻桃,當小鹿湊到那位姑娘手邊時,還輕輕嗅了嗅,然后“吧嗒”一聲,把玉米粒卷進嘴里。那姑娘盯著它咀嚼的樣子,連呼吸都輕了,直到小鹿抬起頭轉身揚長而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它們可不是普通的梅花鹿。”飼養員笑著遞來蘋果,“這是薛剛反唐時留下來的兵馬,當年跟著主人打了敗仗,躲進深山成了精,野性早化成了靈性。”話音剛落,林子里突然響起“得得”的蹄聲。一只年輕公鹿從樹影里鉆出來,犄角上掛著兩片楓葉,像戴了頂紅色的帽子。它走到一名漂亮女士的腳邊,用腦袋輕輕拱了拱她的褲管,女士被嚇得后退兩步,臉上卻笑出了小酒窩。</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歸程的車上,同乘的小姑娘蜷縮在她媽媽懷窩里睡著了。她的小手里還攥著一片紅葉,嘴角掛著笑——許是夢見了那只蹭他掌心的小鹿。車窗外的濕地漸次亮起了太陽能路燈,暖黃的光落在草甸上。小燕哼起神農謠:“一腳踏三省喲,九湖養乾坤……”歌聲驚起蘆葦叢里的白鹡鸰,它撲棱棱飛過水面,翅膀帶起的風,再次把我們帶入一個動植物王國和夢幻般的世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與萬物的相遇,是時光的饋贈。城市里的時間總走得太急,地鐵報站聲、手機提示音、紅綠燈的變換,把日子切割成了碎片。可大九湖的時間是流動的,像地脈湖的水,像冰晶草上的露珠,像小鹿睫毛上的金粉。在那里,我學會了用根系丈量時間——不是鐘表的刻度,而是泥炭蘚吸水的速度,是冰川遺跡生長的耐心,是神農氏與自然對話的從容。</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夜間,我躺在床上浮想聯翩,小姑娘手中攥的那片從濕地帶回的楓葉一定繼續舒展著。葉脈里流淌的不僅是大九湖的景色,更是某個瞬間的震顫:當我站在天問湖邊,看霧氣在指縫間流過;當小鹿的鼻尖蹭過姑娘的掌心;當千年槲櫟的影子落滿我的肩頭——那一刻,我忽然懂了:所謂旅行,不過是讓靈魂暫時卸下鎧甲,做回一粒露水、一朵蒲公英、一只振翅的雛鳥,在山水間,與萬物重新相遇。</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55, 138, 0);">文.圖.編創//峽江甜歌</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55, 138, 0);">圖片出鏡//蕙質蘭心</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55, 138, 0);">網絡歌曲//高山流云</b></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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