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建窯手刻“供御”款分析

淺草幽幽*傳媒

宋代御用建盞“供御”款除了少量印章款之外，存世的基本上以手刻款為主。從存世“供御”款標識來看，當時已經給是以手刻款為主，印章款為輔，為何會形成這種局面令人難以琢磨。 對于手刻款“供御”這篇文章的撰寫，其實筆者已經拖了很久，宋代手刻“供御”款存世量真的非常多，近年來更是分散在天南海北的盞友手中，筆者預估整個市場有過萬個標本。筆者平時留意也僅收藏不到500個標本（含墊餅）或照片（圖片為主），而且筆者認為還遠不夠。因為只有在更多的標本的基礎上，才能對宋代手刻款“供御”底款做出系統性的分析和結論。本文既是基于筆者所掌握和收集到的手刻款“供御”盞的分析而成。此外，近年來收藏圈內出現了諸多以假亂真的假手刻款“供御”盞底款，為筆者研究帶來了一些干擾！對于玩家而言，需加強辨別，努力提升辨別度！ 一，手刻款的時間問題 對于宋代建窯手刻款“供御”款識的時間問題，說是問題其實也不是問題，這個時間總而言之就是宋朝，跳不出這個時間范疇。如果硬要說是北宋還是南宋，這個筆者不敢給與回答，筆者在此前的供御盞系列文章中認為，建窯供御的時間應該也起步于北宋宋太宗太平興國期間，當時的款項應該是供御，到了蔡襄在慶歷年間任福建路轉運使期間或許推出了“進琖”款，基于這個觀點，“供御”款識的手寫款也應該起始于太平興國年間，其終止的時間最晚至少在宋理宗寶慶二年（公元1226年）至景定二年（公元1261年）之間（結論見筆者《揭秘宋代供御盞的最晚進供時間》一文）。 那么，手刻款“供御”盞極有可能是在這個期間燒制出來，時間夸大大約存在250年。因此在這么大的一個時間跨度內，對于手刻款“供御”的研究，是有著極大的難度和挑戰的，它不同于在一個段時間內的生產的產品，會有著相似度，相反這么長時間的跨度，對這個字款的研究帶來了極大的不確定性，因此需要海量的該字款，才能找出其傳承性和變化。但慶幸的是，如此長時間跨度的手刻款“供御”底款，應該是中國古代瓷器字款保持最長時間的字款，完全可以入選世界吉尼斯紀錄！ 二，手刻款撰寫者分析 毋庸置疑，這些字款必然是出自窯工之手，尤其是那些字跡拙劣的底款，必定是那些沒有什么文化水平的窯工所刻寫。但是建窯手刻款“供御”二字筆者認為不單純的全部是窯工所刻寫，而應當還有監窯官的參與。從那些字跡富含書法功底的“供御”二字可以看出，極具書法美，這種書寫功底不是普通的窯工所能達到，因當是飽讀詩書乃至身有功名的監窯官所刻寫。 極有可能存在兩種情況： 第一種，監窯官手刻“供御”二字做范本，窯工依葫蘆畫瓢的跟著刻寫，這部分人群估計沒有文化知識，沒有任何書寫功底。 二是在御用建盞生產過程中，在底款刻寫環節由專人完成，這個過程需專人負責，應該是具有書寫能力的窯工經過培訓后參與這項工作。總而言之，建窯御用建盞的御用字款刻寫是一項極其莊嚴的政治任務，是監窯官與普通窯工參與創造的奇跡。 在如此眾多的刻寫款“供御”中，筆者極難發現有兩個字款的風格是一致的，這也潛在的說明了刻寫“供御”款的參與者極其廣泛，或是同一時間參與者的數量眾多，因此刻寫款的相似度標本極難見到一致的。或是時間夸度大，這也是造成刻寫款“供御”字跡風格差異大的原因。總而言之，這是一項繁瑣而浩瀚的工程，這些刻寫款的背后，是無數建窯匠人付出的巨大心血。 三，手刻款的總體特征 手刻款“供御”盞與其它款（手刻款“進琖”除外）比較，有著幾點顯著的特征，這也成為了御用建盞的特征之一。具體說來有以下幾點： ?一、從刻寫的風格來看，背后蘊含著對皇權的敬畏。從所有手刻款“供御”底款來看，無論是否具有書法功底，無論字體精美程度如何，與其它姓氏、名字、數字等底款比較，這些字款基本上筆畫清晰，一筆一劃，一絲不茍，這些刻寫款“供御”二字背后蘊含著書寫著對皇權的敬畏，也體現了對這一工作及其認真負責的態度。 二、有著統一的刻寫格式。主要體現在布局和刻寫方式上。布局指的是居中刻寫，按照古人的書寫風格由上而下刻寫“供御”二字，并沒有出現其它任何布局方式。在刻寫方式上，要求按照楷書字體方式進行刻寫，這是其它手刻款所少見的。 ?三、有著統一的刻寫要求。在格式的基礎上，刻寫款“供御”的刻寫方式似乎也有著統一要求，絕大部分刻寫款“供御”二字每個字的每個筆畫，都有著“刻”的痕跡，有些筆畫不是一筆刻成，而是兩筆乃至多筆刻成。 四、基本上很多刻寫款“供御”款字體帶有毛邊。刻寫這些御用建盞的“供御”二字，是刻刀在泥胎上寫字的藝術。源于這些泥胎的泥質粗細，以及含水分多寡，刻刀的鋒利程度，刻字者對力道的控制等等因素，造成了刻寫出來的“供御”二字的筆畫帶有毛邊現象，類似定窯覆燒造成的“芒口”，這也是如今刻寫款“供御”二字的顯著特征。只有那些水分剛好、刻刀鋒利、刻寫迅速的少量字款毛邊現象比較弱，但是絕大部分刻寫款“供御”二字的毛邊現象顯著。 五、基本上刻寫款“供御”盞標本都出土于遺址，都是標本級別，其它區域目前僅在建甌市、杭州市、揚州市等少量幾個地方有出土“供御”盞標本，這些出土的“供御”盞標本常年埋藏與土或水域泥漿中（無墓葬、海域出土該款盞標本），“供御”二字洗凈后，其凹立面與底足基本色澤一致，有些“供御”二字帶有嚴重的土沁。如果手刻款的“供御”二字色澤明顯與底足面的色澤有差異，則造假的嫌疑。 六、刻寫款“供御”字因為盞底的大小也會發生變化。這點主要展現在底足的大小中，宋代供御款底足基本上分為兩個尺寸，一是中型盞，其底足圈足直徑4cm左右，二是大型盞，底足圈足足徑達到6cm或以上。中型盞是主要產品，其刻寫款“供御”是我們看到的主要標本，而大型盞刻寫的“供御”二字則往往根據圈足足徑的變大，刻寫的“供御”二字大小也隨著變大，對于刻寫者而言有著更大的難度和挑戰。 七、有些手刻款“供御”盞標本顯示，除了手刻“供御”二字外，低下還有數字，例如“一”，顯示為“供御一”，似乎應當還有其它數字。“供御”后的這個數字的含義，是否具有計數或者窯位的含義，又或者是否對應著負責人。需要更多的此類的標本和研究，或許方能破解其中數字的含義。 四，手刻款“供御”具體風格分析 在筆者收藏和收集的數百個手刻款“供御”盞標本中，筆者通過分寫認為，根據其刻寫的風格，這些刻寫款基本上可以分為三大類，每一類都有著顯著的風格，形成這種風格則與胎土的干濕有著重要的關系。 第一類：典型的寫的痕跡 這些字款，明顯的沒有任何的書法韻味，筆畫沒有毛筆字楷書或其它書體的起、承、轉、則和起筆落筆、輕與重的關系，其書寫風格完全如同是我們當代小學生用鉛筆寫字般的直爽，每一筆起筆落筆輕重都一致，沒有任何的美感可言。唯獨其字的結構整體保持協調，“供御”二字基本上滿足以上五條特征中除第三點之外的所有特征。基本上屬于一筆到位，沒有采取復刻的動作。 ?造成這種風格原因基本上有兩個，一是胎土太濕，基本上是拉坯、修坯到位后直接在底足上刻寫，太濕的胎土不利于刻寫的要求，因此書寫者用手中利器直接按照鉛筆寫字的方式落筆，形成了這種字體風格，倘若胎土濕度控干一點，不至于造成這種字體風格。二是刻寫者的刻寫技術沒有培訓到位，因胎土太濕而有偷工的嫌疑，屬于初寫者階段。這類風格刻款十分稀少，應當屬于以上二種原因造成。但是當下仿品中，這類風格字款居多。 第二類：極具書法美的刻款 書法是紙筆墨的產物，在建盞底足有限的空間內刻寫出極具書法美的字款，是刻寫款“供御”盞作為皇家御用建盞高品質的因素之一。這類“供御”款的特征主要包含幾個方面：一是刻寫者有著扎實的楷書功底，因此在刻寫“供御”二字時，每個字的布局、機構、筆畫等都符合楷書的要點展開；二是這類楷書“供御”二字的體現，是通過“刻”的形式呈現，具體說來就是每個字的每個筆畫的楷書樣式是通過刻刀的呈現，幾乎“供御”二字的每個筆畫需要刻刀兩次及多次的刻畫，形成楷書的樣式，尤其是“供”字“彳”的豎筆，經典的刻法是兩筆而成，“共”字底下的“八”字通過刻刀雕刻，如同顏楷寫法一般。“御”字的楷書則更為繁瑣一些，因為筆畫多需安排出更多的面積來書寫，對筆畫的力道控制尤為重要，而楷體的體現，“卩”字的寫法尤為重要，許多楷書味道足的原因就是“卩”字刻的好，或左邊的豎有力，或懸針，或左邊的彎鉤轉合到位，字體立馬變厚重。這類刻字完美的“供御”款基本上有幾個顯著的特征：對胎土濕度的把握到位，這類風格的“供御”二字應當是在胎土濕度不會太干也不會太濕的狀態下進行。其次是“供御”每個字的刻法有著一定的程式，按照熟練程度快速的轉換刻刀角度下刀，或多次下刀刻出想要的效果；三是這類風格的字有些也有著自身的楷書風格，并不是千篇一律，筆者懷疑這類款是監窯官的手筆。 第三類：精益求精的雕琢之美 這類手刻款“供御”二字則超越了“寫”和“刻”的范疇，筆者認為應當屬于“雕”的技術手法。該款風格“供御”二字刻寫時，幾乎每一筆都通過刻刀兩次及多次雕刻，呈現該筆的楷書特征。每一筆都嚴絲合縫，每筆粗細極其統一，刻的深度也統一，仿佛整個字都是用機器設備雕出的筆劃，猶如印章款的效果。 這類字款體現了刻寫者高度負責的態度，以及對刻字技術的完全掌握。從技術層面來看，第二類“刻”的“供御”款每個字的筆畫是兩次成型，而“雕”的寫法往往多了一刀。例如“供御”二字中的“丿”，明顯可以看出“雕”的寫法在起筆處又多了一刀，立馬就如同美術字一般，十分立體。但凡在字的起、承、轉、合處，“雕”的刻法都會補上一刀，立馬讓刻寫的筆畫有了書寫的靈動性。估計刻寫這樣的一個字費時的時間遠超其它兩種刻法。這類風格字體在存世標本中極其少見，或許與其難度有關，但是在這三種風格中，這類風格筆者認為是最為上層的刻法，藝術價值也最高。 以上三種風格基本上囊括了所有刻寫款的“供御”款識的風格，基本無出其右者。在這三種刻寫的筆法中，除了刻寫者的水平外，似乎胎土的干濕對刻寫風格和刻寫效果有著一定的影響，這一點似乎當時的刻寫者也考慮到，因此也產生了這些風格。但是飛皮現象，是這些刻寫款“供御”共同的特征之一，是窯工手刻作業無法規避的問題。但是基本上可以斷定的是，基于對御用建盞的品質把關，第一種簡單粗暴的“寫”法被嚴禁，畢竟其幼稚的筆法不具書法章法，應當是入不了當權者的規章，因此第二種“刻”的形態被廣泛采用，應當是基于對胎土的干濕考量的基礎上，加上宋代書法風氣的盛行，監窯官對貢瓷的嚴謹態度等，形成了“供御”款刻寫法的主流做法。至于“雕”刻的風格，對書寫的書法水平和雕刻水平、胎土干濕度的要求等極高，如此過于嚴苛的門檻，也只有極少數刻寫者能夠掌握，即便如此，依然存世量極少。雖然“雕”刻出來的效果極佳，但是復制性弱，因此難以推廣。 ?遺憾的是，這些刻寫款所用的工具如今成為了歷史之謎，窯址中沒有出土確鑿的實物證明所用是何種材質的利器。從這些手刻的痕跡來看，并沒有辦法斷定出自何種器械之手。至少八百年以上的歷史歲月，如若是細小的鐵質刻刀，在雨水和泥土的酸性腐蝕下，早已灰飛煙滅。如果是木質或者竹制刻刀，那更是五百年前就沒有了蹤影。無論是鐵質還是竹木，古人心靈手巧的匠人精神，這小小的方寸間御用文字上也得以體現。五，手刻款“供御”盞特色標本分析既然是手工作業，就很難做出機器千篇一律的標準化效果，必然存在個性化差異，這點在刻寫款“供御”標本中就有著充分的展現。 五，手刻款“供御”盞特色標本分析 既然是手工作業，就很難做出機器千篇一律的標準化效果，必然存在個性化差異，這點在刻寫款“供御”標本中就有著充分的展現。 例如一些字體有行楷的身影，有宋人尚意的筆意。 例如供御二字整體大小一致，比例協調，刻刀熟練，極其美感。 例如字體的變化，筆者發現楷體之外也有行書的影子，而且還是宋代“蘇、黃、米、蔡”書法四家“米芾”字體的影子。 例如布局掌控不合理的標本，這些基本上屬于初刻者，或者無書法基礎的匠人的手筆，“供”字寫的不舒展，顯得十分擁擠，“御”字因筆畫多，明顯整個字比“供”字大了許多。甚至有些字款因為布局不合理，寫“御”字時“卩”字部分根本沒有空間書寫。 例如布局不在居中位置，“供御”二字完全明顯處于偏左或右的位置。 例如字畫寫的不符合楷書的標準，完全沒有楷書的身影。 例如字畫刻畫不熟練，筆畫或粗或細，更有看得出其刻畫的痕跡，多次下刀的痕跡清晰可見。 例如個性化的寫法，“御”字右邊“卩”字旁寫法寫成一個圓，或者左邊一豎寫的很長，非常灑脫。 例如“供”字起筆第一筆力度沒控制好，筆畫超出了底圈，已經到到圈足。 例如“御”字中間“卸”字第一筆沒刻好，與雙人旁的筆勢一致，造成相連，以為是同一筆。 ?這種刻寫款“供御”款識，或許因為每個人的審美能力不同，或者審美偏向問題，對于這個天下沒有兩個一模一樣的的手刻款“供御”標本而言，其獨立性極強的基礎上，這種差異化美或許會因人而異的得出不同的答案。筆者也只能根據我的審美能力僅羅列以上種種差異化明顯的標本，拋磚引玉，期待盞友更多的挖掘和研判。 在建窯遺址中，最為驚嘆的是發現帶有供御字樣的墊餅，尤其是在蘆花坪遺址，是這一片遺址中墊餅最有特色的字樣。這些手刻款的“供御”墊餅，文字倒印在墊餅上，“供御”二字陽文展現，往往好的墊餅的字樣清晰無比，只需拓印這些墊餅，就可以得到清晰的正字。遺憾的是，至今無人能夠得到盞底標本與墊餅為原裝的一對，畢竟數以萬計，這種概率甚小。但是對這些手刻款“供御”墊餅的研究，說不定正好是那些已經被送到宋代皇宮的供御盞的盞底文字研究，價值尤為珍貴。 ?對于刻寫款“供御”盞款識而言，以上便是筆者粗劣的分析和研究，基本上是基于所掌握的資料，保持理性和公正的角度，對宋代刻寫款“供御”盞標本進行多個維度的研究。基于史實的基礎上，筆者并為發現手刻款“供御”盞標本中有瘦金體的影子，需打破建窯建盞與宋徽宗之間關系的迷戀，切勿將宋徽宗的種種藝術才能強加在宋代建窯建盞身上，這種誤區并不能為正確研究宋代建窯建盞文化帶來公正、真實、準確的研判。筆者的觀點認為，手刻款“供御”盞的以上種種分析，一方面印證了建窯貢瓷的身份，另一方面其實最大程度的展現了古代書法美在建窯建盞底款上的呈現，印章款是唯一性，手刻款則是多個維度的展現，極其豐富的展現了刻寫者的書法水平的同時，也展現了在胎足上刻字的藝術水準，這種長時間的數量眾多的刻字藝術，在中國陶瓷史上也驗證了僅有建窯獨有的事實，這是建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其它窯口所無法比擬和超越的成就。 （圖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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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建窯手刻“供御”款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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