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圖片：網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作者：三單</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美篇號：301350</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暮春的風裹挾著槐花香，輕輕掀開王建軍書房的紗簾。他伏在老舊的書案前，指腹摩挲著褪色的牛皮筆記本。扉頁間那枚干枯的槐花瓣，蜷縮成記憶的褶皺，每一道紋路都浸著西北小城青石鎮二十年的光陰。窗臺上的玻璃罐里，幾勺槐花茶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清亮，卻固執地守著歲月的余溫。</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電話鈴驟然撕破寂靜，驚飛了檐下啄食的麻雀。王建軍扶了扶金絲眼鏡，看著陌生號碼在屏幕上跳動，恍惚間回到1998年那個暴雨如注的黃昏。雨幕中，青石鎮的土坯房在雨中若隱若現，蜿蜒的巷道積滿渾濁的泥水，他剛在鎮東頭的荒地上搭起菜棚，暴雨就傾盆而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馬國棟渾身濕透地撞開他家木門時，羊皮襖淌著水，在地上洇出深色的花。這位總愛用粗糙手掌摩挲胡茬的回族漢子，此刻眼眶泛紅如浸血的晚霞：“王老師，阿依莎的手術費......”話音未落，王建軍已將存折塞進他掌心，指尖觸到對方掌心凸起的繭子，硬得像青石鎮的砂礫。窗外的雨越下越急，打在窗欞上噼啪作響，兩人的影子在煤油燈下被拉得很長，仿佛兩株在風雨中相互依偎的老樹。</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時光的車輪碾過歲月，王建軍調回省城后，那筆借款漸漸沉入記憶深海。每個槐花盛開的季節，他都會想起青石鎮的老槐樹，想起馬國棟爽朗的笑聲。直到某個寒夜，他收到消息——馬國棟為救暴風雪中受驚的羊群，被積雪掩埋。那夜他望著窗外的霓虹，忽然想起馬國棟臨走時塞給他的槐花，說曬干泡茶能解鄉愁。他泡了一杯槐花茶，看著花瓣在水中沉浮，淚水卻不爭氣地落進茶杯，暈開一抹苦澀的漣漪。</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王老師，我是月梅。”電話里的聲音像被戈壁的風吹皺的羊皮紙，帶著二十年的滄桑，李月梅絮絮叨叨地說著，從女兒康復后的喜悅，到兒子考上師范的驕傲，從擺攤時被城管驅趕的狼狽，到攢夠一筆錢時的欣喜。王建軍握著聽筒，仿佛看見她在凌晨的微光中揉面，在烈日下守著涼皮攤，皺紋里嵌滿生活的艱辛。</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次日正午，王建軍站在小區梧桐樹下，看見一個佝僂的身影踩著三輪車緩緩駛來。李月梅額前的藍頭巾落滿塵灰，皺紋里嵌著洗不凈的歲月痕跡。她顫巍巍解開層層包裹的碎花布，嶄新的鈔票帶著涼皮攤特有的面香：“建軍，國棟走前攥著槐花說，這債是懸在他心口的秤砣......”</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王建軍喉頭哽咽，將一半鈔票輕輕推回。他想起筆記本里那片槐花瓣，如今雖已失了顏色，卻仍固執地保留著青石鎮春天的形狀。夕陽為兩人鍍上金邊，遠處傳來清真寺悠揚的喚拜聲，恍惚間竟與二十年前槐樹林里的風聲重疊。李月梅從衣兜里掏出個油紙包，里面是曬干的槐花：“這是老家樹上摘的，您嘗嘗。”</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當夜，王建軍取出鋼筆，在借款記錄上畫下一道流暢的弧線。月光爬上窗臺，照亮書案上重新夾好的槐花瓣——它不再是債務的憑證，而是一份跨越時光的承諾，在歲月長河里，永遠散發著槐花般清冽的芬芳。他泡了一杯新的槐花茶，看著花瓣在水中舒展，仿佛又回到了青石鎮的春天，馬國棟的笑聲，李月梅的感謝，都化作這杯中的清香，溫暖而綿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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