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啊，小燕子……

行知行

前幾天回老家，發現堂屋的門和窗下的地面上都有一排鳥的糞便。憑直覺，我知道那是小燕子遺留的。趕忙到大門廳里看往年的燕巢，才想起，去年到今年燕子似無再光臨此處！這讓我不由得一驚。 五年前建了這處宅院，父親和嬸母遷居回來，他們每日在院里養花種菜，讀書寫字，與來訪的親朋聊天、下棋、打撲克，花的艷色，果的清香，一串串歡聲笑語飛出墻外……這一切，都深深駐在我的心里。 第二年春天，燕子來家里筑巢。此后，無論誰來造訪，父親和嬸母都很高興地指著燕巢和小燕子說：“我家的小燕子，看看，我家的小燕子！” 去年早春，父親走了，嬸母也回她的舊宅居住了。我們偶爾回家看看，住一兩天。有時邀請嬸母也回來小聚。但沒了父親，心中難免有些空虛，有些傷感。幾年來的繁榮、溫馨和歡愉再也不見，只知道失去了很多很多，而小燕子的悄然謝幕，默然又回，則是近日才覺，不由得引發出悠悠的思緒。 前天是父親節，很想為父親寫點什么，但想了又想，最終沒有動筆。妹妹和妹夫回老家了，我因事沒回。妹妹把安放祖先和父母牌位的桌案擦拭過，焚了香，換了供品——這是我們每次回家必做的敬事。妹妹給我發照片，說她把供桌上的凌霄花也換了新的。我剛說了個“好”，淚水又涌了出來。 今天QQ空間日志提示“四年前的今天”我的更新，我打開，看到了三篇關于燕子的詩文。一篇是大學同窗好友司天進寫的詩《觀燕》，一篇是我寫的感言《燕之思》，還有一篇是另一位大學同窗老哥寫的長文《讀＜觀燕＞＜燕之思＞之思》。一首詩引發一篇文，繼而又引發一篇更長的文，我再一篇篇品讀，一字一句琢磨尋味，突然生出再動筆的沖動。 寫下這些隨筆，重集四年前的舊作于一體，懷著對老家小燕子的感激，對父母等故去親人的思念，焚三柱心香，深深鞠躬……安息吧，我們一切安好。 2025.6.17于未臻閣 燕兒飛，何不歸？既然回來，巢不重居，難道……莫非……？ 詩：觀燕 觀燕司天進 臨軒閑讀，余光影閃。細觀則堂燕之來會穿窗，忙得不亦樂乎。推門仰望，黑頭黃嘴，嗷嗷待哺。然沉思良久，云：捕食者老，亦往年之雛乎？秋去春回，萬里迢迢，何以辯識舊巢？老客乎？新主乎？年復一年，雛之變老，代代相傳，不異于人焉。大千世界，人有人道，禽亦具禽途。命者，天之常也。人常樂，鳥亦樂也。不然，何以不辭辛勞，窮晝而穿梭乎？老燕穿窗覓食忙，黑頭嫩嘴叫橫梁。夜來窩聚嫌巢小，日出雙飛疑影長。幾月羽豐思振翅，是年翼展欲騫翔。秋風遙路尋南國，春柳遠途鳴北塘。?2021.6.15? 燕之思 燕之思魏曉丹 小時候，我們家里年年住進小燕，燕窩就在穿堂大屋中間的棚條上。 燕窩分兩種，一種是不連頂棚，屬開放式；一種是連著頂棚，僅留一圓口使燕子出入，屬封閉式。我家先前進駐的是建開放式房子的小燕，不知從哪年起，燕窩變成了封閉式，后者人們稱其為"巧燕"，也許就因為它們的建筑工藝精巧吧。先住普燕，后住巧燕，大概來住的燕子也更換家族了吧。 無論如何，家里有燕，下卵，孵雛，哺育，飛舞盤桓，咿呀尖叫，確實平添了許多生機，也讓沉寂的庭院多了幾分熱鬧。 最吸引孩子們關注，而且倍感興趣的，要數老燕喂雛了。一般有兩只老燕（確切說是成年燕子），晝間銜泥構窩，不辭辛苦。待窩成之后，內鋪茸草，便有一只成燕常居其間。再過數日，窩中嗷嗷有聲，喳喳成韻，漸見黃嘴小雛引頸待哺。每當老燕飛進大門，雛燕便競相引頸而鳴。常言說"愛哭的孩子有奶吃",但觀看燕窩，好像不是這樣，老燕輪流哺育，從不顧及其它雛燕的爭鳴，也不怕它們的怨尤，該喂誰就喂誰，它們應該是很有原則，很講均等和公平的。 燕窩下方應對的地面上有一片小燕的糞便，我從燕窩下面經過曾擔心糞便落在頭上，但讓我很感奇妙的是，這事從來沒有發生過。莫非小燕懂得文明"入廁"有意避讓？ 今讀大學同窗摯友司天進先生寫的《觀燕》詩，贊詩之余，不由得想入非非，小時候所喜愛的家燕著實可愛。后來賞讀鄭振鐸的散文《海燕》，方知燕子不僅是人類的愛物和朋友，還寄托了不同境況之下人們的各種心境，細細想來，頗有意趣。 前幾日回老家看望父親，見去年剛剛入住的新家也新添了燕窩一座，兩只燕子翩飛，交鳴，替我陪伴著父親和嬸母，不僅對他們心生感激！ 到我鄰家，竟然發現有三處燕窩，呵呵，原來，風景這邊更好啊！ 寫于2021.6.16 洛陽 ?讀《觀燕》《燕之思》之思 范學謙 讀了曉丹的《燕之思》文及天進的《觀燕》詩，甚有感慨。現在你們還能見到燕子，真讓人感到欣喜。說實在，我已經多年沒有見過燕子了，甚至對燕子有點陌生感了。 過去，覺得燕子是多么的親切和熟悉，因為千百年來，它一直是人們的朋友。還沒有哪一種鳥能把巢筑在人們的屋里，能和人們朝夕相處，那么的和諧，那么的融洽，好像一家人一樣。即使屋內正對著燕巢的地面上，整天都有小燕子拉出的糞便，也沒有人嫌棄。看著一雙老燕子不停地飛出飛進為一窩雛燕喂食，雛燕們張著嫩黃的小嘴，搖頭晃腦地叫著，爭著讓老燕子喂食的情境，那么的可愛。不少人家即便燕子秋天走后還繼續把它們的窩保存著，免得它們春天來后再銜泥筑窩，增加麻煩。待燕子春天再來，它們只是把里邊打掃一下，就又住了下來，照樣在里面孵小燕子。 燕子是春天的象征，春天一到，它們就從遙遠的南方飛了回來，仍然能找到它們住過的地方，找到它們的家。幾個月沒見到它們的房主人，感到它們是那么的親切，在院子里飛來飛去，站在院中的樹上，對著房主人，唱起動聽的歌曲。雖然不知道它們唱的是什么，卻聽到它們的叫聲是那么的歡快，那么的悅耳動人。 經歷了無數世代，燕子與人類結下了不解之緣，它成了人類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古往今來的詩文中，流傳多年的古諺中，都能找到燕子的影子。就連春節的年畫中，也不乏畫上一株垂柳迎風舞，一雙紫燕展翅飛的畫面。給節日增添了無限歡樂與喜慶，讓人們感到無窮的溫暖與歡欣。就連自古以來所建的房子，也都大有講究。屋門上方，都要留有一定的空間再放門過木（又叫門楣），除通風透光外，主要是給燕子進出屋子留出通道。平常家里有人，家門總是不關的，燕子可從屋門口進出。一旦家里沒人，關上了門，燕子就可從門上邊的空框中進出，一點不會影響燕子的生活。 有一首經典的《小燕子》兒歌，小孩兒很小就會唱："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里。我問燕子為啥來，燕子說，這里的春天最美麗。"多么美好，多么溫馨！可下段就有了問題："小燕子，告訴你，今年這里更美麗。我們建起了大工廠，裝上了新機器。"不知這歌詞是怎么編的，作者有意或無意已預示了小燕子的悲哀。因為小燕子并不喜歡什么"大工廠""新機器"，它喜歡的是春暖花開，桃紅柳綠。為什么不寫成"我們建起了大公園，種上了新草地"！就因為大搞現代建筑，給小燕子帶來了滅頂之災。 曾幾何時，農村都拆除了舊屋，蓋起了小樓房。屋內已無梁檁可筑窩，屋門也像城市里門一樣，封閉嚴實，再也沒有小燕子可進出的通道。小燕子即使春天從南方回來，已再無窩可筑，無家可歸了。悲哀呀！可憐呀！千百年來，世世代代的格局被打破了。不知小燕子往常動聽的叫聲現在是否滿是哭泣！ 還是在我未退休時，我們學校教學樓的走廊墻角上方，不知道啥時建起了兩個燕窩，同學們每走到那里，都要仰頭看看，甚至會唱上兩句"小燕子，穿花衣……"，也給校園增添了生機和樂趣。可后來因為學校頻繁的衛生檢查評比，墻上的燕窩及下邊的燕糞便，多次影響班級衛生評比，不得不把燕窩給清除掉，害得兩窩小燕子也活活夭折了……害得老燕子幾天在那里叫個不停，不知是在哭泣還是在咒罵。多么可悲的情境啊！ 后來，退休了，又常住鄭州，很少回農村老家，也就沒再見到過燕子，也不知農村還有沒有燕子。想著農村現在的住房，燕子無法再生活了，不禁悲從中來：難道燕子這一物種就要滅絕了嗎？難道后代再提到燕子就不知道是什么模樣什么情趣了嗎？我深深地為燕子的未來而擔憂！也為我們的后代而抱憾！ 今聞二君還能見到燕子，而且因之甚樂，我感到莫大的欣慰！ 2021.6.17 現代散文欣賞 海燕 （節選）鄭振鐸 烏黑的一身羽毛，光滑漂亮，積伶積俐，加上一雙剪刀似的尾巴，一對勁俊輕快的翅膀，湊成了那樣可愛的活潑的一只小燕子。 當春間二三月，輕腮微微地吹拂著，如毛的細雨無因的由天上灑落著，千條萬條的柔柳，齊舒了它們的黃綠的眼。紅的白的黃的花，綠的草，綠的樹葉，皆如趕赴市集者似的奔聚而來，形成了爛漫無比的春天時，那些小燕子，那么伶俐可愛的小燕子，便也由南方飛來，加入了這個雋妙無比的春景的圖畫中，為春光平添了許多的生趣。 小燕子帶了它的雙剪似的尾，在微風細雨中，或在陽光滿地時，斜飛于曠亮無比的天空之上，唧的一聲，已由這里稻田上，飛到了那邊的高柳之下了。再幾只卻雋逸的在粼粼如穀紋的湖面橫掠著，小燕子的剪尾或翼尖，偶沾了水面一下，那小圓暈便一圈一圈地蕩漾開去。 那邊還有飛倦了的幾對，閑散的憩息于纖細的電線上﹣﹣嫩藍的春天，幾支木桿，幾痕細線連于桿與桿間，線上停著幾個粗而有致的小黑點，那便是燕子。那是多么有趣的一幅圖畫呀！ 還有一個個的快樂家庭，他們還特地為我們的小燕子備了一個兩個小巢，放在廳梁的最高處，假如這家有了一個匾額，那匾后便是小燕子最好的安巢之所。第一年，小燕子來住了，第二年，我們的小燕子，就是去年的一對，它們還要來住。"燕子歸來尋舊壘。"還是去年的主，還是去年的賓，他們賓主間是如何的融融泄泄呀！ 偶然的有幾家，小燕子卻不來光顧，那便很使主人憂戚，他們邀召不到那么雋逸的嘉賓，每以為自己運命的蹇劣呢。 這便是我們故鄉的小燕子，可愛的活潑的小燕子，曾使幾多的孩子們歡呼著，注意著，沉醉著，曾使幾多的農人、市民們憂戚著，或舒懷的指點著，且曾平添了幾多的春色，幾多的生趣于我們的春天的小燕子！ 鄭振鐸的散文《海燕》寫于1927年5月26日 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后，鄭振鐸被迫遠走歐洲，5月21日只身乘船前往法國巴黎。5月25日，船行至南洋海面時他見到燕子，26日夜里寫下了《海燕》。 如果有興趣，歡迎點擊下面標題鏈接，即可瀏覽相關美篇。謝謝！<a href="http://www.xsjgww.com/56gckq5d" target="_blank">老校友“自娛”吾亦樂</a><a href="http://www.xsjgww.com/54j2gf2g" target="_blank">沒了父親的父親節</a><a href="http://www.xsjgww.com/56ffabhv" target="_blank">跪下，更好地站起</a><a href="http://www.xsjgww.com/54conhn5" target="_blank">人走茶溫情彌深（百日祭）</a><a href="http://www.xsjgww.com/50zbmc1c" target="_blank">父親的書法情（總集）</a> 好友回聲 沈老師 ＠行知行 鳥也是有靈性的，更何況是小燕子了——記憶中難以抹去的一筆……看了美文首先是幾張小燕子的照片把我吸引到了-﹣太可愛啦無論是色彩，還是模樣……當然接著腦海里便翻起一個個畫面…… 上海的石庫門房子，因為一樓有個大院子，伸出來的檐是木結構的，所以會有鳥來做窩。 燕子是最常光顧的。 記得有一年居然亭子間（魯迅曾經描寫過的一樓與二樓之間突出在外墻的小房間）房檐上也筑起了一個燕子窩。可把我們一群孩子樂壞了﹣﹣亭子間窗戶很低，我們家在最后，這窗戶又是正對弄堂大院，它成了我們表演的"戲臺子"-﹣那年還真有小燕子，像在包間里的看客似的探頭探腦……回想起來，還歷歷在目……一晃已經快70十年了…… 謝謝你的美文，讓我有了這么美妙的回憶。 魏老師好！閱了你的《燕子》一文，也勾起了我的回憶。 三民文化村屋檐下有一個燕巢，每天總要看到老燕子在空中飛翔穿梭，嘰嘰喳喳叫個不停。一是先忙筑巢，巢筑好，巢中有幾只小燕子也在嘰嘰叫著。當老燕子覓尋食物回巢，小燕子手舞足蹈不斷煽動小翅膀，小口張得大大的，等待老燕子從口中吐出食物往小燕子嘴中傾吐。大燕子終日在空中繁忙往返穿梭，即使有時燕巢被人搗掉，隔了一段時間，燕子也會飛來重新筑巢。 這，不禁讓我想著燕子的行動和行為，好像彰顯著幾種精神：自主勤勞，自力更生，戀系老巢，真有點“金窩銀窩不如自已的草窩”，絲毫沒有見異思遷之念。老燕子辛勤尋食物喂養幼燕，母愛之情讓人感動。 大千世界，生活教育隨處可見，萬物之靈的人間應該更有這種精神。可頌！ 湯翠英隨筆 2025.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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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啊，小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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