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豐收

Nancy 劉

杏又豐收了。紅黃的杏子一嘟嚕一串的掛滿了枝頭，有些樹枝被壓彎了，顯出不堪重負的模樣。我站在樹下，看著這些飽滿的果實，思緒卻飄到了很久以前，很遠的地方。 童年時，我們住在很小的老房子里。門前是一條一米半寬的土路，對面住著我的同學。那家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杏樹，每年七月，小時候不記時節，現在想來大概是七月放暑假的時候，樹上便掛滿了黃澄澄的杏子。我們幾個孩子常在那里小組自習，同學的媽媽——一位和善的阿姨——總會摘下杏子給我們吃。那杏子甜中帶酸，汁水順著指縫流下，我們便慌忙用舌頭去舔。 后來對門換了人家，房子還是那棟房子，杏樹還是那棵杏樹。奇怪的是，新同學的媽媽也是一般的慈祥，一般的喜歡摘杏子給我們這些饞嘴的孩子。如今想來，兩位母親的相貌已經模糊，只記得她們從樹枝間摘杏子時，陽光透過葉隙在她們臉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老屋后面有一小塊地，我們種了蕓豆和玉米。那時日子艱難，這些作物竟成了救命稻草。我還種過"姑娘"——一種小果子，外面包著紙一樣的薄皮。房前屋后有兩棵看桃樹，總是只開花不結果，徒然地立在那里，像兩個無用的哨兵。大約就是那時，種地的念頭便在我心里扎了根。 后來到了美國，先是在馬里蘭住下。那里院子不太大，我也種了幾棵果樹。但是由于地勢較低，比較潮濕，果樹長得不是很好，已經放棄了種地的念頭。及至搬到加州，見到偌大的院子空空蕩蕩，竟忽然又起了種樹種花的想法。人就是這樣奇怪，明明已經來到了城市，不需要自己種菜種果滿足需要，但骨子里卻還留著對泥土的眷戀。 我開始買各種樹苗：橘子、檸檬、桃子、棗子、柿子，石榴，當然還有杏樹。又種了百香果，草莓，栽了玫瑰花。馬里蘭的朋友給了我十多顆君子蘭種子，我也鄭重其事地埋進花盆里。每株植物都像是一個小小的希望，我每天早晨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它們長了多少，給它們澆水施肥。如今都有了回報。 杏樹最大，是最先結果的。第一年就結了很多，第二年便更多了些，今年竟是大豐收。我經常摘一些送給鄰居們。孫女也跟我們一起分享摘杏的樂趣。看著她踮起腳尖夠杏子的樣子，我忽然明白了當年同學母親的心情。 樹還是樹，杏還是杏，只是摘杏子的人和吃杏子的人，已經換了一茬又一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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