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狗瘋了”

風向標

第九章：風波 【梗概】林志強在記者會上公開三年前工地事故真相，攝像機閃光燈如暴雨般閃爍，他聲音顫抖卻堅定地承認：“我選擇了沉默，這是我的罪過。”同時在店鋪生意因風波跌入谷底時，一位失去兒子的母親突然造訪，她顫抖的手撫過大黃的頭說：“我兒子也養(yǎng)過這樣一只金毛……”本章將呈現(xiàn)林志強面對事故真相公開后的連鎖反應，以及他與小翠如何共同應對這場風波。 新聞發(fā)布會定在周日上午十點。林志強前一晚幾乎沒睡，反復修改著發(fā)言稿，直到小翠把筆從他手中抽走。“再說下去你都要背下來了。”她遞給他一杯熱牛奶，“休息會兒吧。”林志強接過杯子，手指碰到小翠的指尖，冰涼與溫暖短暫相觸。這三天他們幾乎形影不離——聯(lián)系遇難者家屬、整理證據(jù)、準備聲明……小翠甚至幫他修改了十幾遍發(fā)言稿。“你不必來的。”林志強又一次說道，“媒體可能會……”“可能會怎樣？把我吃了？”小翠在他旁邊坐下，大黃立刻把腦袋擱在她膝蓋上，“別忘了，我可是′后勤部長’。”林志強想笑，但嘴角只扯出一個僵硬的弧度。他望向窗外，夜色如墨，偶爾有車燈劃過。明天這個時候，他的生活將完全不同——無論是更好還是更糟。“他們會怎么看我？”這個問題他問了無數(shù)遍，但此刻還是脫口而出。小翠沒有立刻回答。她輕輕撫摸著大黃的耳朵，思考了一會兒：“有些人會罵你懦夫，說你早該站出來；有些人會佩服你的勇氣；更多的人……可能根本不會在意。”她抬頭看他，“重要的是，你怎么看自己？”林志強低頭看著杯中晃動的牛奶，倒映著他疲憊的臉：“我只知道，再不說出來，我永遠無法面對鏡子里的自己。”發(fā)布會現(xiàn)場比預想的擁擠。十幾家媒體的攝像機對準臨時搭建的講臺，閃光燈連成一片刺眼的白光。林志強站在后臺，能聽到記者們交頭接耳的嗡嗡聲。他的襯衫后背已經(jīng)濕透，手心全是冷汗。“準備好了嗎？”小翠輕聲問。她今天穿了一件素雅的淺藍色襯衫，頭發(fā)整齊地扎在腦后，看起來比林志強鎮(zhèn)定得多。林志強搖搖頭，又點點頭：“只要不吐在講臺上就算成功。”小翠笑了，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領(lǐng)口：“記得呼吸。還有，別盯著攝像機看，找個后排的固定點……”她的話被主辦方工作人員打斷：“林先生，時間到了。”走上講臺的幾步路，林志強感覺像在夢游。刺眼的燈光讓他看不清臺下的人臉，只能模糊分辨出前排的幾個身影——左邊是老周，他特意請了假來支持；右邊是小翠的母親，旁邊坐著王大爺和李阿姨；正中間……是兩位遇難者的家屬。林志強的喉嚨發(fā)緊。他放下準備好的講稿，決定按心里想的說。“三年前，城西商業(yè)中心工地發(fā)生坍塌事故，造成兩人死亡，多人受傷。”他的聲音在麥克風里顯得異常清晰，“官方調(diào)查結(jié)論是‘不可抗力導致的意外’，但事實并非如此。”會場瞬間安靜下來，連快門聲都停止了。“作為當時的現(xiàn)場負責人，我親眼目睹了材料缺陷導致的坍塌，卻在公司壓力下選擇了沉默。”林志強的手開始顫抖，他緊緊抓住講臺邊緣，“今天我?guī)砹水敃r的內(nèi)部報告和視頻證據(jù)，證明事故是由不合格建材和違規(guī)操作共同導致的。”他從口袋里掏出U盤，插入準備好的電腦。大屏幕上開始播放馬國偉拍攝的視頻，然后是事故現(xiàn)場照片和兩份不同的調(diào)查報告對比。臺下傳來倒吸冷氣的聲音，有記者已經(jīng)開始快速敲擊鍵盤。“我無法改變過去，但至少可以還遇難者一個真相。”林志強的目光終于找到遇難者家屬——老李的妻子和已成年的兒子，小張的妹妹，“對不起……為我的沉默，為我的懦弱……”他的聲音哽咽了，視線模糊一片。就在這時，他感覺到有人站到了自己身邊——是小翠。她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勾住了他的衣角，像拋給溺水者的一根細繩。問答環(huán)節(jié)比林志強預想的更艱難。記者們的問題像刀子一樣飛來：“為什么現(xiàn)在才站出來？”“隱瞞真相三年，是否構(gòu)成犯罪？”“涉事公司會有什么回應？”“遇難者家屬是否考慮起訴？”林志強一一作答，盡量保持冷靜。當被問及"是否擔心影響現(xiàn)在的寵物店生意"時，他停頓了一下。“比起生意，我更在乎能否每晚安然入睡。”他看向小翠，得到一個鼓勵的微笑，“而且我相信，顧客會選擇理解一個敢于認錯的人。”發(fā)布會結(jié)束后，真正的風暴才剛剛開始。林志強和小翠剛走出會場，就被一群記者圍住。話筒幾乎戳到他們臉上，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有消息說您是為了寵物店炒作才翻舊賬？”“聽說您當時收了公司封口費？”“這位女士是您女朋友嗎？她知道您的過去嗎？”林志強本能地將小翠護在身后，卻發(fā)現(xiàn)她早已緊緊握住了他的手。兩人在推擠中艱難前行，直到老周和王大爺擠進人群，像兩艘破冰船般為他們開出一條路。“讓一讓！讓一讓！”王大爺揮舞著拐杖，氣勢洶洶，“沒看見人家不想說話嗎？”鉆進老周的車后，林志強才長舒一口氣。后視鏡里，仍有記者不死心地追拍著。“歡迎來到名人生活。”老周半開玩笑地說，發(fā)動了車子，“接下來幾天最好別單獨出門。”小翠捏了捏林志強的手：“后悔嗎？”林志強看著窗外飛速后退的風景，搖搖頭：“奇怪的是……我感覺輕松多了。就像背了三年的石頭終于放下了。”回到店里，他們發(fā)現(xiàn)門口站著幾個人——李阿姨、明明一家、物業(yè)小張，還有幾個常客。看到林志強下車，李阿姨立刻迎上來，手里捧著一個保溫桶。“熬了雞湯，趁熱喝。”她不由分說地把保溫桶塞給林志強，“別理那些記者，他們明天就追別的新聞去了。”王大爺拍拍林志強的肩：“我組織了幾個老伙計，輪流在店外‘站崗’。看誰敢來搗亂！”林志強眼眶發(fā)熱，想說些感謝的話，卻只擠出一句：“大家……要不要進來喝杯茶？”緊接著的幾天里，比預想的更艱難，也更溫暖。媒體報道鋪天蓋地，有稱贊林志強勇氣的，也有質(zhì)疑他動機的；店鋪的客流量先是激增——好奇的圍觀者多于真正的顧客，然后急劇下降——很多人選擇暫時避開“是非之地”。但社區(qū)里的老鄰居們始終如一。李阿姨每天變著花樣送吃的；王大爺真的組織了一支“老年護衛(wèi)隊”，每天輪流在店外“巡邏”；小翠的母親則默默把林志強的照片擺上了自家壁爐，和其他家庭照放在一起。最讓林志強意外的是遇難者家屬的反應。老李的兒子來過一次店里，什么也沒買，只是在收銀臺前站了很久，最后說：“我爸常說，認錯需要比犯錯更大的勇氣。”然后轉(zhuǎn)身走了。小張的妹妹則發(fā)來一條長短信，內(nèi)容讓林志強淚流滿面：“我恨過你，但現(xiàn)在更恨那些真正該負責的人。謝謝你告訴我哥哥是怎么死的，這對我很重要。”第五天晚上，林志強正在清點庫存，門鈴突然響起。他以為是王大爺來送晚飯，頭也不抬地說：“放桌上就行，我馬上……”“林先生？”一個陌生的女聲打斷了他。林志強轉(zhuǎn)身，看到一位六十多歲的女士站在門口，衣著樸素，手里拿著一個舊相框。她身后跟著一個年輕女孩，警惕地打量著店內(nèi)環(huán)境。“我是……我是小張的母親。”女士的聲音很輕，“可以……可以和你談談嗎？”林志強的心跳幾乎停止。小張——那個在事故中喪生的年輕焊工，他新婚三個月的妻子當時正懷著孕。“當然，請進。”他趕緊搬來兩把椅子，“要喝點什么嗎？茶？咖啡？”女士搖搖頭，小心翼翼地坐下，相框緊緊抱在胸前。年輕女孩——現(xiàn)在林志強意識到她應該是小張的女兒——站在祖母身后，手搭在老人肩上。“我看了新聞。”老人開口，聲音顫抖，“我兒子……他走的時候痛苦嗎？”這個簡單的問題像刀子一樣扎進林志強心里。他記得清清楚楚——小張被救出來時還有意識，一直喊著妻子的名字，問孩子怎么樣了...“他……他想著你們。”林志強選擇了一個相對溫和的答案，“直到最后。”老人點點頭，眼淚無聲地滑落。她翻開相框，里面是小張的結(jié)婚照——年輕英俊的臉，笑容燦爛得刺眼。“丫丫從來沒見過她爸爸。”老人撫摸著照片，“她今年上大學了，學建筑。”林志強不知該說什么，只能沉默。這時大黃不知從哪里鉆出來，輕輕走到老人腳邊，把頭靠在她膝蓋上。這個動作如此自然，就像它知道老人需要安慰。“這是……”老人驚訝地看著大黃。“它叫大黃，是我們的店狗。”林志強解釋道，“很溫順，不會……”“我兒子也養(yǎng)過一只金毛。”老人突然說，顫抖的手撫過大黃的頭，“叫阿福，黃色的，特別聰明……”她的話被一陣抽泣打斷。丫丫蹲下來抱住祖母，兩人相擁而泣。林志強站在一旁，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無論多少道歉，多少賠償，都換不回一個活生生的兒子、父親。老人哭了一會兒，擦干眼淚，從包里拿出一個小盒子：“這個……給你。”林志強打開盒子，里面是一枚銹跡斑斑的工牌——小張的，邊緣還有干涸的血跡。“事故現(xiàn)場找到的。”老人解釋，“我一直留著……現(xiàn)在覺得，也許你更需要它。”林志強捧著工牌，感到它有千鈞重：“我……我不配……”“不是配不配的問題。”老人站起身，丫丫扶著她，“人總要帶著點什么繼續(xù)往前走。對你對我，都是。”她們離開后，林志強坐在黑暗的店里，工牌在手心里留下深深的壓痕。大黃趴在他腳邊，時不時抬頭看看他。不知過了多久，店門再次被推開——是小翠，手里拎著兩袋外賣。“我媽做了紅燒肉……”她的話戛然而止，“怎么了？誰來過？”林志強把工牌遞給她看，簡單解釋了剛才的拜訪。小翠聽完，默默放下食物，坐到他身邊，頭靠在他肩上。“她會原諒你嗎？”她輕聲問道。“我不知道。”林志強誠實地說，“但至少……她給了我一個記住的機會。”兩人安靜地坐了一會兒，分享著這份沉重的寧靜。直到大黃不耐煩地用鼻子頂外賣袋子，發(fā)出響亮的咕嚕聲。“好吧好吧，開飯了。”小翠笑著站起來，“對了，有件事要告訴你。”她從包里拿出一封信：“今天收到的，來自'寵愛你'連鎖寵物品牌。”林志強接過信封，困惑地皺眉：“他們想干什么？”“合作邀約。”小翠的眼睛閃閃發(fā)亮，“他們想收購‘大黃的家’品牌，保留我們團隊，在全國范圍內(nèi)推廣你的流浪動物救助模式！”林志強驚訝地展開信紙。條件優(yōu)厚得不可思議——保留他們的自主權(quán)，提供資金支持，甚至承諾為每家新店配備流浪動物救助區(qū)...“這……這太突然了。”他喃喃道。“不突然啊。”小翠興奮地說道，“我們的救助模式本來就很特別，加上最近的媒體曝光……他們肯定看到了商機和社會價值的結(jié)合點！”林志強仔細閱讀著條款，直到看到一行小字：“……合作方需確保品牌形象積極正面，避免與任何負面新聞關(guān)聯(lián)……”他放下信紙：“他們知道事故的事嗎？”小翠的笑容僵了一下：“呃……我可能沒提那么詳細……”林志強把信還給她：“明天我給他們回電話。有些事得提前說清楚。”小翠欲言又止，最終點點頭：“無論你做什么決定，我們都支持你。”她頓了頓，“我和大黃。”林志強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這個親昵的動作讓兩人都愣了一下：“謝謝。不過先別告訴大黃，它要是知道自己要當全國連鎖店的‘形象大使’，尾巴會翹上天的。”小翠大笑起來，笑聲在空蕩的店鋪里回蕩，驅(qū)散了一些陰霾。林志強看著她明亮的側(cè)臉，突然意識到：無論明天發(fā)生什么，至少此刻，有這樣一個愿意與他共同面對的人，就已經(jīng)是莫大的幸運。大黃不知何時已經(jīng)自己打開了外賣袋子，正津津有味地偷吃紅燒肉。兩人發(fā)現(xiàn)時，它已經(jīng)消滅了小半盒。“大黃！”他們異口同聲地喊道，然后相視一笑。窗外，夜色漸深，但店鋪溫暖的燈光依然明亮，像茫茫大海中的一座小小燈塔。 ?（未完待續(xù)） 上集回顧：<a href="http://www.xsjgww.com/5dvbqg8s?first_share_to=copy_link&share_depth=1&first_share_uid=56080913" target="_blank" style="background-color:rgb(255, 255, 255); font-size:18px;">第八章裂痕</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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