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節的葬禮

華仔

圖文‖華仔美篇‖45172069 世間有些事竟會如此巧合，巧合得如此讓人虐心！那年母親節我送走了母親，這個父親節我又送走了父親。一個風雨之晨，父親最終沒能等到節日的祝福，在父親節前日離開了人世。由于疾病的折磨，他的身體瘦削得像一片樹葉，從枝頭飄然落下。經前輩老人議定，父親火化日定在農歷五月二十，而這一天又巧合地撞上了陽歷6月15日的父親節。按照老習俗，這是逝者停靈接受祭拜的最后一天。因為父親是一位極高壽的老人，除了晚輩親戚，少有健在的戰友和同事前來祭拜，倒是不少街坊鄰居聞訊而來，想沾一沾父親長壽的“喜氣”。父親是前幾日意外摔倒離世的。之前他是一個在這個年紀非常健康的人，九十五歲高齡，自己還能買菜做飯，開心的時候還會找街坊打打麻將。就在大家都認為他活100歲不成問題時，意外卻意外地發生了。父親生前是一位受人尊敬的老人，他心態平和，和藹可親，不沾煙酒，個人生活習慣堪稱完美。盡管年事已高，但他思維清晰，關心時事，并沒有落后于時代。火化當天，應親朋們“想見最后一面”的要求，我們為父親舉辦了一個極簡的告別儀式。莊嚴肅穆的大廳里，哀樂低吟，黃白菊堆砌的花叢中，父親安詳而眠，接受親朋最后的告別。半個小時后，父親被推入火化間，以一種最尊嚴的方式“塵歸塵，土歸土”，回歸生他養他的這片青山綠水。 這一天，原本晴熱的天氣，天空中突發大暴雨，之后轉為淅瀝小雨，點點滴滴，如訴如泣，梨花帶雨，仿佛天地同悲。身處這樣詩意而又傷感的環境中，忽然想起“雨淋新墳，騾馬成群，必出貴人”的民間俗語。父親在解放初期當過劉鄧的大兵，讀過中央糧食干部學校，受到過最高領導人的接見，但父親義無反顧扎根邊疆工作40余年，將一生奉獻給他所熱愛的祖國。但他沒有成為“貴人”，甚至被遺忘。只希望他在天堂里騾馬成群，快樂地生活！這段時間，在醫院守候病重的父親，然后料理后事，已是身心俱疲，沒有時間回憶父親的點點滴滴。昨夜，送完前來祭拜父親的親朋后，回到空蕩蕩的家里。屋里，母親的遺像還在，又添父親的。沒有雙親在時的暖意，卻有些山區小城雨后那種寒氣，心也冷冷的，空空的，甚至沒了思維。父親常坐的沙發此時空空如也，扶手上，原樣擺放著他的老年手機，一塊舊手表和那個磨掉了字的電視遙控器。試著打開電視，頻道還停留在他追的劇《狂飆》上。廚房桌子上，整整齊齊擺放著十幾個餃子，旁邊是一碗未來得及收拾的韭菜料的肉餡。仿佛父親并沒有離開，只是暫時出門了，晚點就會回家。據弟弟說，出事那天，父親一大早就起床包餃子，然后摔倒，頭部重重與地面撞擊…… 弟弟把冰箱里父親包的餃子煮了，味道很“父親”，韭菜味很重那種，我這次的品味則滿滿的父愛。在我們兒時，父親幾乎每年都要下鄉指導農村糧食生產，一去就是一季農作物種收的時間。在此期間，他一日三餐烤土豆、冷飯團，外加燒辣子，落下嚴重的胃病，發作時必須跪在地上，用手頂住胃部才能稍微緩解。在一次走村串戶途中，突遇山洪沖毀一座木橋，父親與村民一起抗洪搶險，抬木頭修復木橋時傷了腰，致第三第四腰椎斷裂。由于當時工作無人接替，且鄉村不具備醫療條件，父親強忍病痛，繼續他的駐村工作，最后落下病根，天氣變化就會疼痛難忍。在多年后的一次體檢中，才被發現腰椎斷裂引發的骨質增生，但已無法治療，父親只能與疼痛相伴一生了。每次漫長的出差后，父親都會帶回來一些好吃的東西，最多的是蠶豆、香蕉和魚干，在那個缺吃少穿的年代，這些食物都是難得的美味。因為路程的原因，父親每次回來時都在晚上。他不著急休息，放下行李后會到街上早市買一些豬肉和包子油條。我們每次醒來會聞到燉肉的香味，摸一摸枕頭邊，通常會有一個大肉包或者一根油條，香氣撲鼻。這時，我們一定知道：父親回來了！那時，我們希望父親下鄉，又不舍父親下鄉，希望的是父親帶回的美味，不舍的是長時間離開的父親。父親是一個文化層次很高的人，他寫得一手好毛筆字，在他的教導下，我們練出了橫平豎直的規范字，也學到了他“橫平豎直”的高尚人品。父親在北京糧校學的是“糧食化學”管理專業，這類人才在當時十分稀缺，經常被邀請參加省里舉辦的培訓教學活動。教學結束，父親都會用節省下來的生活費和每節課14元的補貼給我們買回新衣服、雪片糕和大白兔奶糖，那時這是我們最幸福的時光。父親一生節儉，記得在困難年代，父親一套舊軍服穿了又穿，直到褪色發白也舍不得丟棄。也絕不會浪費一粒糧食，是因為他深知農民種糧的不易，所以于公于私都不會浪費任何食物。盡管重口的韭菜味并不太適合我，但我還是吃完了滿滿一碗的餃子。父親愛吃韭菜餃子，這將成為我一輩子對“父親味道”的記憶。 晚上，四弟回來陪我。他遞給我一本發黃的相冊，黑色的頁，照片整齊地卡在每一頁，大小不一。里面有我19歲時的漂亮的母親，有與母親相差一輪的帥氣的父親，還有他們結婚三年后我和大哥的合影，照片上注明哥兩歲我一歲，而兩個弟弟的照片卻沒有。因此判斷，相冊制成于上世紀六十年代中期，至今已有50余年。照片中，兩個幼小的孩子胖乎乎的，穿著整潔、干凈，與那個物資匱乏、缺吃少穿的年代格格不入。足以證明父母的辛苦付出，他們的精心養育之恩，是我們彌足珍貴的回憶，我們將一輩子銘記于心，不會忘記也不應該忘記。 含淚寫完這段懷念的文字，已是深夜。我無心洗漱，合衣躺在父親床上。盡管父親年事已高，但他的床鋪還是那么整潔、干凈，一副軍人風格。由于父親不嗜煙酒，躺在他的床上，絲毫沒有常人那樣的“老人味”。只是父親的一切只能定格在記憶里了。 父親是個情懷厚重的人，表面上不善表露，但內心極其柔軟、細致，尤其是對幼小的我們！一直牽掛父親每次離別時期盼的眼神，前些日子，原本是要回來看望父親的，和他說說話，叫他一聲“爸”，無奈瑣事耽擱，終成一生之憾。父親的音容笑貌將永駐心間。盡管不舍，最終還得舍下！永別了，敬愛的父親，下輩子再做您的兒子吧！ 謝謝來訪！祝親朋們吉祥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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