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傳記《書緣人生》】第三章教師天涯，桃李天下（下）作者：周公子

吳克峰

第三章（下）提要讓父親入土為安后又處理了土葬的風波，張鑫友又全身心地投入到教學中，并不斷把英語教學中的難點寫成一點點體會，連載在北師大英語教學刊物上，很受歡迎。后來他又把英語中一個很普通，但用途很廣泛詞義卻很復雜很難講清楚的單詞That，分析寫成了一本書，被我國最權(quán)威的商務印書館出版。這對于張鑫友和商務印書館都是一件很大的事情。因為在這之前商務印書館從來沒有出版過一個中學老師特別是縣城中學老師的著作，可以說是不拘一泥慧眼識珠發(fā)現(xiàn)和培養(yǎng)人材。對于張鑫友來說，更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能夠在商務印書館出書，證明了他所選擇的方向是正確的，他辛勤的付出是值得的。是他對人生價值的肯定，也為他后來人生寫下了輝煌的一頁。讓他對前途充滿了信心。 (七)父親的葬禮風波?張鑫友的父親，并沒有一場像樣的葬禮。連安葬他老人家的棺槨，都是臨時借用姑婆的。不過，老父親終于如愿以償?shù)氖牵麤]有經(jīng)歷火葬，而是入土為安了。“鑫友，有個事……別個托我跟你說一聲，幫個忙……”鑫友的叔爺在蘄春一中食堂工作，也有不少久仰張鑫友大名的學生家長通過拜托叔爺，希望張老師把自己的孩子招進他的班上學習。畢竟，當了他的學生，就有了進大學的保障。“是哪個要幫忙?”張鑫友笑著問叔爺。“就是以前村里的大隊書記盧冬生……”叔爺有點尷尬，他知道這個人和張鑫友有過節(jié)，就是不知道這么多年過去，有沒有隨著時間化解掉。“不行。別人的忙，我能幫都幫，唯獨他，就算他跪在地上求我，我都不會幫!”張鑫友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一個為人處事向來謙和的人，面對的又是長輩，語速卻突然加快，很顯然，他真的生氣了。叔爺訕訕地應和了幾句就回去了，剩下張鑫友一個人坐在書桌前。盧冬生!是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的人。父親離世的時候，也是一個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黃昏。晚上六點多鐘，父親照例吃完飯在堂屋坐著，母親在收拾碗筷。突然父親感到一陣暈眩，接著是劇烈的頭痛。老一輩的人都很擅長忍痛，但是這次實在太痛了，父親沒忍住，大聲地叫了一聲母親，母親趕忙把手上的水在圍裙上擦了擦，快步走過來扶著父親問:“你怎么了?”父親按著頭，痛苦地說:“唉喲，頭有點痛，你扶我進屋躺一會。”母親把父親扶進房間，安頓躺下后，就轉(zhuǎn)身繼續(xù)去收拾碗筷了。父親尚且50歲不到，誰都沒想到，他這一躺，就再也沒有起來……父親是突發(fā)腦溢血去世的。腦溢血是老年人群多發(fā)的疾病，兇猛異常，如果平時沒有引起重視，發(fā)作起來就回天乏力了。“結(jié)果等我洗完碗去看他,已經(jīng)走了……我趕緊找你叔、伯幾個人來，去大隊給你打電話，我不知道這個頭痛這么厲害啊……”母親泣不成聲，語氣里充滿了自責，剛剛趕回來的張鑫友撫著母親的肩膀安慰著她，自己也心痛不已，淚流滿面。在叔、伯等人的幫助下，張鑫友借來堂姑婆婆的棺材，將父親入殮。當時，按照國家“破四舊、立四新”的政策，去世的人不允許土葬，必須執(zhí)行火葬。張鑫友和火葬場確定了父親的火化時間，將事情安排得井然有序。隔日，張鑫友家中陸陸續(xù)續(xù)來了很多前來吊唁的人，父親的發(fā)小童得勝把張鑫友拉到一邊，面有難色地欲言又止。張鑫友察覺到了異樣，握住老人的手問道:“得勝爺，你是不是有什么話要對我說?”“是的啊……嗯，鑫友，你父親以前跟我說過，他老了以后，要是哪天走了，他要土葬。他最怕火葬，他說他兒子要是能讓他土葬，他就滿足了。”聽到這句話，張鑫友瞬間一股熱血沖上頭頂，他斬釘截鐵地咬咬牙說:“好，得勝爺，我爹的遺愿我一定做到，再大的責任我都扛!”堅持土葬畢竟是件極冒風險的事情，和上面的政策相悖，所以一定要掩人耳目。第二天，父親的另一個發(fā)小，三隊的會計傅慶林叔叔開著手扶拖拉機，把張鑫友父親的棺槨拉著在街上和火葬場旁轉(zhuǎn)了半天，而張鑫友則在父親的一眾好友們的幫助下，上半夜在堂姑那邊的山頭上把父親下葬的地方挖好，然后趕在天亮之前，匆匆將父親的棺槨埋下。本想為父親舉行一場體面的葬禮，因為客觀原因，只能以這樣的方式與他告別。父親如愿地入土為安，此后與土地相伴，長眠于青山綠樹間，張鑫友為此，還是甚感欣慰。 料理完父親的后事，安頓好母親的生活，張鑫友即刻返回學校。萬萬沒想到的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沒過幾天，這件事就被生產(chǎn)隊的大隊書記盧冬生知曉。盧冬生是個極其狹隘、小氣的人，他與張鑫友年齡相差無幾，對同村的這位優(yōu)秀人才一直心懷嫉妒。當他知道張鑫友的父親沒有進行火葬而是直接土葬后，他就怒了!盧冬生派他的下屬張賢超來張鑫友家里通知，他要求張鑫友的家人把父親的棺槨挖出來火葬，不挖，他就派其他人來挖!在學校里忙得像個陀螺的張鑫友知道這件事后，差點當場氣暈過去。誰都沒想到，在舊社會才可能出現(xiàn)的仗勢欺人、挖人祖墳的事情，居然會發(fā)生在這個時代，居然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這世界上真是什么缺德的人都有啊!想著家中的母親一定惶恐至極，張鑫友不得不趕緊向?qū)W校告假往家里趕去。還未進家門，他便看到母親坐在堂屋的飯桌邊抹眼淚，桌上擺放著飯菜，母親在等他一起吃飯。張鑫友喊了一聲母親，母親趕忙擦擦臉上的眼淚站起身迎著他走過去，張鑫友還沒想好要如何解決這個棘手的問題，只能安慰母親說:“媽，您別擔心，我回來了，我一定解決好這個事情，絕對不會讓他們碰爹的墳!”母親非常了解眼前的這個兒子，他從小倔強、懂事、有擔當，和他父親一樣責任心重。自己的老伴雖然走了，但是這個穩(wěn)重的兒子卻能讓她放心，她相信任何問題，兒子都會想辦法解決好的。吃過晚飯，父親的好友們知道張鑫友回來了，都趕到他家里來。大家一起出謀劃策，有位親伯是前任大隊書記，他幫張鑫友出了個主意。他讓張鑫友買兩條“游泳”煙，親自去盧冬生家求個情。張鑫友一聽，連連搖頭。他一輩子鐵骨錚錚的男兒，從來沒向任何難關(guān)低過頭，讓他去求盧冬生，不可能!然而為了長眠的父親不受干擾，為了母親不必擔心，張鑫友思量了幾個來回，最后在大家不停地勸說下，他默默點頭同意了。這個方法雖然簡單粗暴，卻最有效。隨即，他找叔爺、親伯們湊了錢，第二天一早就去街上買了兩條“游泳”煙，準備下午送到盧冬生家里去。遭遇喪夫之痛的母親，這些日子里飽受折磨，疲倦的面容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老態(tài)，但她依然堅持要和張鑫友一起去。從九隊走到盧冬生位于四隊的家，有幾里路遠。那天下午狂風暴雨，雷電交加。張鑫友和母親打著傘，沉默地走進瓢潑大雨里，他把兩條“游泳”煙裹了好幾層塑料袋抱在胸口，怕這么貴的煙淋濕了就廢掉了。那幾里泥水四濺的路，走得膽戰(zhàn)心驚，心力交瘁。還沒走多遠，母親一個不小心就摔倒在地，張鑫友快跑幾步心疼地上前攙扶住母親，并對她說:“媽，您回去吧，這天氣太糟糕了，我自己去就行。”母親什么也沒說，只拽著他的手默默地向前走去。張鑫友明白，母親一向來以和為貴，從來不想惹事。她怕張鑫友自己去找盧冬生，一氣之下吵起來，甚至打起來。她不希望這件事矛盾激化，鬧到最后真的要挖老伴的墳，那她會更加過意不去，抱憾終生。就這樣，母子二人跌跌撞撞地在風雨里蹣跚前行，母親不慎又滑了一跤，張鑫友只好半拖著母親繼續(xù)走。等他們走到盧冬生家門口時，倆人都已經(jīng)被雨水淋了個透濕。張鑫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揣著煙準備進去，母親攔住他，顫抖地說:“你在外面等著，讓我這張老臉去求他吧。”說完，拿過張鑫友懷里的兩條煙轉(zhuǎn)身就走進盧冬生家。張鑫友忐忑不安地在門外站著，他希望盧冬生能網(wǎng)開一面，看在母親大風大雨來求情的份上，網(wǎng)開一面。沒過多久，一條拋物線在雨中劃過，張鑫友定睛一看，甩出來的居然是他特意送來的那兩條“游泳”煙，塑料袋還裹在上面，就被盧冬生看都不看一眼地甩出來了!張鑫友悲憤交織，正準備沖進去理論，看到母親走了出來，母親拉住他搖搖頭說:“別去了，沒用的，我們回去再商量吧……”母親慢慢撿起地上的煙，二人一聲不吭地往家走，此時張鑫友已經(jīng)分不清臉上是淚水還是雨水，只覺得滿口苦澀，滿腹辛酸。這一幕，他永遠忘不了。回到學校后的張鑫友，一想起被盧冬生甩出來的那兩條躺在雨地里的煙，就氣憤難消。更可恨的是，盧冬生不肯就此罷手，他和張賢超一起去蘄春縣教育局舉報了!而且是三番五次，直到第五次時，教育局領(lǐng)導對盧冬生發(fā)話了:“你們就不要這樣了，張鑫友是蘄春縣難能可貴的人才，他為蘄春縣的教育事業(yè)付出多少努力，做了多少貢獻，你們不知道，但我們知道。這件事，就當我們不對吧，我們幫他壓下去，不要再糾結(jié)這個事情了。”盧冬生見狀，知道再鬧下去也沒意義，于是只得作罷。誰也沒想到，幾年之后的張鑫友成了蘄春一中的高考王牌，當年和盧冬生一起作惡的張賢超，后來也求張鑫友幫忙，張鑫友不計前嫌，把他的兒子安排進自己的班級，并且考上了大學。盧冬生也想效仿此法，對不起，這世上誰都能幫，唯獨你不行! (八)劍走偏鋒，商務印書館為我出書還記得那本中途“流產(chǎn)”的《漢英成語詞典》嗎?因為后期資料欠缺，卡片遺失，這本書不得不被張鑫友放棄了。但是，他出書的志向不滅!一書不成，再來一書。有了書刊上策略性投稿成功的經(jīng)驗，張鑫友開始策劃寫一本書。不論何人何物，想要在蕓蕓眾生中脫穎而出，必然要有其獨特的“賣點”，這個核心競爭力就是與其他用法的分析人或物拉開距離的特性所在。首部著作由從多年的教學實踐中，張鑫友發(fā)現(xiàn)了一個特別有意思的書，凡是書中出現(xiàn)了“that”這個詞，他就用卡片記錄下來，涉及到哪本書、哪一頁、哪些內(nèi)容、例句抄錄等，他將一萬多張卡片分門別類、歸整有序。在編寫過程中，他可以迅速以這些卡片為引，追根溯源找到需要的資料。把這些資料與他自己的見解整合歸納成稿后，六個年頭已經(jīng)過去了。1985年下半年，這本書的書稿全部編寫完成后，張鑫友將它命名為《THAT的用法研究》，他將目錄和前半部分稿件郵寄給安徽教育出版社。此時他已經(jīng)陸續(xù)在書刊上刊登了逾百篇文章，但是商務印書館對他來說，依然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很快，安徽教育出版社的編輯嚴寒女士給他回了信，雖然是退稿信，但是她誠摯地為張鑫友提出了建議，她認為這本書學術(shù)性太強，不適合作為教育方面的書籍出版，可以試投商務印書館。大名鼎鼎的商務印書館?張鑫友愣住了。那可是只為名人大師出書的地方啊!回到家里，張鑫友拿著那封退稿信看了又看，一不做二不休，怕什么?最差的結(jié)果不就是退稿嗎?初生牛犢不怕虎，他直接將退稿全部寄給了商務印書館。一個多月后，他居然收到了回信!當張鑫友拿著那封薄薄的信箋時，遲遲不敢打開，他猜想著會是怎樣的結(jié)果。如果是退稿，那應該是鼓鼓囊囊的厚厚一撂才是，然而這好像只有一張信紙的厚度，會是什么呢?他小心翼翼地拆開信封，展開那頁信紙，上面是編輯同志寥寥數(shù)語的回信，內(nèi)容是“希望能看到本書的全稿”!張鑫友仿佛一下子被丘比特的愛神之箭射中一樣，大腦分泌的多巴胺足以讓他開心一整年。他趕忙找來他以前在縣師范英語專業(yè)班的學生、后來分配到一中成為他同事的豐國欣幫忙謄寫稿件，并特意花200多塊錢買了一個打字機，將整本書稿工工整整打印出來后，再次郵寄給商務印刷館編輯部。 漫長的一個月里，充滿了期待的幻想。直到一封回信悄然落入張鑫友手中，他才終于確信這不是一個夢。編輯同志在信中誠懇地表示，希望張鑫友去北京改稿，等待出版。刻不容緩，張鑫友的夫人葉老師火速去幫他找校領(lǐng)導請假，那位宋主任在得知張鑫友要去商務印書館改稿時，向葉老師投去鄙夷的一瞥，鼻腔中輕輕哼了一聲，說:“怎么可能呢?商務印書館為張鑫友出書?我看是你們搞錯了吧!”葉老師什么也沒說，事實勝于雄辯，她不卑不亢地遞上那封來自商務印書館的邀請信函,宋主任反復確認了幾遍后,終于半信半疑地批了假。另一邊，激動萬分的張鑫友收拾著行裝，他想起小時候在人頭攢動的長安街參加毛主席大檢閱時的盛況，他想起他站在第一排仰望著偶像毛主席的心情，這一次，是他人生中第二次北上了，他覺得北京真是他的夢想之都啊，他所有最崇高的夢想都是在那里實現(xiàn)的!和上次不同的是，這次他不用翻窗戶進人車廂，不用擠在人堆里挪不開腳，他體體面面地上了火車，一路輕松地到達了北京。下了火車，張鑫友吸了一口北方干燥的空氣，開始不停地咳嗽。他咳嗽已經(jīng)有好長一段時間了，但此刻他顧不了那么多，趕緊坐上開往北京大學的車，他的學生正在那里上學，知道張老師要來北京，熱情地為他張羅住宿。張鑫友要快點趕過去，因為明天一早就要到商務印書館開始改稿了。秋天的北京清爽得很，整個城市一派欣欣向榮的氣象。闊別二十余年，這座城市的道路更加寬廣，街道更加繁華，來往穿梭的車輛比第一次來的時候多了很多。望著車窗外流動的風景，張鑫友不禁有點感慨，在這匆匆流逝的時光里，他已經(jīng)不再是稚氣的學生，而是一名沉穩(wěn)、儒雅的人民教師，他失去了父親，他有了妻子，也已為人父……這么多年來，他全身心投入工作，回家后又忙著學習、寫稿，陪伴妻子和孩子的時間并不多，他想到這里，覺得自己太虧欠家人了。 第二天，張鑫友來到商務印書館，編輯楊枕旦熱情接待了他，這里雖然沒有想象中氣派，但是那濃郁的學術(shù)氣息就已經(jīng)讓他沉迷不已了!經(jīng)過一番商討，書名《THAT 的用法研究》最終改為《THAT·THAT·THAT一THAT用法的分析》，1989年正式出版。十幾天的改稿過程中，學術(shù)大家沈鳳威老先生給予了張鑫友很多寶貴的建議和意見，中國外語界著名專家學者李賦寧教授、北京師范大學孟廣齡教授和北京外國語大學薄冰教授等，都對這本書的學術(shù)價值給予了極高的肯定。 張鑫友與著名學者沈鳳威教授一起討論書稿中的觀點。 從北京回來后，張鑫友的咳嗽更加嚴重了。他在夫人的陪同下去縣醫(yī)院檢查，確診為肺炎，住進了醫(yī)院。住院期間，田斗南局長親自去醫(yī)院探望了他，讓他特別感動。看到平時精神奕奕的愛將居然骨瘦如柴地躺在病床上，田局長心下難過，他讓張鑫友多休息休息，誰知張鑫友卻滿不在乎地說:“這點小病不礙事，我一出院就回學校上課，不能讓學生耽誤太多學習……”一個多月后，張鑫友果然一出院就出現(xiàn)在學校課堂上，讓其他老師肅然起敬。縣教育局得知此事后，不僅把張鑫友的醫(yī)療費全部報銷(當時蘄春縣教師醫(yī)療費用只報銷50%)，還特批300元作為營養(yǎng)費，并在全縣學校校長會議上，公開表彰張鑫友帶病堅持工作，號召全縣老師向他學習。因為一場病，張鑫友又成為蘄春教育界樹立的學習榜樣。 （九）巨額稿費買冰箱 張鑫友的夫人葉老師，是一位全力支持張鑫友事業(yè)的賢內(nèi)助。在人生最困難的幾個節(jié)點，葉老師始終站在張鑫友身邊，不僅打理家庭內(nèi)的一切事務，更對他的家人關(guān)懷備至，照顧有加。父親去世，張鑫友從蘄春二中調(diào)到一中后，便把老家的房子賣掉了，他將母親接到身邊，方便照顧。張鑫友是家中主要的經(jīng)濟來源，不僅是他的三口之家，更是他整個大家庭的頂梁柱。那時他的工資42元，葉老師36元，其他稿費能夠掙50多元，然而這些錢要負擔家庭的日常開銷、兩個弟弟的學費以及贍養(yǎng)母親等。張鑫友剛剛調(diào)任蘄春縣師范時，妹妹剛剛出嫁。他的大弟弟在讀高中，他沒能顧及到大弟弟的學業(yè)，導致大弟弟在外讀書時缺乏管教，四處打群架，成了一個叛逆少年。幸好，張鑫友調(diào)任到一中后，把大弟弟帶到一中。雖然脾性沒法再引導、糾正，但這位大哥通過觀察后，發(fā)現(xiàn)大弟弟有體育方面的才能，他的爆發(fā)力特別強大，百米短跑的速度之快，幾乎整個學校無人能及。于是，依靠體育方面的優(yōu)勢，大弟弟最后考上湖北大學體育系，也算是亡羊補牢，為時不晚。張鑫友為大弟弟的人生找到了正確的出路，之后也對他多方照顧。張鑫友的小弟弟，從小就在他夫人葉老師身邊長大，并被葉老師帶到蘄春縣實驗小學讀書。這個弟弟區(qū)別于大弟弟的囂張暴躁，是一個非常內(nèi)斂、克己的好孩子。張鑫友在談及小弟弟時，有點遺憾地說:“小弟弟的數(shù)理化成績特別好，當時中考也考上了蘄春一中，但是由于當時家庭實在太困難，沒有讓他讀高中，讓他上了浠水師范，后來也成了一名教師。”人總歸要面對現(xiàn)實問題，在離開蘄春，調(diào)任到湖北廣播電視大學前，張鑫友和家人們都是省吃儉用，有時幾乎是吃了上頓沒下頓。葉老師雖然也來自于不富裕的家庭，但是如果夫妻倆的工資只用于自己的小家庭，那日子會過得很舒服。葉老師那時是實驗小學的優(yōu)秀教師，學校宿舍里，他們家樓上住著一個是縣委宣傳科長，另一個是教育局長，對面是蘄春一中的高級教師，人類與生俱來的攀比之心，讓她忍受了不少冷嘲熱諷。他們的兒子張鈳也未能幸免，有時和樓上的孩子們一起玩耍，只要鬧了矛盾，人家就會說:“我讓我爸爸把你媽媽安排到農(nóng)村去工作!”童言雖然無忌，但是聽者會感到難過。好在小家伙沒把這些放在心上，也不會和他們攀比，所謂家風正，樹大自直，就是這個道理。 張鑫友一直秉承著毛主席教導的下鄉(xiāng)鍛煉的信念，每年寒暑假就把兒子送回外婆家，跟著外婆干農(nóng)活。小家伙以父親為榜樣，和他父親一樣勤儉、踏實，學習成績從不讓大人操心，一路優(yōu)秀地升入北京大學。再說回在師范就讀的小弟弟，他在上學時就開始靠自己勤工儉學，每次回家的路費都是算了又算。這么低調(diào)又優(yōu)秀的男孩子當然逃不過班上女生的眼睛，后來班花對他展開了熱烈地追求，畢業(yè)沒多久，他們就結(jié)婚了，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自此，長兄為父的張鑫友，在夫人的協(xié)助下，將母親、弟弟、妹妹都照顧得很周全，父親離開人世時，年僅49歲，他沒能看到張鑫友未來的成就，沒能享受到這些成就帶來的精神和物質(zhì)上的富足，但是他的家人們?nèi)缃癜埠茫谔焐弦矔樗麄兏械礁吲d的。張鑫友在長期教學過程中積累的經(jīng)驗，不僅讓他得到了稿費用以照顧家人的生活，更讓他有了撰稿寫專欄連載的機會。有一次，他把中學課本中總結(jié)出的一些相似詞語整理出來加以辨析，寫成稿件《英語相似詞語》后，按教材同步投到了北京師范大學主辦的《中小學外語教學》雜志編輯部。收到稿件的編輯立刻找到雜志社領(lǐng)導，把這篇稿件交其觀閱，他們一致認為這篇稿件的內(nèi)容對中學英語教學非常有幫助，于是給張鑫友寄出開辟“相似詞語辨析”專欄的邀請函，從1984年3月份起至1987年5月份連續(xù)三年，每月連載一篇。第一篇專欄文章《介詞under,in,at詞組表示的進行意義》刊登于1984年第5期上，受到全國中小學師生的熱烈好評。隨著《中小學外語教學》雜志的訂閱量不斷增加，張鑫友更加堅定了立志鉆研學問的信心。三年后，這些連載內(nèi)容被學術(shù)期刊出版社輯集成書《中學英語相似詞語辨析450組》， 第一版5萬冊，剛上市即售罄;第二版5萬冊也很快脫銷。1987年，當張鑫友調(diào)任到湖北廣播電視大學，舉家搬遷至武漢時，除了一撂撂大大小小的書之外，只有一臺三菱牌老電視機，這引起學校不少老師的關(guān)注。說起這臺名牌電視機，張鑫友又提起他一直引以為傲的兒子。那時港臺電視劇剛剛進入中國內(nèi)地，全國人民一夜之間都足不出戶，每晚守在電視機前等著看電視劇。電視機像一塊強力磁鐵把人們吸住，無論大人、小孩,都深深沉迷其中。張鑫友年幼的兒子也被香港功夫片《霍元甲》迷住了，但是他家沒有電視機，于是每晚到了時間，他就去小伙伴的家中蹭電視看。張鑫友看到兒子這么喜歡看電視，但家里卻連一臺黑白電視機都買不起，只好安慰兒子說:“兒子你放心，爸爸會給你買臺最好的電視機!”從承諾說出口開始，張鑫友就把每個月50元的稿費省出一些存起來，籌謀著給兒子買臺電視機。一天下午，兒子放學回來，看到樓梯道堆著一個大紙盒，紙盒上寫著“小心輕放”，他突然意識到，這是爸爸給他買的電視機!小家伙三步并作兩步跑回家，猛一抬頭就看到客廳大桌子上赫然擺放著一臺電視機，他輕手輕腳地走上前去，摸摸這兒、碰碰那兒，笑得眼睛都睜不開了。聽到聲音，從房間走出來的張鑫友，看到兒子樂不可支的樣子也開懷大笑起來，他開玩笑地對兒子說:“兒子，爸爸送你的三菱牌彩色電視機，可是整個蘄春最好的呢!”然后，父子倆一起研究使用說明，那是難得的一段親子時光。盡管搬家時的寒酸觸動了張鑫友，然而，好日子還是來了!一天，張鑫友收到了來自北京的3800元巨額稿費!周末，他和夫人一路說說笑笑地去武昌司門口一家銀行提款，夫妻倆難得笑得如此開懷。張鑫友問葉老師說:“這筆錢應該為我們改善一下生活質(zhì)量，你想買些什么?”葉老師脫口而出:“電冰箱!”說出這個詞后，葉老師又覺得不合適，一臺電冰箱可要兩千多元錢呢，這意味著要花掉一大半的稿費，不行，太昂貴了!其實，張鑫友聽到夫人說出的“電冰箱”時，正中下懷。他想起夫人每次做飯前都要小心掂量著分量，就心有戚戚焉。沒有電冰箱的生活，很不便利。每頓唯恐做少了不夠吃，做多了，萬一吃不完，又沒辦法保存。現(xiàn)在搬到武漢居住，這里素有“四大火爐”之稱，一年中有半年時間都在高溫之下，沒有冰箱保存的剩飯、剩菜太容易變質(zhì)了……浪費糧食等于暴殄天物，他們都是吃過苦的人，知道食物的可貴。“就買臺電冰箱吧，我們有錢!”張鑫友調(diào)皮地朝葉老師揮揮手中的匯款單，葉老師笑而不語。巨款在手，冰箱到手。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了! (十)驚心動魄的調(diào)動之路 1987年春天，正是萬物復蘇的好時節(jié)。不知道為什么，張鑫友最近總是有種按捺不住的沖動。國家政策正在一步步放開，讓他看到了走出去的希望，他想要離開蘄春，向更開闊的遠方奔去。一天下午，正在辦公室備課的張鑫友聽一個同事悄悄告訴他“田斗南局長要調(diào)走了!”張鑫友大吃一驚。田斗南對于他來說，是一把雙刃劍，既早就想離開蘄春去開拓、實現(xiàn)更多可能性的張鑫友，因為教育成績優(yōu)異，被教育局死死卡住他的檔案，絕不外放。而田斗南局長的離開，仿佛從壓住的大石頭縫里，看到一絲微弱的陽光，讓他欣喜不已。他反問那位透露給他消息的同事:“那田局長為什么不告訴我們?”同事詭異一笑說:“告訴你們，你們就開始積極往外跑，人才全流 失了，上頭問責下來，他還調(diào)得走嗎?”張鑫友覺得這位同事太高明了，他怎么就沒想到呢!晚上，張鑫友告訴夫人說他要去武漢找工作。話音剛落，他就開始更新簡歷，準備應聘資料。第二天他看到報紙上有一些大學的招聘信息，于是將簡歷分別投給了廊坊師范學院和四川公安學院。簡歷信投出后，他想著還不如跑一趟武漢吧。于是，逮著一個周末，他拿上簡歷，帶上商務印書館的出版通知信函，乘車到了武漢。下了車，他先去華中師范學院找他之前讀書時的指導員。得知這位指導員已經(jīng)調(diào)到了中南民族學院(現(xiàn)為中南民族大學)，于是他又趕往那里。從中南民族學院回來的途中,他看到了湖北廣播電視大學。 這是一所新樓林立、氣派非凡的院校。張鑫友以為這是一所專門培養(yǎng)播音員、主持人的大學，于是他決定進去瞧瞧。當他走上教學樓三樓時，迎面碰到一位年齡稍長的同志。他走上前去問:“請問同志，我是一名英語老師，這里需要老師嗎?”“你是教英語的?“是的，教了好多年了。”“正好，這里要辦一個英語學習刊物，目前還沒有找到英語好的人，一直辦不了，你去試試吧!”在這位同志的引領(lǐng)下，張鑫友見到了這所大學的副處長兼編輯部主任吳偉。吳偉粗略地瀏覽了一下張鑫友的簡歷和發(fā)表的文章，冷不丁看到那封商務印書館的信函，他的雙眼瞬間迸發(fā)光彩，他緩緩問道:“這真的是你寫的書?”張鑫友說:“是的，明年就出版了。”吳偉又把那封信函從頭到尾認認真真地讀了一遍，他知道，他要找的優(yōu)秀人才找到了!吳偉讓張鑫友回去等消息，他要立即向上級匯報此事，盡快安排張鑫友的工作調(diào)動。張鑫友萬萬沒想到找工作這件事情這么順利，他興沖沖地回到家。不出兩個月，果真收到了湖北廣播電視大學的商調(diào)函，校方不僅愿意承擔張鑫友需要交付的3萬元的城市建設(shè)稅，還答應解決張鑫友夫人同時調(diào)動的問題。在得到這個好消息之后，張鑫友又接二連三地收到廊坊師范學院和四川公安學院的調(diào)任通知。面對三個去向，張鑫友和夫人商量了很久，最后他們決定還是就近選擇位于武漢的湖北廣播電視大學，離家人們更近些。既然去意已決，夫妻二人馬上開始去教育局找各種關(guān)系辦理調(diào)動。20世紀80年代的單位調(diào)動，可不是現(xiàn)在丟一張辭職報告說走就走。整個蘄春縣教育局都視張鑫友為“育才之寶”，他的檔案在人事科壓得穩(wěn)如磐石，想要調(diào)動，門兒都沒有!調(diào)動之難，難于登天。回想當年考上研究生卻未能重返校園的遺憾，張鑫友知道這次要打一場硬仗了。整整耗了大半年，夫妻倆把教育局的門檻都快踏破了，來來回回不下兩百次，找人說情、托人打通關(guān)系，各種人脈、人情全部用上，結(jié)果還是一籌莫展。功夫不負有心人，恰恰在田斗南局長調(diào)走之后、新任局長還未上任之前的這段空檔，人事兼教育局局長南天況，終于在縣委組織部干部科科長王提全的再三勸說下，動搖了。所謂留人留不住心，張鑫友本非池中之物，他的鴻鵠之志早見端倪，這次出不去，下次也肯定會走。不如，就做個順水人情，放他走吧。沒過多久，春節(jié)快到了。趕在過節(jié)之前，新局長走馬上任，第一件事情就是讓人事科把張鑫友的檔案找來他看。他和張鑫友素未謀面，但是久仰大名，所以想先看看他的檔案。結(jié)果人事科告知檔案已經(jīng)寄往武漢了。新局長心急火燎地要求立即去郵局追回張鑫友的檔案，可惜木已成舟，檔案走了一個月，任是天大的本事，也無法挽回了。就這樣，張鑫友驚心動魄的調(diào)動之路塵埃落定。1987年12月16日，張鑫友正式離開蘄春一中，調(diào)入湖北廣播電視大學工作。曾經(jīng)失之交臂的“教授夢”，如今，唾手可得。“播種行為，可以收獲習慣;播種習慣，可以收獲性格;播種性格，可以收獲命運。”張鑫友言出必行的行為方式，勤奮刻苦的學習習慣，還有堅韌不拔的性格,讓他牢牢把握著自己的命運,并且成為命運的寵兒。 美篇制作：吳克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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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傳記《書緣人生》】 第三章 教師天涯，桃李天下（下）作者：周公子

吳克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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