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2025年對我家來說,是一個值得記住的日子。我的父親出生于1925年,如果父親還健在,今年是父親誕辰一百周年紀念日。遺憾的是父親早已離開我們,他的生命在2006年歲末戛然而止,享年81歲。</p><p class="ql-block">幾年來,我在美篇寫下了十來篇關(guān)于母親的文章,卻從未寫過父親。是父親沒有給我留下愛還是我不愿回想起父親?沒有答案。那段痛太深太深了,一個養(yǎng)育你陪伴你50年、已經(jīng)成為你生命一部分的人突然消失了,內(nèi)心的痛楚和不安讓我很久都無法走出來。直到第二年的暑假(2007年7月),我在酷暑中含淚寫下一篇幾萬字的文章《痛悼父親》,也算是給母親給自己一個交代,讓情感有所寄托,讓自己釋然。母親把我寫的文章裝訂成冊,經(jīng)常在家讀給父親聽;而我,從此不再寫任何回憶父親的文字,歲月被我塵封了。</p> <p class="ql-block">那是2006年國慶節(jié),我們姐妹幾家陪同父母一起到雅安上里古鎮(zhèn)去游玩,一行10多人開了3輛車。父親興致很高,一直拉著他的孫女們說這說那,又要我們陪著他去趕場,和當?shù)卮迕窳奶臁M媪松侠锕沛?zhèn)后我們又到了雅安縣城,幾姐妹和父母一起去看望了媽媽的好朋友,也是媽媽讀書時的同學,幾十年來我們兩家都有交往。完美的雅安行留下許多照片,今天我寫此文時我看到父親正含笑看著我呢。但就是這次留下的照片,讓我們感覺父親突然消瘦了很多。</p><p class="ql-block">父親一直說腿痛,我們都以為是人老了膝蓋痛。母親念叨了幾次,說父親每年不去體檢,腿痛就用點止痛膏藥。11月上旬,父親腿痛加劇,媽媽陪他到三醫(yī)院看病。先看的骨科,立即收治住院,進行各種檢查。一周后由骨科轉(zhuǎn)到血液科,因為查出父親重度貧血。老年人重度貧血,一般是造血功能出了問題。接下來父親做了系列檢查,包括幾次抽骨髓,慘不忍賭。那時幾姐妹都還在上班,每天下班后輪流往醫(yī)院跑。在醫(yī)院為父親請了陪護,家里有保姆煮飯送飯,母親則執(zhí)意天天要到醫(yī)院去陪伴父親。大概住院兩周后病情有了確診:“多發(fā)性骨髓瘤”,惡性腫瘤晚期。晴天霹靂!一家人難以接受!</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2006年10月四姐妹與父母的最后合影</span></p> <p class="ql-block">我們從未聽說過骨髓瘤這種病,被嚇蒙了。我請我的學生家長某醫(yī)院的血液科主任來三醫(yī)院,看了父親的病歷和父親的現(xiàn)狀后,他說診斷是正確的,保守治療病人可以再活兩三年。我們這才松口氣。</p><p class="ql-block">醫(yī)生給父親采用了體外洗血等治療,躺在病床上的父親受盡病痛折磨。忍受著全身疼痛,他和來看望他的老師朋友開玩笑說他在“話療”,用聊天治病。遺憾的是治療持續(xù)了兩周,父親病情不斷加重,12月5日因突發(fā)昏厥轉(zhuǎn)到醫(yī)院重癥監(jiān)護室。從此我們要想見父親就只有下午半個小時的探試時間。</p><p class="ql-block">每天下午,媽媽總是早早地坐在監(jiān)護室外,她說父親一定能夠感受到她的陪伴。等到四點鐘可以探望時,病人家屬需換上醫(yī)院服裝,一次進去兩人。我們想讓母親多陪伴父親,姐妹便輪流進去。每每看到父親雙手雙腳被捆綁在病床上(病人要扯管子),時而清醒時而迷糊,我們心痛不已,一遍又一遍地哭喊著爸爸,撕心裂肺,他卻全然不知。聽醫(yī)生說,父親有時是清醒的,便一整天喊著母親的名字。</p><p class="ql-block">我們把全家照帶到父親床前,我們姐妹站在窗前大聲喊著老爸加油,我們希望有奇跡發(fā)生。10天過去,醫(yī)生通知家屬全部到場,說現(xiàn)在病人已經(jīng)沒有意識,還有呼吸是醫(yī)療設備支撐著的,問我們是否還要搶救。我們嚇得不敢說話,都望著瘦弱衰老的母親。母親流著淚踟躕著做出了選擇:放棄搶救!她說不愿意看到父親再受罪了!</p><p class="ql-block">12月24日凌晨6點30分,父親停止呼吸。父親從自己走進醫(yī)院到離開人世不足50天,在病魔的摧殘中父親轟然倒下!</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1962年父母合照,父親此時37歲</span></p> <p class="ql-block">這段痛苦而艱難的日子已經(jīng)刻進我的骨子里,今天寫來仍是這般清晰如同昨天,仍是這般讓人心痛流淚。父親突然走了,我們按照母親的意愿,在家簡單設了靈堂,放滿了父親喜歡的鮮花,我為父親寫了挽聯(lián)。沒有想到的是兩天時間家里來了幾百人看望父親,他們多數(shù)是爸爸曾經(jīng)的領(lǐng)導、同事和他指導幫助過的老師,我們這才知道爸爸受著眾多人的尊敬和愛戴。</p><p class="ql-block">從我們記事起就知道爸爸是小學校長,經(jīng)常在成都幾個學校間調(diào)動。為了工作他兩周才回次家(騎車只需20分鐘),和我們的成長幾乎沒有交集。在那個講家庭成分的年代,出身地主家庭的父親每次運動來了都是被批判對象,再加之他還有段說不清的歷史,被國民黨抓進監(jiān)獄后被學校保釋出獄,有叛徒嫌疑。父親只有用加倍的努力工作來換取組織的信任,來保護好自己的家庭。父親聰明能干,在任職的學校口碑都極好。當有更好的工作擺在父親面前時他主動放棄了,一直在成都某區(qū)教委從事小學教研工作,成為成都小學語文界知名人物,退休后被不少學校聘請,一直工作到70歲。</p><p class="ql-block">對父親而言,這輩子最高興最自豪的是他追求進步幾十年,終于在改革開放初期1980年(父親已55歲)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他的所謂歷史問題也得到澄清,1993年中共成都市委下文父親(68歲)享受離休干部待遇。</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父親80歲生日時和母親的合影</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親一生最大的遺憾是沒有享受到四世同堂的幸福。父親自認為家族有長壽基因,他一直想的是自己能活到90歲,他擔心體弱多病的母親會走在他前面。因此當死亡降臨時父親完全沒有思想準備,也來不及給我們說點什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親,你現(xiàn)在已有四個曾孫,兩男兩女。媽媽替你看到了曾孫,享受到了曾孫帶來的快樂和幸福。父親,你一定已經(jīng)見到了媽媽,去年清明,我們將媽媽送到你的身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親,到明年你就離開我們20年了。好日子過得太快,你的女兒都是奔七奔八的人了。當我們也老了的時候,我們才知道病痛相伴的日子也不好過。我們會以父親母親為榜樣,積極樂觀生活,珍惜每一天的幸福。</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愿父親母親在天堂一切安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5年 6月15日于父親節(ji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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