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晚霞照古塔/煙雨隨筆煙雨（中國散文家協會會員） <p class="ql-block"> 題圖：霞染古塔照千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江畔晚霞照古塔</p><p class="ql-block"> 煙雨/隨筆</p><p class="ql-block"> 贛江的波紋在黃昏時，仿佛變得十分慵懶，像是被暮色浸潤的一匹絲帛，將兩岸的青翠與山影輕柔折疊。右岸山梁上那座九層古塔，正倚在兩縣交界的分水嶺上，如一管飽蘸墨汁的枯筆，在蒼穹下寫著綿延百年的信箋?；蛟S，青磚壘砌起這座塔時，不曾有人會想過，它會在某個黃昏成為江心的倒影，讓晚霞在塔身與波光之間往返游走，織就一幅被江水浸潤的山水長卷。</p><p class="ql-block"> 古塔的前世今生，據說有一個傳說故事，說是兩個縣民分爭山界，兩縣官約定，三更啟程，在相遇之地劃為縣界。由于隔壁那個縣官在子時動身，不到五更時辰，就到了我縣城對面的巷口前。隔壁縣官不好意思，就吩咐眾人按原路退回數里路程，便坐下來休息一會兒。我縣官員較為厚道，按照時辰起床出發，由于江霧小舟渡江頗為費力費時，緊趕慢趕終于在住歧山頭相遇。</p><p class="ql-block"> 由此隔壁縣官怕再次引起糾紛，就在相遇的山梁上修建古塔一座，根基就扎在分水嶺的褶皺里，六角形的輪廓如同向天空展開的蓮瓣。建時添上的生鐵葫蘆頂，早被歲月浸透了一層銹綠，卻在夕照下透出琥珀般的光澤。塔身九級，空心盤旋，磚縫間藏著的苔蘚年復一年地替塔縫補裂痕，檐角殘破的銅鈴偶爾被風驚醒，晃出一串顫巍巍的叮當聲。</p><p class="ql-block"> 登塔人若攀上第五層，通過塔窗洞孔望見對岸的蔣沙村，魚簍的次第仿佛晾在竹竿上，網眼間漏下的光斑，正與塔影交疊在玉峽湖的碧波里。玉峽湖，是一座水利樞紐大壩托起的水域，將蔣沙村圍成畫框中的景致。修大壩前，幾百余移民卷起漁網與家當，在靠后三里處建起青瓦白墻的新村。廬陵風格的屋檐挑起飛翹的弧線，廣場上孩童的嬉鬧聲代替了舊日江濤拍岸的轟鳴。</p><p class="ql-block"> 而今的蔣沙漁村，漁船上晾曬的魚干蝦皮，成了游客鏡頭里的詩意道具和一幅悠然的江南味道，民宿茶桌擺在臨江的水畔，白茶浮沉間，看塔影自晨霧中浮現，又被暮色一寸寸收回。塔的縫里嵌著對岸漁村的炊煙，檐角卻掛著鄰縣的山林松濤。當最后一縷霞光從塔尖褪去，玉峽湖的夜風便裹著塔鈴的余音，將兩地的燈火與夢境，釀成一甕綿長的米酒。</p><p class="ql-block"> 而古塔之下，垂釣者仍是江水最忠實的注解。春日的細雨將浮漂染成翠色，釣竿支在青石板的苔痕上，像一支停駐的舟楫；夏夜漲潮時，塔影被揉碎成粼粼銀箔，釣者的煙頭明明滅滅，與塔頂的螢火遙相顧盼；秋霜凝結在塔檐的瓦當上，釣線劃開江面的薄霧，釣起的鯉魚鱗片沾滿霜花；冬日雪落無聲，塔身如披素袍，老漁人裹著蓑衣靜坐，釣竿上的冰凌與塔頂的葫蘆相映成寂。</p><p class="ql-block"> 霞光最濃時，塔身恍若鍍金。天邊的云絮裹著嫣紅與絳紫，順著塔身的磚縫流淌，又在江心碎裂成錦緞般的漣漪。玉峽湖的游船劃過，攪動一湖碎金，倒影中的塔與真實的塔彼此靠近，像是隔著江水行一場古老的揖禮。漁船歸港，炊煙騰起，蔣沙村的燈火次第亮成星河，塔卻在暮色中愈發孤清，仿佛鄰縣匠人砌下的每一塊磚，都是為了替江水鎮守這一方永恒。</p><p class="ql-block"> 有人揣測，這九層高塔是為鎮住贛江的乖戾。明代的謝杰在贛州建玉虹塔“禳壓水患”，此地的古塔的葫蘆頂是否也藏著相似的祈愿？江水不語，只在塔基的磚石上刻下年輪般的潮痕。千百年里，塔見過洪流漫過蔣沙的茅檐，見過漁人用竹筐舀起決堤的恐慌，也見過大壩截流后，湖水如何將狂暴的江馴服成一面馴順的鏡。</p><p class="ql-block"> 如今山梁上的古塔，不僅是兩縣分水嶺的縣界地標，更是以前的贛水風帆舟楫航標，成了今日峽江水利樞紐的最靚麗風景。這便是贛江的隱喻：塔分兩界，卻用倒影縫合江水的裂痕；漁村在悄然地換了新顏，卻將舊日漁火藏進民宿的燈籠；垂釣者釣起四季的鱗片，在古塔的流年中，始終像那只凝視眾生的眼。</p><p class="ql-block"> 古塔下的玉峽湖，一傾碧波在壩前微漾。這座水利樞紐以溫潤的“玉峽”名字重生，卻未改江水的秉性。春雨將塔影揉碎成了粼粼的波光，在夏日的驟雨沖開了垂釣者衣上的塵埃，而秋霜凝結在塔檐的青苔上，冬雪又悄然覆住石階的裂紋。贛江的風，始終攜著四季的囈語，拂過塔頂的落日與釣竿的浮漂。那邊水一角，是漁舟唱晚的一船魚（銀）光。</p><p class="ql-block"> 暮色最深時，晚霞浸染塔身，九層飛檐似被鍍上金箔。塔影斜斜地鋪向江面，與蔣沙村頭晾曬的漁網交疊，恍惚間竟分不清是塔眷戀著江水，還是江水纏繞著塔身。遠處村莊的燈火漸次亮起，像散落的星子墜入玉峽湖的鏡面，而古塔依舊孑立，守著兩縣的晨昏與江流的永恒。</p><p class="ql-block"> 千百年前，鄰縣人壘磚砌塔，為鎮水患，或為攬文脈；千百年后，它成了往來舟楫的航標、漁歌互答的見證，也鑄就了天開玉湖兩岸丹的壯美畫卷。水利樞紐的發電機下流逝的江水，在高唱凱歌下涌向鄱陽湖，最終墜入大海的波濤漩渦里，帶著贛江極峽處的醉美風光，給記憶里繪成一幅悠然的山水田園。</p><p class="ql-block"> 2025/6/17於豫章</p> <p class="ql-block"> 漁村蔣沙/煙雨攝</p> <p class="ql-block"> 贛江垂釣/煙雨攝</p> <p class="ql-block"> 小橋流水人家</p> <p class="ql-block"> 玉峽湖晨/煙雨攝</p><p class="ql-block"> 第465篇151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