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回眸·難忘的 1960年

世界真小·1924097

許忠謀 1960年重慶市第二批青年來到長壽湖農場。?(長壽湖農場檔案圖片) 1960年是所謂“三年自然災害”的第二年，正是總路線、大躍進、人民公社三面紅旗勁吹之時，城市也辦起了人民公社。重慶主城以街道辦事處為單位，改名為人民公社，我家所在的南紀門街道便成了——南紀門人民公社。長壽湖距重慶城區只有幾十公里，是1957年建成獅子灘水電站后形級的人工湖。市政府在長壽湖辦了個農場，取名為躍進畜牧農場。為了讓城里的人民公社與農村掛鉤，就把湖中星羅棋布的小島分給了10個城市人民公社，從事農業生產。其中，靠岸最近的名叫安順寨的小島，分給了我們門公社為分場。到分場去勞動的人員主要是未能升學的初高中畢業生、無業人員以及地富反壞右五類分子。我讀書較早，1960年我才14歲就初中畢業了，但沒考上高中。當時的政策是沒升學的畢業生要支援農業第一線。于是我們戴上大紅花??，在一片歌舞鑼鼓??的歡送聲中，來到了長壽湖邊。一艘叫雙飛燕的小船向我們劃來，接我們上島。大家都為眼前的一切興奮不已，我也不例外，完全沒意識到隊此便步入了社會，開始了獨立生活。 我們十幾個同學住在山頂一幢大房子里，中間是堂屋，兩側是廂房，男女生分住兩邊。這幢房子很好，黑漆的大門，雖是土墻但十分厚實、估計以前是地主或者富農之類家道殷實的人家。這里說是畜牧農場，卻沒有幾頭牛??，記得我只放過三頭小牛??????。我們的工作主要是做地里的應時農活。最初的新鮮感很快被枯燥乏味的生話取代。夜幕降臨時，空曠的大地只有陣陣蟲??鳴，夜空繁星?點點，一片寂靜。在昏暗搖曳的油燈光下，有人哼起了歌劇《白毛女》里的插曲：“星星出來太陽落，你在黃家受折磨。羊??兒落在??虎口里，可憐日子怎么過、怎么過？……”不久有人跟唱，最后是男女聲大合唱，還夾雜著女生的??哭泣聲。 男生們有時會跪在大通鋪的床頭，詛咒動員自己來農場的老師和街道干部。我的畢業班老師叫艾萬敏，只有20多歲。當時我很不懂事，本來家庭出身就不好，還經常遲到曠課，不受老師待見。我從小喜歡京劇，省川劇學校來招生時，我好奇地去試考一下，竟被錄取了。但通知書到校后，被艾萬敏老師扣下了，為此我也詛咒她。后來她調到29中擔任物理教研室主任，在她去蘇聯留學的男朋友與她斷絕關系后，她精神失常，失足掉到水池里淹死了??????…… 1960年5月，重慶市委副書記李唐彬(左2)到長壽湖農場慰問下派干部和青年學生?(長壽湖農場檔案圖片) 我知道后十分驚愕，難道是我的詛咒起了作用？！現在想來，當年實在是年幼無知太不懂事了，是當時的政策使然，怎么能怪她這個老師呢？我們畜牧農場的人員構成和其他場差不多。記得一起干活的有個50多歲的壞分子，他抽煙的方式很獨特:把煙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拇指和食指合成個小圓圈，然后在圓圈里吸得吱吱響。他還愛唱川戲，經常唱“太陽??一出高萬丈，曬得豪杰面皮黃。將??羊兒趕至南山上，柳蔭樹下好歇涼。”這也不知是哪出戲的唱段，聽得久了，我也會唱了。長壽湖有很多魚??，農場有專門的電魚船打魚??。有人早起沿島走一圈，常撿到飄到岸邊的死魚，很大，足有5斤以上。湖邊有一灣樹林，林里有很多白鶴，我們叫它白鶴林。旁邊是一片沙灘，夏天我們常在那里游泳。我們游泳的腳下原來是梯田，水庫蓄水后被淹沒了，一下去就很深，據說還曾經淹死過人。 安順島如今是瓜果飄香的旅游勝地。 當年最大的問題是吃不飽。我們學生的糧食定量是每月32 斤，因困難時期要為國分憂扣減2斤，實際只有30斤。另外，每月3兩植物油、半斤肉??。食堂每月吃一次肉??，這半斤肉按人頭分裝在一個個小瓦罐里，半罐都不到，還沒品出滋味，幾口就吞下肚了。我們正在青春發育期，干的是繁重農活，吃的是清湯寡水，一天肚子餓得發疼。因為太餓了，播種時，下什么種就將什么種子生吃下去；包谷??成熟了，就掰下來放在包谷稈上燒了吃；豆角就放在竹筒里??燒著吃。因為長時間不洗澡和換衣，我們都長了虱子??。有時我們在食堂大鍋爐灶門外燒一堆火??，把衣服脫下一抖，掉在??火里的虱子??燒得叭叭響。后來回到家中，媽媽說我一身虱子??，還生吃東西，完全像個野人?????♂?！困難時期，城市人口還有定量供應，雖也有浮腫致病致死的人，但比農村還是強多了。我聽鄰居的父親說，他們村子E死很多人，真是駭人聽聞。這種順應政治風潮，不顧自然條件、不按經濟規律運行管理，一窩蜂地建立起來的農場，哪能維持下去？1961年底，農場撤銷，我們被遣散回家。1963年，我招工到東北鐵路工程局工作，1983年調回重慶。 大概是1990年左右，曾在長壽湖農場一起干過、又一起到東北鐵路工作的安代成，約我一道去長壽湖尋舊，重溫那段艱難時光。安代成早就調回了重慶，這時已是重慶路橋公司總經理，他的司機開車??一個多小時就把我們送到了長壽湖。現在的長壽湖完全變樣，開發成了旅游休閑基地，街道房屋很多，全是餐館和農家樂，湖上有游艇和其他娛樂項目。我們乘船去安順寨，上島走了一圈，島上新修了很多房屋，我們原來住的房子已分不清了。我找了一位年長的村民，詢問當年的情況及后來的發展變化，他說，他是當年庫區蓄水淹沒的移民，是通過上訪申訴才搬回來的。真不容易啊！今年重陽節，鐵路系統退休的老鐵友們聚會，意外與當年安順寨的同學、后來又一同參加東北鐵路工作的張更之相遇。分別60年后再見面，十分欣喜。不久前，他說有個在長壽湖干了半輩子的朋友，要在長壽湖辦個展覽，向他約稿，他又向我約稿。我想了幾天，我在長壽湖農場長虱子和生吃東西的經歷確實難忘，因而寫了這些文字，算是一段真實的回憶吧。 作者近照及簡介:許忠謀，生于1946 年，1960年重慶四十中學初中畢業，9月下鄉到重慶市長壽湖躍進畜牧農場，1961年農場撤銷返渝。1963 年4月參加東北鐵路工程局，做過普工、線路工、隧道工、測工。1983 年調回重慶鐵路分局重慶西工務段，任橋隧工。1983年參加自學考試，1986年首屆漢語言文學專業畢業，后提干任教育室教員，段長辦公室主任。2006年退休后，有時寫點懷舊回憶文章供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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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回眸·難忘的 196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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