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幼兒閱讀（42）：字課圖說及蘭亭集序

阿福

我們每個人的見識都相當有限，而且有遲早之別。即使錯過了有利時機，亡羊補牢也為時不晚。我們只是小孩的一個普通家長，我們有專業的話，也不是學兒童教育學的。我們的想法是，小孩能理解的，能掌握的，就要讓他學，及時教他學。老家伙耿耿于懷的是，知道杜曼博士的閃卡法為時晚矣，在我們家小女孩身上沒法做這個有趣的教學實驗。而后來的發現，在圖書館里看到美國小學語文課本，看到簡體繁體的民國新國文，就很幸運，全恰逢其時，不早也不晚。兩周前，我家小女孩的4歲4個月4天，老家伙閑看上海歷史博物館的時候，偶然注意到澄衷蒙學堂字課圖說的原版展覽。澄衷蒙學堂是寧波企業家葉澄衷于1899年在上海創辦的，聘蔡元培為代理校長，專為寧波籍貧家子弟而設，胡適、竺可楨早年畢業于此。這所私立學校真正的首任校長是劉樹屏，他通古博今，編撰澄衷蒙學堂字課圖說，收三千二百九十一個漢字，這有天文地理，自然現象，山川河岳，各國知識，地方小志，人事物性，樂器武器，花鳥魚蟲，礦物金屬，度量衡，日常生活，農業工業，蟲豸動物，野生植物，人類活動，語言文字等，是中國最早的小學學堂通行教材，也是相當出色的中國百科全書，初版于1901年。關鍵是，它有字有圖，而且圖畫精美。老家伙孤陋寡聞，以前不知道有過這樣一本好書，趕緊上網去查，趕緊上網去買。新星出版社有原著豎排的影印圖書，孔夫子里面有全新的一套五冊，原價為128元，最便宜的才30元，好像白撿的一樣。北京聯合出版公司有白話全解版，上下二冊，橫排印刷，原價99元，最便宜的全新版本才25元，又白撿了一個。接著，發現天津人民出版社的環地福分類字課圖說影印版本，原價129元，最便宜的全新的才32元，再撿一個便宜。當年環地福是上海一家書局，它的字課圖說成書于1902年，收漢字兩千七百三十三個。據說環地福有盜版嫌疑，其版式和內容，多雷同于澄衷，但它比新華字典更詳細，是澄衷版本的一個最好的補充，買一套不算浪費錢。老家伙最關心的是怎么查找到你要找的那個字。澄衷豎排有筆畫檢字及分類檢字，雖然麻煩，但還是能夠找得到。橫排印刷的白話全解有拼音檢索，這就方便得多。這兩本書配合起來用，檢索問題就解決了，而且讀音問題也解決了（老實講，古人的反切注音，老家伙自己也讀不準）。新版環地福，專門編了一檢索手冊，有筆畫、拼音兩種檢索方法，這就便當得多。澄衷和環地福這兩種字課圖說，最厲害的一個特點是，每個字的釋義，全都分為兩種，一種是簡說，為10歲以下學生而設；一種是詳說，為11歲以上學生而設。隨便找個常用字，比如這個郊字，其簡說為“邑外為郊，荒郊，郊關”，詳說為“距國五十里為近郊，距國百里為遠郊；又祭名，冬日至，大祀天于圜丘（北京是天壇），謂之南郊，夏日至，大祭地于方澤（即方丘，北京是地壇），謂之北郊”。再舉一例，比如這個窟字，其簡說為“獸穴曰窟；三窟，窟室”，詳說為“兔之所穴謂之窟；引申之，凡穴土皆曰窟；又申之，凡有孔者皆曰窟”。胡適說：“中國自有學校以來，第一部教科書，就是《澄衷蒙學堂啟蒙讀本》，這一部讀本在中國教育史上，有著歷史性的價值。”茅盾說：“我童年所用的啟蒙教材是由我母親為我選定的《澄衷蒙學堂字課圖說》，回憶童年生活，它帶給我知識和歡樂。”這套書，對出版于1912年的曾發行七千萬冊的共和國教科書，即我們常掛在嘴上的新國文，產生了深遠影響。何謂恰逢其時？我家小女孩的閱讀訓練，時至今日，已接近尾聲。當你感覺好像沒有什么一定要她讀的東西時，讀一讀這種字課圖說，是非常及時且有必要的。說白了，你是現在起，要小孩養成讀字典的習慣。詳說可能字數太多（也可能小孩不覺得多），那就先讀簡說，就三五個字，最多十來個，小孩沒壓力。不妨第一輪來它三百個字，合起來不過三五千字，小孩讀這個不會有困難感覺；先澄衷，后環地福。然后，還是這三百個字，要小孩讀一讀它們的詳說；對我家小女孩來說，這是有一定難度的，能否接受這個挑戰，我們拭目以待。文言文在閱讀上形成一種障礙，不會像白話文這樣容易懂。你手頭若有澄衷白話全解，先是文言文的三百個字，后是白話文的這三百個字，這就一來容易理解其釋義，二來更容易熟悉文言文的句法和語法。而且，這個白話全解對原著有更新，在保留原術語的同時，標出當今現行的對應術語，且對難于理解的詞語有確切的解釋，還有現代拼音，還有簡體字對照。這樣的讀字典，起碼有三個好處，一是熟悉字典的形式和內容，二是更深理解某個字，三是增長知識（可能如茅盾所說，還增長歡樂）。其實，這兩本字課圖說，都有百科全書性質，從頭到尾讀一本百科全書，也是一個好習慣。因為，只有這樣，在啟蒙階段，小孩能夠對某一類知識有鳥瞰式的閱讀。今天是我家小女孩的4歲4個月19天，我們的字課圖說學習尚未啟動。這個啟動日子，是在一年級美國地球科學結束，大概兩周以后。同樣，也是每日十分鐘時間，就十分鐘。若碰到周末出去玩，玩累了，也會暫停一天兩天，一定順其自然，不會爭先恐后，不會只爭朝夕。為什么只讀三百個字？這是讓小孩熟悉這種工具書。熟悉了就行，不必兩千字三千字一個字一個字全部讀一遍。如果小孩自己有這個興趣，讓他自己這樣讀，隨他高興。以前給小孩買過我的第一本甲骨文啟蒙書，這也是一部字典，正好收了三百多個字，若讀了字課圖說，不妨把這本書也讀一遍，每個字都讀；為減輕小孩的閱讀壓力，節省課讀時間，每個字的補白（成語故事、趣味知識等），就略而不讀，把小孩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這個字的本身。再有余力，不妨買一本最新的新華字典，商務印書館2020年的第十二版，其字數多至一萬三千多個，原價為32.90元，孔夫子里面全新的便宜價格是10元（若怕看壞小孩眼睛，不妨買它的大字本）。拿到手了，也按順序讀三百個字。從道理上講，與其叫小孩多讀幾本書，不如要他們多讀一遍字典。至于，另一本商務印書館的工具書，現代漢語詞典，最新的是2019年的第七版，不妨緩一緩給四歲半的小孩買，等更新的版本面世。 我家小女孩新近去過紹興，她在蘭亭要你掏錢買一冊印刷品的蘭亭集序，一路興致勃勃地背，因為那是涂涂改改的行書，也比較草，這女孩只背到少長咸集。因為讀過新國文的一至五冊，她有點文言文底子了，你給她講到少長咸集，多多少少有理解。以前讀新國文課本，那是一課一課地過一遍，偶爾小孩會有問題問一問你，偶爾你也會給小孩提個問題問一問她，但并未深究，鋪開就行。現在，我們不妨把蘭亭集序，當一個突破口，叫對此有興趣的這個小女孩翻來覆去地讀它，一遍遍地背它，背到滾瓜爛熟。而且，你跟她一起讀，跟她一起背。這時候，你要制作一個A4紙大小的硬紙板，把蘭亭集序打印兩份，一份是簡體字，一份是繁體字，貼到這個硬板紙的正反兩面。就像以前的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一樣，隨便扔到順手可以拿到的地方，小孩同樣會時不時拿起來把它讀一遍。不同的是，讀這個蘭亭集序，我家小女孩更有興趣，因為她對王羲之他們的流觴曲水是有實地感覺的。而且比較短，而且有故事有議論有情感的抒發，而且是實實在在的一篇經典古文，拿它往文言文的深里去，是順理成章的事。可能有些字你也讀不出來，可能有些文言詞語你也不理解，怎么辦？我們不妨查一查字典，當著小孩的面查字課圖說。這樣做的好處是什么？一是這個工具書可能立刻給你解疑釋惑，二是小孩知道碰上了文字問題應該如何解決，三是更多了解了這個針對文言文的工具書。也就是說，你現在要跟你小孩一起學文言文（假設你跟我一樣，沒多少文言文底子，并假設你又跟我一樣，愿意陪自己的小孩學一門冷僻知識），你們一起琢磨，一起討論，把蘭亭集序的每一個字都弄弄清楚，把它的每一句話都搞明白；就像小孩玩樂高一樣，這玩的是文言文的字和詞，且不管讀多少遍背多少回，且不管花多少時間，哪怕一直琢磨到小孩讀高中時候學校里要學它了。以前阿福是說過學校里要學的東西，你不要給小孩教，這句話沒錯。但也有例外情況出現，教小孩學四則運算就是一個例外，因為這道關過不了，底下的數學知識沒法給小孩講。而今天所說的這個蘭亭集序，也是一個例外。隨心而至，隨性而往，我們去了紹興蘭亭。也就是，我家小女孩對蘭亭集序有了興趣，恰恰高中語文就有這一課，這只不過是一個偶然事件。我們抓住這個機會，趁熱打鐵，事半功倍，何樂而不為？蘭亭集序有好幾種版本，你要找到一個權威可靠的，不妨問一問deepseek。它的繁體字也有多種寫法，你要找到最通行的，不妨也問問deepseek。最初的想法，只是讓我家小女孩知道中國文字有另一種叫文言文的表達方式，讀幾課淺顯的新國文課文就拉倒。后來發覺這個新國文編得好，那就一課不落地讀下去。發覺這女孩對此并無厭煩感覺，結果一氣就讀到了第五冊（這相當于小學三年級第一學期）。雖然這女孩也背過（阿福稍稍刪減的）三字經的全文，也背過百家姓和千字文的前四分之一，但對它們，沒有往深里去的深究，現在背這個蘭亭集序，對小孩就有了新要求。一路走來，全是順風順水的水到渠成。所以在我們這里，一沒有總體的規劃，二沒有嚴格的考核，始終是走到哪是哪，學多少是多少。 附王羲之蘭亭集序的簡體繁體兩種版本供讀者參考。 蘭亭集序 王羲之 永和九年，歲在癸丑，暮春之初，會于會稽山陰之蘭亭，修禊事也。群賢畢至，少長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引以為流觴曲水，列坐其次。雖無絲竹管弦之盛，一觴一詠，亦足以暢敘幽情。 是日也，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所以游目騁懷，足以極視聽之娛，信可樂也。 夫人之相與，俯仰一世。或取諸懷抱，悟言一室之內；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雖趣舍萬殊，靜躁不同，當其欣于所遇，暫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將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隨事遷，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間，已為陳跡，猶不能不以之興懷；況修短隨化，終期于盡。古人云：“死生亦大矣。”豈不痛哉！ 每覽昔人興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嘗不臨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懷。固知一死生為虛誕，齊彭殤為妄作。后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悲夫！故列敘時人，錄其所述。雖世殊事異，所以興懷，其致一也。后之覽者，亦將有感于斯文。 蘭亭集序 王羲之 永和九年，歲在癸丑，暮春之初，會於會稽山陰之蘭亭，脩稧事也。羣賢畢至，少長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引以為流觴曲水，列坐其次。雖無絲竹管弦之盛，一觴一詠，亦足以暢敘幽情。 是日也，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所以遊目騁懷，足以極視聽之娛，信可樂也。 夫人之相與，俯仰一世。或取諸懷抱，悟言一室之內；或因寄所託，放浪形骸之外。雖趣舍萬殊，靜躁不同，當其欣於所遇，暫得於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將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隨事遷，感慨係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間，已為陳跡，猶不能不以之興懷；況修短隨化，終期於盡。古人云：「死生亦大矣。」豈不痛哉！ 每覽昔人興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嘗不臨文嗟悼，不能喻之於懷。固知一死生為虛誕，齊彭殤為妄作。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悲夫！故列敘時人，錄其所述。雖世殊事異，所以興懷，其致一也。後之覽者，亦將有感於斯文。 （題圖為網絡擷取）——————————— 上海歷史博物館的澄衷蒙學堂字課圖說 新星出版社的澄衷蒙學堂字課圖說 白話全解 天津人民出版社的環地福分類字課圖說 第十二版大字本新華字典 拜拜王羲之 我來寫個山字，你要倒著看 古人流觴曲水 我也來這里坐一坐 看人家表演流觴曲水 蘭亭御碑正面是康熙的字，背面是乾隆的字 鵝池 蘭亭 這是我要買的 這是我敲的印章 自制蘭亭集序卡片簡體字，繁體字兩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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