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父親

梅

昨日，伙伴們在討論送啥禮物給自己的父親，而我已沒有父親可叫了。父親離開我們快十八年了。時間可以沖淡悲傷，卻帶不走我們對父親的思念。 每每憶及父親，總是感慨良多。父親的一生，雖平凡，卻也精彩。父親出生于1940年，上有兩個姐姐，下有五個妹妹。奶奶十六歲從南洋回國，算是富家小姐，據說嫁妝頗豐。爺爺也是村里的文化人，重視教育。父親很聰明，讀書很厲害。只嘆在那風雨飄搖的歲月，爺爺挨批，禍及子孫，大學與父親失之交臂。高考前夕，父親被無情地趕出了校門。還記得我讀初三時，我們的化學老師（退休返聘的蔡老師）無比痛惜地對我講述當年的情景。父親說知道家里身份不好，高考填報中國地質大學。命運還是讓他回村種田。雖說他不信種田是他生命的歸宿，但也要努力成為好把式。父親謝絕了老師、會計的美差，學會拉琴，加入了戲班，可那不是他的理想。農閑時，父親遠走鄰縣，當起小販，雖然效益不錯，可最終還是放棄了。父親選擇了又苦又累又臟的活——泥瓦匠。因為當建筑師一直是他的夢想。功夫不負苦心人，父親在我們這邊的建筑行業小有名氣了。因為身份不好，父親到三十多歲才娶了同樣身份不好的母親。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遍了大江南北，也吹到了我們這里，頭上戴的那頂身份帽子不見了，全家人可以抬起頭，挺起胸走路了。在父親和母親的努力下，我們家很快蓋了新房，著實有些讓人刮目相看。 每每和別人提起父親，我總是感到無比自豪，在我的心目中父親一直是最棒的，直到現在，我依然不改初衷。父親為人謙遜，沒有傲氣，卻有傲骨。正因為這樣，當別人利用各種手段發家致富的時候，父親得來的是一句“太保守了。”然而父親行事光明磊落，贏得了贊譽。說實話，我們也曾抱怨過父親，要是父親怎樣怎樣，我們也許就如何如何之類的話。如今我也步入知天命之年，終于明白，無權這樣指責父親。父親肩上的擔子不輕啊——高齡的雙親，未婚的老叔叔，少我十多歲的小女兒，都不忍棄之不顧，很多機會也因此與父親擦肩而過。 也許這一生父親內心有點遺憾的是娶了母親，因為母親沒有文化。但父親臨終前卻由衷感謝母親，是母親陪他走過了人生的最后一程，悉心照顧他，陪著他和死神搏斗，在判官面前多要了一年的時間。父親說他死而無憾了。陪父親與病魔斗爭的那一年，我們聊了很多很多。父親說自己的人生長度不夠，但寬度還行。這輩子很遺憾沒上過大學，但也游歷了很多地方。賞西湖，登長城，爬雪山……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見山見海，見天見地，見自己。父親太通透了。生命的最后一刻，父親叫來了我們，也叫來了姑姑們，理智地安排他的身后事。他不想累垮大家，尤其我母親。父親不相信所謂的世俗，要我們一切從簡。父親，走得那么從容，那么淡然。 猶記得村里人去廟里求簽，經常請父親幫忙解析。因為他們認為父親知識淵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解簽很準，尤其是三坪祖師公的簽。其實我也認為是這樣的。父親每次幫人解簽，我都聽得入迷。他會結合月亮盈虧、潮水漲落，及歷史典故來進行解說。他說水滿則溢，月圓則虧，有些簽字面上看起來是上上簽，實則不然……他曾開玩笑說退休了就去當廟公。我曾以為父親是很迷信的。迷信的父親在死亡面前怎么這么不迷信？ 父親曾經說過要工作到除非手腳不能動，腦瓜子不能使的時候，不幸真被說中了。在父親生命的嚴冬季節，親人、同學、朋友給他帶來了溫暖。父親用他的一生，讓我們明白了應該做一個什么樣的人。 謹以此文緬懷父親，愿父親在遙遠的天國過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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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父親

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