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每當我看到老家的“霹靂尖”時,總會想起老父親,在那雄渾的山體里早已注入了父輩們的靈魂。</b></p> <p class="ql-block"><b>2015年94歲的父親在珙縣“慶祝抗戰(zhàn)勝利70周年大會”上,記得當時老干局的張副局長說:你父親是現(xiàn)在是珙縣唯一的抗戰(zhàn)老戰(zhàn)士了。</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當又一個父親節(jié)到來時,突然就想起了山東煎餅。</p><p class="ql-block">從1949年老父親南下,1950年落腳重慶,1952年駐足宜賓,1959年被貶珙縣一直到2017年跟我回到山東,活了100歲的老父親,在四川整整呆了67年。</p><p class="ql-block">記得從小父親就常在我們兄弟姐妹跟前念叨:兔子繞山轉(zhuǎn),終究回老窩。</p><p class="ql-block">于是在我們兄弟姐妹心目里“老家山東″便有了一種神圣的宗教般意義。</p><p class="ql-block">記得1961年珙縣突然涌進了不少拖兒帶女的北方老太太,她們手持打狗棍,操著一口讓人聽不懂的北方話,一身典型的北方老太太打扮,尤其是穿的那條肥大臃腫的免腰褲(這名字是我后來回到山東后才知道的)和用布帶扎著的褲腿,還用那一雙猶如粽子般大小的小腳,讓從小在四川長大的孩子們仿佛見了從來沒有見過的稀罕物(四川也有小腳女人,卻是不會小到這個樣),于是便有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跟在那些老太太后面,拍著手,歡跳著,口中念念有詞地吆喝:老婆婆尖尖腳,汽車來了跑不脫,火車來了壓著腳,飛機來了炸腦殼。</p><p class="ql-block">從小在四川長大的我,真沒見過端著碗要飯的情景,這些突然涌進來的攜兒帶女的北方老太太真成了一景,除了孩子們起哄外,很多當?shù)厝硕几诤竺婵礋狒[。</p><p class="ql-block">那時的四川尚處在饑荒當中,但看到這些見所未見的可憐要飯老太太時,人們還是紛紛從自家的甑子里舀出些米飯倒進她們的討飯碗里。</p><p class="ql-block">記得正是午飯時分,一位老太太帶著一兒一女討飯到了我們家門口念叨著:好心人家行行好,給俺一口飯吃吧。</p><p class="ql-block">正在吃飯的父母一聽這口音趕緊放下飯碗,走到門口,就把她們幾個往家讓。后來我才知道他們聽出是山東老鄉(xiāng)的口音來了,把她們讓進家來趕緊給倒上水讓她們喝,接著就把甑子里的飯全盛出來給了她們,讓本來就吃不飽的我們不得不餓肚子了。</p><p class="ql-block">在爸爸與她們的交談中知道她們是萊蕪人時,馬上又從米缸里挖了幾盅米讓她們帶上。</p><p class="ql-block">這件事給我留下的印象很深,知道了山東老家是一個很窮的地方(后來才知道這只是“一窺之見”),知道了“老鄉(xiāng)”在父母心目中的份量。</p><p class="ql-block">第一次見到煎餅是在1961年,那年春節(jié)媽媽帶著弟弟回山東探親,回來時帶回了煎餅,那時并不知道這是何物,只是覺得這食物很神奇,薄的就像一張紙,在那個困難吃啥啥都香的歲月,煎餅給我留下了很香很香的滋味兒,后來才知道那是紅苕(山東叫“地瓜”)煎餅。</p><p class="ql-block">記得當時爸爸邊嚼著煎餅,邊嘮叨:“又嘗到家鄉(xiāng)的味了。”臉上一副很陶醉的樣。</p><p class="ql-block">在我們都嘗到了煎餅的味道后,爸爸把剩下的煎餅用一塊蒸籠布包起來,媽媽在一邊說:這煎餅給爸爸留著,你們不能吃了。</p><p class="ql-block">那時并不知道這煎餅對爸爸媽媽的意義,長大以后回想起這一情節(jié),才知道“煎餅”里蘊含著他們對家鄉(xiāng)的那份情思。</p><p class="ql-block">由于父母的影響,我們兄弟姐妹對老家有一種特殊的情懷,以至于一聽到“山東”兩個字就有種特殊的親近感。</p><p class="ql-block">記得1966年年底我們串聯(lián)到重慶后,在“紅衛(wèi)兵接待處”附近看到一個“山東水餃館”,一種親近感油然而生,當時我就想怎么不見山西水餃館、河北水餃館、河南水餃館......莫名的便有一種自豪感升起。</p><p class="ql-block">真正看到攤煎餅是我在1971年回山東老家后。</p><p class="ql-block">在回到老家那半年的日子里,我基本上就是在博山大姑家和萊蕪臥云鋪大爺家和二姑家來回走動。</p><p class="ql-block">從博山到臥云鋪的三十多里山路,半年的時間走了不下十次。</p><p class="ql-block">印象最深的是在臥云鋪大爺家大娘攤的煎餅。那時攤煎餅用的都是在磨子里推出來的苞米糊糊或地瓜糊糊攤的,那種用磨孑推出來的糊糊攤的煎餅胎和松軟,連我這個在南方吃慣大米回到山東連饅頭都難以下咽的四川人,吃起來都有滋有味很順口。不過現(xiàn)在再也吃不到這種用石磨推的糊糊煎餅了。</p><p class="ql-block">上了80歲以后晚年的爸爸媽媽似乎思鄉(xiāng)情更切了,他們隔三差五的都會回到山東來住上一段時間,每當我陪他們回到老家臥云鋪時,他們吃的第一口飯必定是煎餅。</p><p class="ql-block">那些年每年我都沒有斷了給父母寄煎餅,我電話里給他們說煎餅吃完了,來個電話我馬上給你們寄。</p><p class="ql-block">有一年我回四川隨身給他們帶了幾斤煎餅,回到家時才發(fā)覺前段時間給他們寄的煎餅還沒吃,那煎餅早已干的酥脆酥脆的,手一拿就酥得崩裂開來,我埋怨道:這煎餅我隨時給你們寄,你們怎么還舍不得吃!</p><p class="ql-block">媽媽在一邊說:你爸爸說了,煎餅要省著點吃,吃煎餅不是為了填飽肚子,是為了從中吃出老家的味道。</p><p class="ql-block">關(guān)于“家鄉(xiāng)”,我有一個切身的體驗,不管是出生在窮鄉(xiāng)僻壤還是出生在繁華都市,不管是在中國還是在外國,真正讓你產(chǎn)生認同感的是你的出生地和生長地。</p><p class="ql-block">有時我們會看到一些不能理解的現(xiàn)象,當我們看到一些出生在美國、英國、澳大利亞......長著一副中國面孔的人時,理所當然地就認為他應(yīng)該“認祖歸宗”,其實在人家的骨子里他出生的國家早已是在他的祖國了。</p><p class="ql-block">正如在山東出生成長的我的爸爸媽媽,他們在四川呆了六、七十年,但他們的歸屬感永遠是山東!</p><p class="ql-block">而我只在四川呆到19歲,在山東已呆了54年了,但我的本能認知里,依舊把自己當成了四川人。</p><p class="ql-block">當又一個父親節(jié)到來時,我突發(fā)奇想:在另一個世界的爸爸,一定不會忘記他在山東的根,也一定還惦記著他喜歡吃的煎餅。</p><p class="ql-block">我想在這個日子里,我一定要在他的遺像前供上一份他最喜歡吃的煎餅。</p><p class="ql-block">恍惚間我聽見了從蒼茫的宇宙中傳來的這句至理箴言:死亡是喬遷之喜——從一個有兒女的地方,到一個有爸媽的地方。</p><p class="ql-block">當這句話融入我的靈魂世界時,我的心一下就變得坦然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1985年64歲的父親和孫子李京澤、外孫女王婷、孫女李元元在一起。</b></p> <p class="ql-block"><b>2013年正在世間行走的媽媽和我們走散了,那年她85歲</b></p><p class="ql-block"><b>2015年正在世間行走的愛人和我們走散了,那年她61歲</b></p><p class="ql-block"><b>2021年,正在世間行走的爸爸也和我們走散了,那年他100歲</b></p><p class="ql-block"><b>我知道他們都在那浩瀚的天空中,我能辨認出哪一個星星是他們。</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2025年6月15日</b></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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