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莊子《齊物論篇》中,南郭子綦憑著幾案而坐,仰天而噓,神情進入忘我的境界,顏成子游很好奇,問他:</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何居乎?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顏成子游好奇的是,一個人可以做到形體安定如干枯的枝木,心靈何以能做到寂靜如熄滅的灰燼?年輕時孤陋寡聞,看到“形如槁木,心如死灰”,以為是形容一個人失落時形體干枯、心灰意冷,是一種悲觀與絕望。實際并非如此,而是形容一種境界,一種形神俱定的境界——無論形體還是心靈都能做到安定寂靜,不為外界所動,不為外物所縛,從而達到豁達、超然、自由、忘我的境界。</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能做到這一點,實在太難。先說形體安定。人生在世,大多要為各種各樣的目標而奔波,或學業,或事業,或家庭,或物質,或名利,有多少人能做到形體安定?再說心靈寂靜,那就更難了。外界各種各樣的誘惑,職場、家庭和生活中各種各樣的煩心事,怎能做到心靈寂靜?如果再有些非分之想、非法之舉,自我加壓、精神內耗,突遭變故、偶然事件,那要做到心靈寂靜就更難了。一個人想要管住自己的身體容易些,而要管住自己的心,實在太難。這就好比一個坐在課堂里的學生,你讓他坐在那里不動,并不難;而你要讓他聚精會神地聽講,我想再高明的老師有時也不一定能做到。我曾有這樣的經歷,遇上煩心事,即使坐在那里不動,書依然讀不進,即使躺在床上眼睛閉著,覺依然睡不著。所以我想,能做到“身如槁木,心如死灰”的,一定都是些非常之人。</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比如蘇軾。他有一首著名的詩《自題金山畫像》,寫于他病逝前兩個月,詩中這樣寫道:“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這是蘇軾對自己一生的總結:我的心已像那冷卻的灰燼,不會再為外物所動,也不再有任何欲望;我這一生啊,就像那無法系緊的小船,總是飄泊不定。“心似已灰之木”雖出現在蘇軾病逝前不久的詩中,但他這種不為外界所動的寂然心境早在他被貶黃州時就有了,正如他在《定風波》中所寫的那樣:“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蘇軾能做到“心如死灰”,固然和他一生飽經憂患有關,也和他深諳道家、佛家思想有關。道家講究清靜無為,佛家有入定之說,這些思想影響了很多人,像古代隱者如陶淵明,像近代高僧如李叔同。李叔同臨終遺言“悲欣交集”,這種不悲不喜、悲喜同一的心境,不就是“心如死灰”嗎?</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還有一種人能做到“心如死灰”,不為外界干擾,幾十年如一日深耕自己的領域,“做驚天動地事,當隱姓埋名人”,則更令我敬佩。像鄧稼先、于敏、林俊德、黃旭華……他們一輩子不求名不求利,坐冷板凳,當苦行僧,心無旁騖,專心致志,他們的這種忘我境界豈是南郭子綦之輩所能比的。他們的忘我,才是真的忘記了“小我”,而進入了“大我”的境界。</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乃一凡夫俗子,又身處世俗社會中,想要達到“形如槁木、心如死灰”的境界,實不可能。但我心慕而神往,也可退而求其次——少一點俗氣,多一點風雅;少一點欲求,多一點淡然;少一點喧囂,多一點寂靜。正如叔本華所言:學會在人群之中保持適當程度的孤獨。</spa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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