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實散文】做人要好

東方曉

美篇昵稱: 東方曉美篇號: 505672530 蟬鳴在青瓦上撞得支離破碎的午后，小剛蹲在老槐樹下，校服袖口沾著草屑，膝蓋上的擦傷滲著血絲。他望著遠處揚起的塵土——那是父親挑著籮筐從鎮上回來的腳印，深一腳淺一腳，像兩行歪扭的詩。"崽兒。"父親的聲音裹著山風滾過來，帶著點沙啞。他摘了頂破草帽，露出被曬得黝黑的臉，眼角的皺紋里還嵌著挑擔時蹭的灰。小剛慌忙起身，卻被父親粗糙的手掌按住肩膀："先回家，灶上有熱飯。"老木屋的灶膛里，松枝噼啪作響。父親系上洗得發白的藍布圍裙，那上面還留著當年當棒棒軍時磨破的線頭。他往鐵鍋里倒茶油，油星子濺起來，在昏黃的燈光里跳成金粒。"你媽走得早，爹沒讀過書，就懂個理兒——"他轉身時，圍裙口袋里的皺巴巴的煙盒露出一角，"做人莫要鬧，要好。"小剛盯著灶臺上的粗瓷碗。父親的手在發抖，許是常年挑重物落下的毛病。他抄起鍋鏟翻攪著鍋里的黃豆燜豬蹄，深褐色的湯汁咕嘟冒泡，混著八角和桂皮的香，在屋子里漫成一團暖霧。"當年我在部隊當伙夫，總給戰友們燉這個。"父親夾起一塊豬蹄，吹了吹，放進小剛碗里，"肉要慢燜才爛，人要慢長才穩。"那夜，小剛躺在竹席上翻來覆去。窗外的月光漏進窗欞，在墻上映出父親佝僂的影子——他正蹲在階前，就著月光搓洗小剛染了墨水的校服。水聲嘩啦，混著父親偶爾的咳嗽，像根細針，輕輕扎進小剛的心臟。他想起白天打架時，對方家長罵他"沒爹管的野孩子"；想起老師說"你這樣下去連高中都考不上"；想起父親挑著百斤重的籮筐爬山路，汗水把后背浸得透濕，卻從不說一句累......后來日子像被重新調了弦，定了調。小剛天沒亮就跟著父親去鎮上賣菜，露水打濕褲腳也不喊冷；夜里在煤油燈下寫作業，父親坐在旁邊補鞋，針腳密得像星星。他不再逃課，不再打架，課本上的字漸漸有了溫度，仿佛每一頁都浸著父親碗里的豬蹄香。 再后來，小剛穿上了軍裝。授銜那天，肩章在陽光下閃著光，他第一個念頭是：要是父親能看見就好了。可等他捧著二等功獎章趕回家，父親正蹲在灶前，往鐵鍋里倒茶油——還是那口老鍋，還是那把缺了口的鍋鏟。"崽兒，"父親抬頭，眼角的皺紋更深了，"吃飯。"粗瓷碗里，豬蹄燜得軟爛，黃豆脹成了圓滾滾的小太陽。父親夾起一塊，吹了吹，放進他碗里。還是那句，輕得像一片落在湯里的蔥花："做人莫要鬧，要好。"小剛低頭扒飯，眼淚砸進碗里，濺起小小的水花。他忽然懂了，當年父親說的"要好"，不是要他規規矩矩，而是要把日子過出熱氣，把人心焐得溫熱。就像這鍋燜了半宿的豬蹄，火候到了，香氣自然就漫出來了。窗外的月光漫進來，照見父親鬢角的白發。他伸手替父親擦了擦眼角，像當年父親替他擦去打架后的淚痕。灶膛里的火還在燒，把兩個人的影子疊在一起，投在墻上，像兩棵緊緊挨著的樹。 晚風卷著硝煙味掠過訓練場，小剛摘下被汗水浸透的作訓帽，后頸還留著匍匐時蹭的草屑。他望著墻上新貼的"副排長"任命書，指尖輕輕撫過"優秀士兵"獎章——那是上周五公里考核拿了第一才掛上的。褲袋里老物件硌著大腿，是父親臨終前塞給他的舊軍牌。"做人莫要鬧，要好。"記憶里父親的聲音混著靶場的脆響。此刻他望著隊列里新兵們挺直的脊梁，喉結動了動。星子爬上哨塔時，他把軍牌別在胸口最顯眼的位置，轉身走向器材室——明天要給新兵們加練戰術配合，得趕在熄燈前把護具都擦干凈。 風卷起小剛的褲腳，露出父親送給他的一雙舊解放鞋。小剛就是要穿著這雙解放鞋，走完父親以前走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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